靈車踏上了迴吳家村的路。


    開得比較慢,大概會在淩晨五點左右到達。


    半路上,兩個換著開車的人說累了,要休息。


    一個去撒尿,一個去加油站加油。


    “妹妹,剛剛在廁所我看到個一閃而過的影子,心裏有點慌誒。”


    迴來時,叼著煙的人說道。


    吳秋秋懂他的意思。


    要錢。


    她沉默著遞了個紅包過去,莊德華幫她遞了煙。


    加油迴來的也要報銷,郵費800.


    哪有那麽多。


    不過就是看她是個小妹崽,家裏死了人,現在在半道上,正好敲她幾筆。


    反正也沒辦法,總不能讓靈車退迴去是吧?


    吳秋秋看了看吳敬之躺好的遺體。


    又遞了兩個紅包過去。


    她不想因為這種小事打擾吳敬之安息,耽誤了吳敬之迴家的路程。


    “開車。”吳秋秋冷冷道。


    “別急,什麽住宿費,餐食費,要不要先給我們報銷一下?我們這賣力氣幹活,也得吃草啊。”


    “你看叔叔大老遠的迴家去,總不能耽誤時間撒?”


    “你也是個孝順女兒,談妥了我們肯定盡心盡力把叔叔送迴家。”


    送亡人安息。


    上以盡送終之孝,下以為啟後之謀。


    吳秋秋忍了。


    按照他們說的,每人又轉了一千二。


    隻要能平安送吳敬之迴家,算不得什麽。


    “死人錢你們也賺,不怕半夜鬼敲門。”莊德華涼颼颼說道。


    兩個工作人員訕笑了兩聲沒有接話。


    事實上送亡人這種活兒,他們還挺愛接的。


    好走賬,能賺不少外快。


    一般主家為了不驚擾亡人,都會選擇吃啞巴虧,被敲一筆也就忍了。


    就像現在的吳秋秋。


    擱平時你看她當不當忍者神龜。


    兩人一轉頭,似乎看到玻璃上印著一張青白色的臉,五官都被壓平了,死死地瞪著他們。


    二人不約而同驚了一跳,卻又發現隻是樹葉在夜色之下形成的影子,一時看錯了。


    吳秋秋卻推開了窗戶,撒下了一把元寶紙錢。


    “領了我的錢,就得接我的活。”


    “聽我號令,陰兵開道,亡魂跪送,載歌載舞,送吾親迴鄉。”


    尾燈之後,好像多了很多人影,蹲在原地撿錢。


    莊德華從後窗玻璃收迴視線。


    那些都是徘徊在路邊的孤魂野鬼,可能想跟著一起走。


    吳秋秋一把紙錢把它們都收買了。


    陰兵開道,亡魂跪送,這一路必然暢通無比,也熱鬧非凡。


    當然,這種熱鬧,普通人隻能依稀感覺到,恍若錯覺。


    那兩工作人員隻覺得羽絨服在嗖嗖灌著冷風,被吳秋秋那一番話給嚇得心神不寧。


    心裏不禁泛起了嘀咕,這小丫頭有些不對勁,他們是不是不該敲這一筆?


    靈車的遠光燈照著前方的公路,光圈邊緣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猛然間,他們看到公路兩側跪滿了人......


    那些跪著的人穿著什麽樣服飾的都有,聚齊了男女老少,就跪在路邊一動不動,低著頭看著路麵。


    吳秋秋還在往外撒著紙錢,元寶紙錢落在那些跪著的人頭上,身上。


    “你看到什麽沒?”


    氣氛越來越陰森,那開車的哥倆口水咽了又咽。


    其中一個緊緊握著佛牌,口中念叨阿彌陀佛。


    “看到了啊,咱哥倆今天是不是遇到邪乎的了?”


    “更邪乎的難道不是車上這個嗎?”


    “咱倆是不是不該問她要錢?”


    “還給她吧。”


    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那個,小妹妹,我們把錢都還你,你收了神通吧,我們,我們知道錯了......”


    他們嘀咕半天,以為這是吳秋秋特意嚇唬他們。


    可吳秋秋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又丟了一把紙錢。


    公路上除了跪著的人,在靈車之前,又多了一群低著頭行走的人。


    他們雙手垂在身側,頭顱低垂,一言不發的緩慢行走。


    明明很慢,可靈車卻怎麽也追不上,他們就不遠不近地走在前麵開路。


    這就是陰兵開道。


    另一個工作人員通過後視鏡,看到靈車後方還跟著一群人在跳舞。


    跳的舞蹈看不懂,大開大合,有種詭異荒誕的美感。


    莊德華震撼地收迴了眼神:“陰兵開道,亡魂跪送,載歌載舞,隻為送吳叔還鄉。”


    誰能有吳秋秋的大手筆啊。


    看似一路冷冷清清,實則熱鬧非凡。


    這就是吳秋秋說的,要風風光光地送吳敬之下葬。


    兩個工作人員說了半天,不見吳秋秋搭理,隻好將收的紅包放在了吳秋秋麵前。


    然後發現不管靈車開出多遠,那些人也一直在。


    他們也徹底麻了。


    估摸著這一路都得在這種腎上腺素狂飆的狀態下開車了......


    多絕望,多新鮮啊。


    哥們迴去也是能吹一輩子了。


    畢竟是親眼見過大陣仗的人了......


    靈車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路暢通無阻地開往了吳家村。


    吳秋秋也撒了一路的紙錢。


    還好她平時就備得比較多。


    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時候就派上了用場了。


    與此同時,飛機平穩落地。


    肖景辭和餘顧一同走出機場。


    來接二人的是潘宇飛。


    這事是肖景辭主動聯係了餘顧。


    餘顧近些日子也在京都,有所交集正常不過。


    “她人呢?”肖景辭問。


    “電話打不通了,我去她家看了下,有人說靈車來過,也給住戶包了紅包,迴吳家村了。”潘宇飛道。


    現在能確定的就是,吳敬之死了。


    吳秋秋卻沒有通知任何人。


    肖景辭有些懊惱。


    “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來不及阻止了。”


    潘宇飛嗬嗬一聲:“那肖先生這個時候趕過來做什麽?老子醫院很多事情的。”


    再說了,人家吳秋秋也不見得需要肖景辭趕過來啊。


    肖景辭愣了愣。


    對啊,他迫不及待趕過來做什麽?


    “我想去看看吳小姐,不行嗎?”他道。


    潘宇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關你啥事?”


    “你這吐槽有點貼臉了,我不喜歡。”肖景辭沉下臉說道。


    潘宇飛一臉不耐煩:“你就承認你對別人有想法。但是肖景辭,我告訴你,我跟吳秋秋不太熟,卻也知道,她很多麻煩事都是你給她帶去的,你別說你和你那個大小姐退婚了就沒事了。”


    “那位瘋子大小姐啥事做不出來?你越是找吳秋秋,她幹的事就越出格你信不信?”


    餘顧也看了肖景辭一眼。


    “秋秋是我妹妹,你能為她的事情上心,我很感激,但別的,你無需操心,我不會讓她這樣白白受了委屈。”


    肖景辭沉默沒說話。


    “我已經請好假了,走吧,二位應該都不是第一次去吳家村了。”潘宇飛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淩晨一點了。


    吳秋秋本人不接電話,他們隻能直接去吳家村了。


    也許吳秋秋不需要人任何人陪著,但這個時候,去看望她,送亡人安息,或許也是一種安慰。


    “嗯。”


    三人上了同一輛車,緊隨其後趕往吳家村。


    大家都在行動時,駱雪然正在彈鋼琴。


    但她靜不下心來,滿腦子都是吳秋秋現在怎麽樣了。


    她很想看到吳秋秋痛苦的模樣,更擔心肖景辭這次和吳秋秋又擦出什麽火花來。


    但是現在家裏肯定是不允許她輕易離開的。


    “啊啊啊,真是煩死了,吳秋秋你為什麽要出現啊,你暗自死在那個小村子裏不行嗎?你讀什麽大學,去什麽長白山?雜草就要有雜草的覺悟不是嗎?”


    “都怪你,現在把我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駱雪然隨手就把桌上的紅酒打翻在地,驟然站了起來。


    不行,她得想辦法挽迴局麵。


    可她剛站起來,便渾身發冷,發軟,好像整個房間都在結冰。


    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秦爺爺,秦爺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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