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慕予醒來時,古元卓沒去寒潭,在床邊有些焦急地守著。


    古元卓見子慕予終於醒來,有些歡喜。


    可子慕予才看清古元卓臉上和脖子上的傷,勃然變色:“誰幹的?”


    “啊,”古元卓摸了摸額頭,“沒事弟弟,可能是我夜裏犯了離魂症了,自己摔碰的,早上起床的時候才發現。現在一點都不疼。”


    離魂症?


    子慕予倒確實看見過古元卓突然坐起來耷著眼睛說胡話。


    子慕予半信半疑。


    昨晚她被拽進某個地方,落在身上的傷無數,醒來卻發現身上無恙,也是怪。


    這種問題,不是她坐著一直想下去就能得到答案的。


    所以她並不打算在此浪費時間。


    “弟弟,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臉色很蒼白。”古元卓滿臉擔心。


    子慕予微佝僂,半撐在塌上:“我無事,隻是舊疾犯了,待會我自己熬碗藥吃就好。元卓,你該去寒潭去寒潭,修煉不能斷。”


    豐俊朗背著「帝隕」,就站在門外,臉上也有些憂心。


    子慕予衝他點點頭:“俊朗你也是,帶著知渺九華扇先去修煉你的。我這傷估計要修養一段時間,暫時無法與你同行。”


    等他們都去了,子慕予自己去廚房熬了一碗釅釅的藥,悶了下去,苦得肝膽都在發顫,眼角含淚。


    “慕予,需要我的幫忙嗎?”馮繼洲來到一旁。


    豐俊朗和古元卓沒有留意,可是馮繼洲卻看出子慕予墮了境。


    煉炁之境,看著與凡人無異。


    子慕予搖搖頭,扯出一抹淺笑:“我自己要走的路,誰都幫不了。”


    馮繼洲眼中閃過一抹詫色,驚覺這話似有他意。


    子慕予喝完藥後,歇了歇,更換上離開鳳凰坳時穿過的舊襖,找來一根足有百米長的繩子,扛著走出院子。


    她一直往北走。


    她經過羅浮洞集中種菜的地方,菜園裏有三五個同門在挑水澆菜、拔草除蟲。


    他們見到子慕予,皆放下手中的活,喚一聲:“子師兄。”


    子慕予點點頭,並未駐足。


    普通弟子遇見洞主齊高業三個親傳,都要尊稱一聲「師兄」的。這是慣例。


    他們見子慕予沒有穿親傳弟子服,心裏雖然有些異感,卻不敢置喙。隻有些好奇,子慕予這身打扮,還扛著這麽大一團繩索,這是要做什麽?


    再往前走,便是浮生崖了。


    浮生浮生,空虛無定。


    子慕予腳下峭壁,如若斧削,直上直下,半隱在雲霧之中,不知底下深幾河,不知崖底是滿山蒼翠,還是水潭山溝。


    子慕予將繩子的一端縛在崖邊一棵大樹上,剩餘繩子掛在腰側。


    用塊布絹纏在右手上,繩索在手中繞了幾圈,然後,腳與崖壁形成夾角,一點一點探了下去。


    碎石不斷滾落,有些砸在子慕予的身體上,有些為棉襖所擋,她恍若未覺。


    她一直往下走。


    直到百米繩索將盡。


    雖然,她還未能到達崖底,但是已經穿過了那層雲霧,能看得到崖底不是山溝樹木,是水潭。


    根據顏色判斷,水應該夠深。


    為謹慎之見,考量過下麵的崖壁石頭凸起,足夠攀爬後,她鬆開擦破了手心皮膚的繩索,一下下借著崖壁低矮的灌木止住迅速下墜之勢,逐漸接近水潭之上,最後跳進水中。


    水潭確實很深,就連岸邊也沒有淺水區,直峭得看著像是浮生崖的延續。


    這一點,正中子慕予心懷。


    以後她在此處練功,隻要適當謹慎,沒從崖頂直接摔下,她大概率不會死。


    她從深潭遊出,棉襖吸足了水,身上冷沉得像坨冰,子慕予凝神無視身體不適,抓握住凸出來的山石和灌木,沿著繩索垂直的方向,向上攀爬。


    身體過處,崖壁留下水漬。這些水漬因為滴了些許熱血,漸漸暈成紅粉。


    在前世,她就是這麽訓練的。


    百米攀岩,在地心引力、重力加速度的死亡威脅之下,強迫自己身體激發新的生存本能。


    攀爬的過程中,總有些石頭或者灌木,這些或許被攀爬者曾經視之為救命稻草的東西,不堪重負而碎裂或被連根拔起。


    這時候就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什麽也不幹,看天意。


    要麽,想盡一切辦法,或將手指嵌進石壁之中,或以最迅猛的反應能力另外一顆突出的石頭或者灌木,不放棄任何一縷求生之機。


    但子慕予這次嚐試,與前世並不完全相同。


    她已經能感受到這天地之氣,自然不會就這麽算了。


    她一邊修煉前世之能,一邊在歇氣之餘嚐試重新運轉氣機,抵抗身體由內而外的陣陣寒氣,同時減輕石頭棱角和灌木刺對身體的傷害。


    ……


    ……


    距離浮生崖不遠處有個山角,此處是座稍為矮平的山丘。


    這山丘上,種了不少果樹。


    時下,正是吃青棗的好季節。


    剛才,身為羅浮洞新弟子的羅玄彬慫恿了新弟子徐千策一起溜了乏味的早課,跑到此處來偷果子。


    羅玄彬爬上棗樹,一邊咬嚼著清脆多汁的青棗,一邊定定地看向浮生崖處。


    目光所及,剛好能見子慕予爬出崖腰的霧藹。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徐千策覺得與羅玄彬脾性甚為相投。


    “你在看什麽?”徐千策嘴裏叼著一隻雞蛋大的青棗,挨上羅玄彬的頭看了過來。


    他努力看了一陣,才驚道:“誒?那不是子慕予嗎?她在幹什麽?”


    “當然是練功。”羅玄彬淡淡地道。


    徐千策猛地瞪圓眼睛:“要在這麽危險的地方練嗎?這麽拚?”


    兩人幾乎是目不轉睛盯著子慕予。


    子慕予有次抓到了顆淺石,猛然滑落下墜,嚇的樹上兩人幾乎要驚叫出聲。


    可是子慕予很快又抓住了一棵小樹,穩住了身形。


    好不容易,看到子慕予終於爬迴崖邊。


    子慕予坐在浮生崖邊上,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身上的擦傷情況,肚子忽然咕咕叫起,於是抬頭望山丘看來。


    羅玄彬和徐千策剛才一口一口嚼著果肉和戛然而止的驚叫到底露了行蹤。


    兩個男孩見子慕予看過來,嚇得一動也不敢動,恨不得整個人徹底長在棗樹之上。


    “果子,可有我的份?”子慕予的聲音突然傳來。


    羅玄彬目色一詫,迴身伸手摘了身邊兩隻最大的青棗,朝子慕予激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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