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東西林恩瑞就準備離開,卻被楚玉攔下道:“恩瑞。”


    不大不小的一聲,讓屋內的所有人都自覺的退了出去。


    方才還熱鬧無比的房間,頃刻間隻餘下了兩人。


    林恩瑞見狀笑了笑,“放心吧,我可是傀儡。”


    不老不死的傀儡。


    “我知道。”楚玉點頭。


    林恩瑞很厲害,楚玉一直都知道。


    這也不過是一場簡單的夜探,不會出什麽事情,楚玉也知道。


    但……


    “我會迴來的。”林恩瑞,點頭。


    他知道楚玉在擔心什麽,有些時候越是簡單的事情越不簡單。何況如果初塵真是陸湛,對方可以將傷成,這樣的陸湛救迴必有過人之處。


    但這些話,林恩瑞在心裏明白就好。


    無需說出來讓楚玉憂心。


    “嗯,我等你。”楚玉擠出一抹笑容,“時候不早,快出發吧。”


    離天亮沒幾個時辰了,既已決定便無迴頭路。


    楚玉說完,閉上了雙眼。待她再度睜眼時,林恩瑞早已消失於黑夜之中……


    驛站內。


    一切風平浪靜,好似一切真如楚玉,他們猜測的一般。


    可事實當真如此嗎?


    麵對如此場景,林恩瑞依舊十分警惕。


    這驛站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足足有近二十個房間。


    林恩瑞為了節約時間,幾乎是用了最快的速度,將大多數的房間翻查完畢。


    可翻到內院最右邊的一間時,他卻忽然停頓了腳步。


    不為其他,而是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竟聽到一陣琴聲。此聲不大時卻十分悠揚動聽,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急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迴如呢喃細語。


    聽的林恩瑞莫名熟悉,也莫名被其牽動心神。


    “閣下,既然來了,不如進來坐坐。”跟琴聲一樣動聽的,一道女音響起。


    林恩瑞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進來。


    便見一襲翩然露褐色長裙的女子臉上帶著笑意,麵若夾桃又似瑞雪出晴。此刻她正端坐在屋中,淺白玉如的手輕輕撫琴。


    “你就是蘭庭先生?”林恩瑞,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問道。


    “正是。”蘭庭,應道:“敢問閣下是?”


    他既然知道她的名諱,那麽公平起見。蘭庭也想知道對方的。


    不想,林恩瑞聞言卻是揚眉冷笑,“蘭庭先生,當真不知嗎?還是明知故問呢。”


    他可不喜歡這種明知故問之人。


    “閣下對我很有敵意啊。”蘭庭,笑著迴應道。撫琴的動作卻一直未停。


    隻是她不停,林恩瑞卻幫她停了下來。


    一道強勁的內息劃過,“蹦”的一聲脆響,七弦琴當即斷了一弦。唯留下餘音震屋內鳴響。


    “閣下這是作甚。”蘭庭,抬眸笑容盡收,不複剛才的和顏悅色。


    咋看之下,以為她是被毀了古琴故而生氣。


    可事實上呢?


    “蘭庭先生不知為甚嗎?”林恩瑞依舊在笑,眼底卻帶了一絲殺意,“我以為先生在以琴聲蠱人心的時候,便已經做好琴毀人亡的打算。”


    對楚玉,林恩瑞是百依百順。


    可對旁人尤其是心思歹毒的人,林恩瑞可沒那麽柔善可欺。


    何況他本就是不老不死的傀儡,試問他身上如何可能沒有一絲陰寒戾氣。


    而在他如此氣息外漏之下,饒是蘭庭早已做好準備。還是被衝撞的狠狠退了兩步,“傳聞中的傀儡,果然名不虛傳。”


    “看來先生還是知道在下的。”林恩瑞,道:“其實先生可以早說,如此我便不用這般自證身份了。”


    說起來他也是有幾分憐香惜玉的。


    聽到他這話,蘭庭輕嗤道:“少司馬真敢說,你的憐香惜玉怕是都給了那個老女人吧。對於正常……”


    “啪!”一聲巨響。


    打斷了蘭庭的接下來的話,而就這樣被打了的蘭庭簡直是難以置信。


    隻見其捂著紅腫的臉頰,嗬道:“林恩瑞,你不是憐香惜玉嗎?!”


    難道她不是女人?


    “在我眼裏侮辱玉兒的,都不是人而是死人。”林恩瑞神色冷戾道。


    言下之意,他沒有殺她已是客氣。


    蘭庭怨毒的無比的瞪了他一眼,對此林恩瑞並不在意,隻是報以輕蔑一笑,“看不出來蘭庭先生,竟是有兩幅麵孔。不知阿湛知道此事,該如何做想?”


    “他不是陸湛!”蘭庭,怒道。


    仿佛隻要她說的夠大聲,夠堅決。假的就可以成為真的。


    “那你心虛什麽?”林恩瑞反問道。


    隨後他更是四處打量了一番,隻是什麽也沒說。


    可他越是這樣,蘭庭便越是煩躁不已,“你到底在看什麽?”


    “你怕我看出什麽?”林恩瑞,笑意越發深重道。


    說實在的沒來之前,他心中還有些顧及。


    以為會碰到什麽隱世高人,現在看來他是杞人憂天了。


    “行啦,蘭庭先生,我們到此為止吧。”林恩瑞,看了外麵即將泛白的天際,“待我見過阿湛後,咱們在新賬老賬一並算。”


    一個會以琴聲蠱人的女子,絕不會是什麽好人。


    至於那些恪守規矩,懂進退樣子,大抵也都是在陸湛麵前刻意裝出來的。


    林恩瑞現在就要去揭開她的偽裝。


    隻是讓林恩瑞沒想到的是,剛才還顯得有些慌張的蘭庭。看著他要走竟然沒有阻攔,而此刻細看下不難發現。


    蘭庭早已不複剛才的神色,取而代之的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


    “你有什麽陰謀?”林恩瑞心下大驚道。


    而這次迴應林恩瑞的,不再是蘭庭。反倒是一道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少司馬,確實很厲害,但是腦子嘛。還是一如當初那樣笨。”


    不然也不會再次被算計。


    “是你!”林恩瑞,看清來人憤恨無比,當即出手。


    隻是他原本快如閃電的速度,此刻竟比常人還要慢上幾分。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林恩瑞越是想要攻擊對方。


    自己的速度便越發慢了下來,到最後林恩瑞甚至覺得。自己比烏龜都還不如。


    至少烏龜還能挪動,可他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


    “你到底對我做了些什麽?”林恩瑞怒喝道。


    “少司馬,何必如此動怒。你又不會死,怕什麽啊。我隻是……”


    後麵的話林恩瑞已經聽不清了,他隻覺得千斤重擔,全數壓在了他的眼皮之下。意識逐漸模糊時,林恩瑞口中還不忘喊了句,“小玉。等我。”


    他終歸要食言了嗎?


    ……


    翌日,太陽東升,照耀大地。


    暖春三月,本是西涼最好的時節。微風甚好,花香四溢。


    可對皇城某處,大宅內的眾人,今日卻是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還沒消息嗎?”楚玉,看著已是出去打探的第三撥人,很是著急的問道。


    “老祖宗,暫時沒有。”他們自然明白楚玉的心情。


    但事實上,不光是驛站沒有任何異樣,就連整個西涼王宮都沒有絲毫的風吹草動。若不是林恩瑞至今未歸。


    眾人都以為今日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我不能再等了,他一定是出事了。”終於楚玉坐不住了,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直徑朝外走去,卻被蕭致和等人攔截。


    “老祖宗,你冷靜點。”蕭致和道:“現在軒失的人正到處找我們。你這樣出去跟自投羅網有什麽區別?”


    如果軒失知道的話,隻怕做夢都會笑醒。


    可惜,楚玉現在全然不管這些,“那又如何,我不相信他的人還能奈我何。”


    藥王程心,見狀也出言勸解,“老祖宗,你很厲害我們都知道。但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若是少司馬安然迴來了,你卻出了狀況。你讓少司馬怎麽辦?”


    這個時候或許提陸湛都不一定有用。


    但程心相信,提林恩瑞一定有。


    果不然,原本準備離開的楚玉聽到林恩瑞。當即停下了腳步,“可他與我約定的是天亮前一定會迴來。但現在都還了無音訊,這不是出事了是什麽!”


    如果林恩瑞能迴來,楚玉當然不會去冒險。


    可問題是,他迴得來嗎?


    “迴得來。”從外麵找尋迴來的虛風,及時道:“老祖宗,少司馬多厲害啊。不老不死誰能傷得了他。”


    “那人呢?你們找到他了嗎?”看了看虛風,又看了看何君,楚玉出言道。


    何君不善言辭,瞧著老祖宗如此擔憂的模樣,隻能羞愧的低下頭。


    虛風見躲不過,隻好硬著頭皮道:“沒找到,但萬一是少司馬臨時有事呢。或者說他已經找到,驗證初塵的辦法了呢。”


    終歸虛風,還是希望可以安慰下楚玉。


    隻是沒想到,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連帶著蕭致和也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這樣虛風有些害怕道:“你,你們,老祖宗,我是說錯什麽了嗎?”


    怎麽他們的眼神都變得如此怪異?


    “初塵,他是去找初塵才不見的。”楚玉,沒理會虛風的問題,而是目光灼灼的看著眾人。


    她這話一出,虛風卻更加不解。


    他們都知道昨夜,林恩瑞是去夜探初塵了。


    驛站那邊他們一早就派人去探查過了,並沒有什麽異樣啊。


    “老祖宗,你該不會是懷疑蘭庭跟初塵,聯手把少司馬給扣住了吧?”虛風,問道。


    楚玉瞪了他一眼,“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虛風立馬搖頭如撥浪鼓,“我不信。”


    的確這話虛風自己都不相信,蘭庭和初塵就算再厲害。也對付不了林恩瑞啊。


    “老祖宗,你的意思是少司馬,被軒失抓走了?”蕭致和最先反應了過來。


    跟楚玉比他差了年份,但跟屋內的一幫年輕人比,他還是足夠老練的。


    “嗯,除了他沒有別人能做到。”楚玉,幽幽開口道:“當初就是楚扶搖抓走了恩瑞,現而今楚扶搖雖然死了。但軒失跟隨她許久,難保會知道一些關於傀儡的事情。”


    比起旁人,唯有軒失才有可能,能找到林恩瑞的弱點抓住他。


    “那我們應該怎麽辦?闖入王宮救人嗎?”虛風問道。


    楚玉沒有迴應他,反倒是再度瞪了虛風一眼。


    儼然一副他們聖毒門怎麽就出了,這麽一個大弟子的惋惜模樣。


    看的虛風當即單手夾住了自己的嘴,閉口不敢言語。


    “如果當真是被軒失抓走了。或許我們可以找穀主夫人幫忙確認。”藥王程心提議道:“不過,若是這樣的話。老祖宗這蘭庭先生跟軒失,便當真是一夥的。”


    那初塵十有八九,也真是陸湛無疑。


    隻是……


    臉就暫且不論了,她是如何做到讓一個脊背重傷的人。恢複如初的呢?


    “我年少的時候,倒是曾經聽師父說過。這世上有一種秘法,可以讓人洗髓換筋,一旦練成可斷骨再生。”猶豫了很久,蕭致和開口道。


    他曾經師出聖毒門,也是聖毒門掌門的師兄。


    但楚玉聽到他這話,卻不免奇怪,“蕭院首,之前為何我從聽過此事?”


    “迴老祖宗,這並非是聖毒門傳來下的。”蕭致和提及此,麵色有些難看道:“而我的另外一位師父說的。”


    他自然已離開聖毒門,當然可以另拜師門。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可蕭致和的神色卻怎麽看怎麽怪異,讓楚玉忍不住多問了句,“敢問這位師父,是哪的高人?”


    蕭致和,猶猶豫豫許久。


    直到眾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見實在躲不過去了。


    才低聲道:“師父,他來自於西域。”


    哦,西域啊。


    忽然,眾人迴過神來。


    個個麵露驚愕,虛風最為沉不住氣,立馬驚道:“什麽?!西域?蕭前輩,你,你沒說錯吧?!”


    在場的都是江湖中人,對於西域自是了解。


    可程心前半生都在齊國皇宮,後半生又在無憂穀度過。


    實在不知什麽西域不西域的。隻是瞧著他這般激動,不免疑道:“西域怎麽了?那是什麽地方?”


    “藥王前輩,你有所不知西域乃是出了名的蠻夷之地。他們披毛飲血禮數荒疏,更為重要的是擅長邪術十分陰詭。”虛風小心翼翼的說道。


    他倒不是害怕披露西域,而是害怕蕭致和麵上掛不住。


    藥王程心,聽到這話倒是明白。他們剛才為何會如此神情。


    猶豫片刻還是說道:“這凡事都有例外,說不準蕭老頭的師父就是個例外呢。”


    這話明顯就是幫蕭致和解圍,其餘人也正想要附和一二。


    不想蕭致和卻道:“他不是例外。”


    這話一出,屋內登時沒了聲響。


    虛風更是下顎張大,一臉震驚。儼然一副不知該如何繼續的表情。


    “不過老祖宗,現下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查清楚少司馬身在何處。”蕭致和,有意岔開話題。


    “嗯,蕭院首所言極是。”楚玉麵上答應,眼底卻藏了一些異樣。


    “那老祖宗,不如我跟你一塊入宮,先去找夫人探探虛實。”何君出言道。


    本應該等天黑夜深人靜再去更為妥當,但就現在的情況。隻怕楚玉沒有心思再等下去了。


    既是白天入宮,那還是兩人互相照應更好。


    而何君武功雖不算最高,可勝在輕功好。如此飛簷走壁,正好需輕功卓絕之人。


    “好。就由你跟我去。”楚玉點頭。


    兩人匆匆收拾了一番,便離開大院朝西涼王宮而去。


    唐瓔這邊,剛剛起身收拾妥當。


    一旁的翠染正詢問道:“王後,今日想要帶羅翠還是珍珠?”


    窗外便傳來,突兀的幾聲鳥叫。


    “王後,今日這鳥叫怎麽怪得很。”翠染,也聽到了此聲,不免疑惑道。


    西涼王宮的鳥叫聲,翠染都聽過。


    但像今日這般空靈悅耳,似還夾雜著一絲焦急的,她還當真從未聽過。


    “哪裏怪了,無非是春日到了鳥兒活躍了些。對了,我有些餓了你去膳房看看,有沒什麽吃的吧。”唐瓔,故意將其支走。


    翠染不疑有他,點頭道:“是,王後奴婢這就去。”


    確認她離開後,唐瓔小心翼翼的打開背窗,低聲道:“老祖宗。”


    不想片刻後,不但楚玉現身入了屋內,連帶著還要一個男人,也隨之出現。


    待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後,唐瓔又驚又喜,“何君,你怎麽也來了?”


    她昨日便知道,何君跟虛風等人都來了。


    卻沒想到他們會這麽快就見麵。


    “屬下,見過夫人。”何君,心中雖也十分高興,可禮數還是不能廢。


    唐瓔見此虛扶了他一把,道:“起來吧,快坐下說話。”


    可惜與唐瓔的笑言不同,何君跟楚玉神色都不大愉悅。尤其是楚玉與昨日相比,可謂天壤之別。


    “老祖宗,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唐瓔問道。


    “小櫻,恩瑞他……”


    楚玉,剛要說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聽見,門外傳來“咚”的一聲巨響。


    翠染愣在原地,手中的糕點也灑了一地。


    “你,你們是誰?!”翠染,看著忽然出現的兩人,又驚又愕,當即扭頭準備叫人。


    卻被何君一個瞬移,搶先一步封住了穴道。


    登時不能動又不能說話的翠染,著急萬分。嘴裏支支吾吾的試圖想要發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楚認得她,隻看了對方一眼,便道:“小櫻,此人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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