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一陣喧嘩聲,坐在位置上的賓客們都因此停下了談話,齊齊注視著高台之上的顧家家主。


    “感謝各位蒞臨顧家,參與這一場家父的逝席。”顧未臨說完之後,朝著眾人鞠了一躬,而後大手一伸,攬住了一旁的顧清澤。


    “這位是在下的小侄,也是本家少家主,雖然說去了玹臨宗,但也會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迴到顧家。”顧未臨語氣豪邁的說道。


    玹臨宗五位弟子卻比他更明白,他現在是在幹些什麽。


    把人捧得更高,到時候摔得更慘。


    “他們到底要怎麽對大師兄,萬一我們辦不到什麽呢?”沈不遲有些緊張的說道。


    洛無歸隻是“噓~”了一聲。


    “他們到底,隻會看前而不看更前,想要一舉成功,還是太過急了,也就是說,這一次,他們成不了半點。”楚許洛一雙紅色的眸子,有些深邃的看著手裏的茶盞。


    就算是他們不出手,也總會有人出手的。


    十二家作為修真界前十二強世家,多的是世家,想把他們其中一個踢下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家這千年世家在慢慢地走向衰亡,但凡如今的顧家露出一點破綻,也多的是想要把顧家拖下水。


    顧未臨在作出這一局請君入甕的把戲時,多少還是沒有看清局勢,一個東西一旦存在太久,就有的是人想要把它毀壞。


    這種人,所掌管的家族,注定待不了多久。


    如果他清楚一點的話,就應該把這一步棋下在立威之上,沒有威脅就沒人忌憚,沒人忌憚就隻有死局。


    這種把戲,他在皇族的上百本族書記錄之中看多了。


    例如說一個國家,有強盛就有衰敗,幾乎就是每百年一個國號覆滅,因為後代子孫享受太久安樂了,以至於,自己手上的刀磨不尖,一把鈍的刀,又要怎麽輕鬆宰割案板上的魚肉。


    “其實,上一代顧家家主,是顧未臨殺的。”謝鶴星看著手裏的信息說道。


    十二家之中,誰的眼線最多?


    當然是第一世家謝氏。


    身高位而忌患多,所以謝家想要坐享萬年不變,就必須在所有地方都安排最多的眼線,培養好家族之中每一位精英。


    顧家當然不知道了,就連其他十大世家也不知道,自己家族之中,早就已經是天網密布,處處皆是眼線。


    “為了讓大師兄迴來,顧未臨讓人封了顧勤也就是上一代家主的靈脈,原本是想讓顧勤假死,卻未曾想到,失誤了,封錯地方,封的是血液循環的血管,導致血液循環供應不上,死了。”謝鶴星緩緩說道。


    “罪有應得。”沈不遲恨屋及烏的說道。


    洛無歸難得來了一些興趣的說道:“挺活該的,這也就不得不評價顧未臨,修真界第一大孝子了。”


    “還真是神仙顯靈了。”楚許洛不得不感歎一句。


    “能封成這個樣,顧家丹修也就這樣了。”慕璟淵轉了轉手中的茶盞說道。


    敢在別人的逝席上隨意評價他人的生死,估計就當數玹臨宗五位弟子了。


    待到宴席舉行到一半的時候,顧清澤突然就被人叫著離開了一會兒。


    謝鶴星看了看大師兄離開的地方,轉頭又看了一眼洛無歸。


    “早就放了。”洛無歸隨口說的。


    謝鶴星點了點頭,但內心還是有些焦躁不安。


    四師兄雖然跟自己有合作關係,但說到底,兩人關係不過就是幾麵之緣,完全信任對方的每一步,這種事情是做不到的。


    洛無歸看見謝鶴星眼底那一絲不信任的時候,似是早就習慣了一般,不屑的轉過頭。


    “殺人了!殺人了!”忽然一陣吵鬧聲傳開了,在其中最為清晰的一句就是。


    “看起來,要開始了。”洛無歸站起了身。


    ...


    在一間昏暗的小房間之內,一扇大門大開,透出了晃眼的光芒,眾人透過了那抹光,看清楚了房間裏麵的景象,卻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


    白衣少年右手一把劍,劍上沾染著鮮血,緩緩的滴落在地上,而另一隻手,則是用力的掐著一位青年,那一雙平日裏,似有無盡溫柔與沉默的青瞳不再有任何絢麗的色彩,而是殺意充斥。


    這一刻,屬於這位少年人的光沒了。


    徹底沒了。


    少年衣服上的血色,與臉上的血漬,開始慢慢變得渾濁,直至整個世界看不清色彩。


    世界其實是昏暗的,隻是,曾經有陽光指引過,讓他變的一心向往,世界因此才有了光。


    他能感覺到,好像有什麽要碎開了。


    他的道心嗎?


    “顧家少主殺人了!”終於有人反應過來,大聲說道。


    “殺...殺人了?!”周圍聽到的都下意識說了一句。


    少年迷茫的迴頭,看見那些人,都因為驚嚇而四散而開,生怕他殺了他們。


    可是他們忘了。


    六宗從來不會肆意濫殺無辜之人。


    每位親傳學的第一課就是,為何而修仙,為何而尋求大道,為何而變強。


    是因為普天之下的蒼生。


    他叫顧清澤,清一字是因母親是林映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所以青加了三點來自蔚藍大海的水。


    而澤的由來,是因父親是顧予澤,因為他是他的孩子,所以他是他名字之中,最後的澤。


    因為他是他們唯一的寶貝,所以,他是被他們拚命保護下來的孩子。


    他一直以來,那麽努力的活著。


    就是為了,代替爹娘活著,去看爹娘還沒看到的風景,做爹娘忘記做的事。


    他原以為顧家這一次是強迫他退位少主。


    原以為,他們不敢再做這樣肮髒的手段。


    卻沒想到。


    從自己踏進這顧家的那一刻起。


    就是進了這死局。


    少年的手似乎是沒有了力氣,讓他手中的承影劍掉落在地,他似是沒有感覺一般,看著這周圍的一切。


    他的思緒有一瞬間的混亂。


    這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


    在他下意識做出舉動的時候,這些人就死了,他其實根本就沒動手。


    承影劍上的血,是一個人用手拉著,刺向自己的,他自始至終都沒動過手。


    而他為什麽要掐著這人?


    因為那人用父母的死,來刺激他。


    是誰也忍受不了自己父母的死被拿去說,那人拉著自己的手,讓自己去掐他的脖子。


    隻是可惜。


    這些答案永遠都無法浮露出水麵。


    隻有沉寂下來。


    他沒有證據,也沒有證人。


    又要怎麽給自己去證明,自己無罪?


    那些嘈雜的聲音,在耳邊喧囂著。


    而下一刻。


    一聲很清脆的槍響,響徹雲霄“砰!”


    是一道少年的聲音:“不是我說,你們是沒見過死人嗎?沒見過的話,自己去台上掀棺材板看看,大唿小叫的,說你們見過世麵吧,但見個死人都要叫,說你們沒見過世麵吧...”


    “在場諸位都是修士,沒殺過妖獸嗎?就這個樣子,以後見了魔族,你們是不是要直接一個滑跪,然後當個叛修真界賊。”少年一雙紫眸帶著嘲諷的笑意,對著在場任何人說道。


    “這能一樣嗎?那些是人啊!”一位修士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


    “給自己狡辯什麽呢?”少年盯著那人,眸中笑意更深了,但這笑完完全全就是嘲諷,他繼續說道:“別狡辯啦~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


    似乎是威脅一般,少年手中一直對著天的槍,向下一動,槍口直直對著那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扣響按鍵,對著他開槍了。


    這時人群都有些躁動。


    “噓~”楚許洛這時也站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各位要是煩到我們處理事情,我倒是不介意,讓這裏再多一具屍體。”


    “反正都死了幾個,再死幾個也沒區別。”沈不遲轉了轉手裏的玄劍說道。


    這幾句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不敢吱聲了。


    他們喜歡看戲和落井下石。


    但不代表他們不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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