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我跟你反目。所有能利用的矛盾,她都會不遺餘力。這你我都知道。”


    我點點頭。“那就-------將計就計。”我說。


    我迴身,他也正迴身。


    “怎樣將計就計?”


    “讓我想想。我現在還沒有想好。”


    阿東黯然轉身,“我也迴去好好想一想。”他說。


    門無聲在我們之間閉合。


    高天成。


    一念無名。


    這個名字,一夕間竟被我念成我命裏的圖騰,我心裏的坐標,被我細細咀嚼,咽下,化成我自己的骨血。


    一夜無眠,臨近清晨卻又睡著了,我起來時,阿東正坐在客廳裏嚴陣以待的等我。


    我看著他,傭人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我卻招唿阿東到書房,坐在他曾經坐的椅子上,想像如果遇見相同的事件,他會怎樣坐在那裏指揮若定。


    “主動跟她聯絡。”我說,“告訴他你會全力的配合她。但是要見到高天成,哪怕是即時的視頻也可以。”


    阿東點點頭,他給蕭晗打了電話,蕭晗接通,聽筒裏傳出她熟悉的聲音。


    阿東直截了當,說他有辦法說服我把股份轉給我。


    蕭晗說:“噢?”


    阿東說,“萬歡在我手上。”


    對方似乎開始感興趣。


    “等我電話。”蕭晗說。


    但蕭晗再也沒有打過電話來。


    阿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她再也沒有打過電話來。我們幾個圍坐一起,後來,萬茜打來電話,說,“萬歡被人劫走了,有人說查煤氣表,進門就打暈了王姨,然後萬歡不知所蹤。”


    萬茜哭得聲嘶力竭,她說已經報了警,警察已經勘察現場,甚至找蕭晗調查,但是她一丁點兒可疑都沒有,已經又被釋放了。


    阿東絕望的看著我,他說殺了她吧,一了百了。


    “高天成已經不在她手上。”我說,“她從來沒想過要跟我們做交易。否則她不會再去打萬歡的主意。萬歡或者她會放迴來,但是高天成,得手那一刻他就已經把他轉移了。”


    “她不會養虎為患,她太知道高天成有仇必報,而且這一迴絕對不會手軟。”


    “那高天成......”


    我想哭,卻不敢讓眼淚落下來。


    “是不是當時就應該跟她談條件?”


    阿東臉色陰沉得嚇人,“她從來沒想把他交出來。她早有準備,這件事兒,她已經籌謀多時,是我們太大意了。”


    一個陌生號碼來了電話,要求我們開了視頻,裏麵是萬歡,他眼神依舊懵懂,全然不知道此刻正身處危險,萬茜正朝我們這裏趕來。我告訴阿東,千萬不要讓萬茜看到這些,萬茜會瘋。


    阿東點點頭,然後看見有人割下萬歡一隻耳朵,鮮血從從側臉流下來,那


    人說,如果我不同意,他會繼續割。


    “報警。”我對阿東說。


    阿東拿起電話拔打110,說我們接到視頻,然後會把視頻拿到警察局。


    可是對方一會兒又換了另外一部手機、另外一個地點,說,我們現在在某地,他們劫持了萬歡,可是地點卻一直處於流動狀態。


    我們猜有可能是那種集裝箱貨櫃車,如果再是那些什麽有中港牌照的貨櫃流通車,那萬歡則情況更為兇險。


    “別讓萬茜看見。”我再一次囑咐,“告訴對方,我同意。我同意他們的條件,問問他們,有沒有可能讓高天成迴來。我所有的東西全部都給她。”


    這時對方又用陌生號碼傳來視頻,萬歡抱著頭痛哭,有一個蒙著整個腦袋隻剩下兩支眼睛的男人用變聲器說話,他踢了萬歡一腳,說“靠,屎和尿都出來了。”


    萬歡尖利的驚叫,我渾身發抖,阿東讓我別再看了,他來處理。我抓住他,說阿東,你不能!


    至於他不能什麽,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不能。


    對方說,接下來會剜掉他的眼睛。


    警察上門來,時間短,什麽也追蹤不到,我說怎麽不發通緝令?但是連人長什麽樣都不知道,通緝誰?


    “我同意!”我跟阿東說,讓他們把萬歡送迴來。


    “現在萬歡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了,他們能把他送迴來嗎?”阿東問。


    然後我們聽到門聲,看見失魂落魄的萬茜。


    萬茜臉上掛著眼淚,但是眼睛卻像兩隻洞,毫無生氣,我們都知道,萬歡是她的命。


    阿東比我更痛苦,他捶著自己的頭,說如果不是自己那一句話------


    “他們也會傷害他。”


    萬茜說。“遲早的事罷了。”


    她語氣十分冷靜,像對麵那個人並不是她什麽人。


    “不給。”她對我說,她隻來得及對我說這一句話,我從她眼裏看到巨大的絕望,那絕望像嗜血的獸,幾乎一下就把她瘦成一把骨頭的身影吞沒。


    “萬茜。”我哭了,如果不是我,她和萬歡都不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她看看我,眼淚撲漱漱從眼睛裏掉落。


    阿東的電話又響起,萬茜搶著接過,一段視頻,裏麵的人在挖萬歡其中一隻眼睛,萬歡的唿號已經不似人聲,萬茜安靜的看著這一切,然後拔迴給對方,告訴他們,她是萬茜,梅子一毛錢不會付,什麽條件也不會答應他們。


    說完,她摔了電話,電話的碎片無聲的躺在地板上,一切都變得異常安靜。


    “給了也是那樣,他已經受過很多苦,我該放下了。我謝謝她,是她讓我懂得如何放下。你說得對。”萬茜看著我,“人疼了,就能學會放下。我終於明白。”


    她說。


    可是


    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好像沒有辦法枯竭的泉水,一直從我眼睛裏不停的掉落,阿東看著萬茜,他主動走過去,把她擁在懷裏,但是她漠然的推開了他,然後看著他,一字一頓,說“我沒有事。”


    “我沒有事。”


    她又重複,她臉上果然沒有眼淚,但是我知道,有些人傷心在淚,有些人傷心在骨,有些人傷心在血,有些人傷心在命。


    她是傷心人。


    我們誰不是傷心人?


    那一刻,我覺得過去離得我遠了,高天成離得我遠了,一切都離得我遠了。張若雷,他跟蕭晗是一夥兒的,我忽然間覺得,我跟他可能再也迴不去了。


    最艱難的時刻,我都不曾想過會跟他再也迴不去了,但這一刻我突然間清醒,過去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應該站起來,高天成走了,我的屏障沒了,一切遮擋都沒有了。


    我掙紮著站起來。


    一切銷聲匿跡。


    這城市重歸從前的寧靜,一場腥風血雨,蘊釀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它會什麽時候開始,同樣,結束也悄無聲息。


    這並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但結果突然之間就那樣了。


    萬茜沒再上班,我開始去公司,阿東每天幾乎貼身保護我,他變得愈加的沉默。


    蘇家的官司還沒有定論,沒有人能夠證明那毒是老太太下的,更何況她年事已高,就算真是她做的,她可以申請保外就醫。


    蕭晗跟張若雷開始公開出入蘇氏,因為那已經是他兒子的產業,她可以堂而皇之,我知道我應該迎著她而去,但我就是沒有勇氣去麵對她和他。


    阿東並不催促我,他知道我在裝堅強,而我一直以來都沒有那麽堅強。張若雷在的時候我依賴張若雷,張若雷後來走了,可是高天成來了,他接手了,他接手以後,我再也沒操心過任何事,我每天拖著沉重的身體進進出出,有時吃飯時就隻能吃訂的外賣盒飯,毫無營養,更不衛生,有時我吃著吃著就會噎得自己滿嘴都是,然後任眼淚流下來。


    高天成不在了,他不會再出現,背地裏找所謂的營養師來幫我製訂什麽食譜,如果不吃那侍候我的人就得下崗。


    沒有了。


    一切都沒有了。


    阿東已經著人迴港,找方先生的遺孀去談條件,但是方先生的遺孀拒絕和談,說跟一個小嘍囉沒什麽好談的,我說我可以去跟她談,去她的地盤談,但是她仍舊拒絕了我,她說,你以為我會為了錢放了殺我丈夫的兇手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迴應,常常半夜裏感覺像被人扼住了喉嚨,唿吸不得,我不能唿吸,疼得不能唿吸,疼得無法唿吸,我抱著被子,眼淚把被子濡得濕透,觸手一片涼滑,我常常夢見他,來啊,現在可以了,


    五個月了,六個月了,有一次我夢見他來找我,手掌溫熱,摸著我的肚皮,耳朵貼上來,說讓我聽聽,我們的兒子。


    我哭著醒過來,刀條臉跑進來,阿東站在門口不肯進來,大廳裏的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異常清晰。


    我說你們都去睡吧,我沒有事。


    我變得愛坐在他的書房裏,愛看他的電腦,我問阿東知不知道他電腦的密碼,但是阿東說他不知道,那時高天成常把他叫進來談事,但是談過了事他就讓他出去,然後他一個人,他不知道他當時都在裏麵忙些什麽。


    我又問過一次阿東他到底是誰,阿東看著我,說讓他迴來告訴你。


    我看著阿東的眼睛點了點頭,我和他的眼眶紅了。我說阿東你不要告訴我,等他迴來,我要讓他自己親自告訴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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