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他喊我去他辦公室。說要介紹個新同事給我認識,我以為是誰,推開門,卻見淮海正襟危坐在裏麵。


    幾天不見,他精神不少,臉上也有血色了,整個人飽滿不少,渾身上下的行頭也大變樣。見我來,他起身,居然衝我躬了一下身。


    我這沒病沒災的,如此大禮還真有點兒承受不起。我一閃身,躲了過去,隨後關信半疑,狐疑坐定。


    張若雷一指淮海。


    “我就不多作介紹了,老相識了,淮海,梅子,蘇氏那邊,我想讓淮海進去當我的代表。”


    我未置可否。


    他這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用淮海?他的代表?先別說我們兩個的關係有多尷尬,就說他曾經親手把他給送進監獄,他張若雷就不怕淮海在關鍵的時候反咬他一口?


    這一招,也太兵行險棋了。


    可當著淮海的麵兒,我又不好說什麽。


    淮海見這場麵,沒說別的,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張若雷又交代了幾句,他就走了。


    淮海離開後我盯著張若雷看,也不說話。張若雷笑嘻嘻沒個正形。


    “女人家家的也不知道矜持,瞅我幹啥?”


    “瞅你咋滴?瘋了吧你?”


    我站起來。


    “你明明知道他跟我......”


    “他跟你咋了?”


    張若雷二郎腿一換位置,椅子一轉對著我。


    “我可不怕你跟他舊情複燃,我對我自己有信心。”


    “能不能有點兒正形。”


    我麵帶慍色。


    “如果你非要這麽做的話,有他沒我,有我沒他。他如果在你手底下討生活,那我就不幹了。”


    “氣話!”


    他過來,扶著我的椅背。


    “你聽聽這個。”


    張若雷拿過電話來,點開一個小視頻,裏麵居然有蕭晗。蕭晗跟張若雷,沒一會兒,視頻中的蕭晗開口,說:“淮海就是我的一枚棋子,利用完了,現在已經沒什麽價值,我正愁不知道怎麽擺脫他。他那邊的事兒我擺平,到時候你做個惡人,以你的名義把他送進去就得了。”


    我抬起頭,驚愕的看張若堵車。我一直以為他是為我報一箭之仇,當時是出於籠絡人心也好,出於別的目的也罷。沒想到,淮海早就成了蕭晗的一枚棄子,是蕭晗想要淮海的前程,甚至......性命?


    “可這......真是她主動提出?她在淮海那吹夠了枕邊風,讓他鋌而走險,真出了事她倒脫身?錢還被自己卷跑了?”


    我偏過頭去看他,心想這女人不可謂不毒辣。他淮海千挑萬選,選了這麽個女人留在身側,還當個寶貝。


    “即使是這樣,也不能成為你用他的理由啊。我根本就不想以後跟他扯上任何關係,見都不想見。我不是對


    他不能忘情,是......”


    我審慎著用詞兒。


    “是隻要我一看見他,我就會想過那些不堪的日子,想起來淮平,還有淮平極有可能是因為他......才吸的毒。更何況,他和蕭晗之間這些恩怨,我們更加不便插手。”


    我用手肘肘在桌子上,麵色一沉。


    “而且淮平,至今下落不明。”


    見我提起淮平,張若雷也臉色略一陰沉,一時兩人竟都沉吟不語。


    少頃,他才徐徐開口。


    “梅子,你相信我。我讓淮海重新進到這個局裏麵,自然有我的用意。蕭晗到現在神龍見首不見尾,她如果什麽麽蛾子也不出也就罷了,就怕她是謀定而後動,不知道背後究竟有什麽圖謀。如果......淮海恨起她的話,將來蕭晗想對你不利,可能也有淮海跟這兒擋著,隔著這樣一層到底力道不同。更何況如果他們兩個鬥起來,至少,蕭晗可能也就無暇再會傷害你。”


    他說這一層我倒從未想到,也歎張若雷心機之深沉,說深沉可能還是好聽的,其實他這樣鋪排,說他陰險也不為過。


    一時我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本想說他蕭晗憑什麽、有什麽臉要再蓄意傷害我啊!又想說,她若真有什麽大的圖謀,我一介庸常婦人,更沒什麽利用的價值了,我哪有那天大的本事可以擋她宏圖偉業?!可又一想,蘇母都為了蘇白暗中設計鋪排了我的人生。


    人生可哪兒處去說理。


    我低頭不語,於張若雷來說這就算是得到了默許。


    他試探著問我,說“那我可正式安排下去了?”


    我歎一口氣,為他也是為我自己。張若雷無疑說服了我,但我為求自保犧牲了淮海也高尚不到哪兒去。


    我自己的人性都鄙薄至此,不免讓我生出無限唏噓。


    這麽久,張若雷知我甚深,知我沒事兒愛假道學,裝道德標兵,於是站起來,又走到我身後,伸出手來在我肩膀上拍了兩下,隨後兩支寬大的手掌落到我兩個肩膀上來。他手掌心的熱度透過衣物纖維直透紙背,我迴手,把自己的手覆在他手背上,算是對他作出了迴應。


    “別想那麽多,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的那樣壞。更何況你還有淮平,淮平知道你善待他的父親,也會感覺到安慰。不然他一個兩勞釋放人員,在社會上真的很難立足。”


    罷了!我站起來。


    而淮海走馬上任即在蘇家受到重用,這我倒始料未及。提攜他的是蘇母,那個叫做秦曉的老女人。女人間有時心思特別好琢磨,她以為敵人的敵人就會是朋友,因為他們倆個有個共同的敵人叫做梅子。


    她常來找我,穿得體的套裝,沒有人敢攔張若雷的前丈母娘,盡管他們曾經對簿公


    堂。


    她來也不找張若雷,她隻找我,長久而專注的對我行注目禮,常看得我心髒漏掉不止一拍。我想跟她解釋,想讓她打我一頓出出氣,怎樣都好,總勝過這樣無聲騷擾。


    但是她不。


    我覺得有些人成為敵人就是一種宿命,命定的東西你隻能由著它,卻不可能改變它。而我和她之間的局麵,早在我上了張若雷的床時可能就已經打下伏筆,任何人篡改不了,誰都無力迴天。


    這人折磨得我夠嗆,好多次夜半我被她那張老臉驚醒。


    在夢裏她仍舊那樣,無可言說的驚悚,隻對我行注目禮,永遠沉默一言不發。


    有一次噩夢驚醒,張若雷起身按亮床頭燈問我怎樣了。我嚶嚶啼哭起來,他半裸長久的坐在床上吸煙,透過煙霧凝視眼前的虛空,到最後按滅煙蒂,告訴我將來一定會讓蘇家加倍抵償。


    我環抱住他的腰,說是我對不起她們家在先,不要為我多生事端。


    他仍舊忿忿不平,說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於男人來說是一生中最大的恥辱。


    我則連連搖頭,我受不起這個,我不願意麵對這世界過多的不堪和狼狽。更何況那於我來說既不是恥辱也談不上委屈,說起來,我倒真常覺是欠了蘇白。


    我隻求現世安穩就好了。


    “但是她給你安穩嗎?誰肯給我們安穩?如果天肯給,我們又都何苦!”


    他右臂纏上來,攬住我的腰肢,我伏在他懷裏,靜聽更漏。


    那一邊,淮海繼續平步青雲,據說蘇老太在跟張若雷競爭這麽個人,張若雷開出的條件很快被蘇老太超越,她隻有一個要求,讓張家和我都不得安生。


    她人前人後對許多人說,我這一輩子土埋半截子了,吃喝玩樂該享受的什麽都享受過了,我不能讓我女兒枉死。從現在到死,我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看這一對狗男女遭什麽樣的現世報,好慰我亡女和亡孫的在天之靈。


    張若雷聽到這些流言時眼神發狠,臉上掛著的卻是笑。但那笑寒光凜凜,見者無不膽寒。我一再想要壓下這件事情來,一再想讓時間平複所有人心裏所有的傷痛。但是張若雷不買我帳,他執意要跟蘇家對抗到底。


    有一次蘇母來,張若雷笑盈盈跟著她腳後跟進門,蘇母一如既往,一言不發。


    張若雷把一疊照片輕輕放到桌子上,對蘇老太說:您老要是再這麽鬧下去,我就把您乖孫的親生父親給揪出來,還有這疊豔照。您不想讓您的寶貝女兒在天之靈不得安生的話,就繼續讓我們也別得安生。


    我不想張若雷竟這樣,她隻是一個痛失獨女的可憐老嫗,除了出出胸中這口惡氣,惡心惡心我們,她其實還能怎樣呢?


    即使她給淮海開出如許的厚待他的


    條件來,淮海不也一樣不買她的帳?


    她已經夠可憐。


    我連忙收起那些照片,連連勸尉老太。說不會的,張若雷再混蛋也不會的,再怎樣他管您叫過一聲媽,他隻是......他隻是......


    他隻是什麽呢?


    我不知道,不知該如何形容,更不知該說些什麽。張若雷在此時該為我打圓場,但是他一言不發,蘇老太也一言不發。這兩個人目光灼灼看定我一個人,讓我如芒在背,我氣極懊惱,嗔怪張若雷。


    說你快把這些收起來呀,她是長輩來的。


    張若雷說我渾慣了,我不管什麽長輩晚輩。


    蘇老太說,你張家的臭曆史算起來可比我們蘇家的長,那是你法定的妻子,你不嫌丟人,我也不怕現眼,不然老太我就跟你們好好玩兒一玩兒,看這城裏對我女兒生前的豔史感興趣,還是對張家裹腳布般的發家史感興趣。


    這一老一小在我眼前對峙,似都有殺手鐧,都能叫對方一板,卻又都沒有能力把對方一舉團滅。


    張若雷微微一笑,說,您老別以為蘇家比我們張家清白多少,至少張家還有我這麽個名正言順的後代根苗,你蘇家真就沒有嗎?


    老太身子一震,目光一凜,抬頭瞅瞅自己女婿,惡毒一句咒罵,隨後出了我辦公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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