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王歸順之後,陳小貓就將夔都的施政之責交到平等王手中。


    但陳小貓以雪羽軍暫時駐紮平等王宮為由,不允許平等王離開噩原王庭。


    她專門在噩原王庭中置了一方大帳,賜給平等王作為官邸。


    既然已經躬身為臣,靈尊之意自然不可違逆,平等王安然從命。


    即使如此,仍然有不少人提醒陳小貓,平等王這種大王豈甘久居人下,眼下的歸順不過是權宜之計。


    陳小貓並不迴應那些閑言碎語,人人都有權宜之計,安知她所為不是權宜?


    至於未來,她心中雖然有打算,卻必須等羽翼豐滿再說。


    ……


    自從靈尊頒布了屯田令之後,各地妖魔參軍的熱情大增。


    如今軍隊招人並不限種籍,而且沒有戰事,雖然遴選條件苛刻,但待遇極其豐厚,對於生計狹窄的妖魔們來說,確實是好選擇。


    冥界三域中,鹽火山參軍風氣最為踴躍,畢竟鹽火山太過貧瘠,屯田軍一年的軍餉相當於鹽火山上妖魔們一家人四五年的收入。


    雖然屯田軍的待遇極好,但若無限擴招,就會成為尾大不掉的負擔。


    有鑒於此,陳小貓又讓月禮做了核算,決定將噩原上大片無人耕種的荒地劃出來,分給未能進屯田軍但又有意種田的百姓,鹽火山上的百姓聽後幾近雀躍。


    陳小貓又準備在這些荒地周邊興建聚集點,由王庭支付費用,派遣大量的農事精英、教書先生、醫官駐紮在聚集點,為新遷來從事耕種的家庭無償服務。


    如此係統的建設,雖然讓百姓受惠,卻也會加重王庭的負擔。


    有鑒於此,陳小貓召來平等王、聶太史、月禮、謝清瀾共同商量如何開源節流。


    節流之事易行,王庭可以諸事從簡;


    官員吏治這一塊兒,陳小貓暫時不想動作,所以也不用考慮精簡官僚職位之事。


    長遠看,節流畢竟隻能省出小頭,真正的大頭,必須從稅製開始。


    過往,冥界三域均收人頭稅。


    由國家製定人丁收稅基準,十中取一。


    諸多窮苦人家無地無業,交不稅,便隻能賣身為奴。


    對窮人來說,這種稅製已經飽和,再增收,又會有大量人口賣地賣田,淪為奴隸。


    對富人來說,倒是一個趁機兼並底層窮人田產的大好機會。


    若是以丁畝計稅?


    陳小貓看了看幾位,想聽聽他們的看法。


    因夔都周邊是冥界現下最大的靈糧產出地,平等王自然更有發言權。


    “僅就夔都來說,便有夜、瓊、明、和、周、韓等六大家族世代控製大量田地,夔都有八成靈糧都出自這些家族。


    但他們登記在冊的人口,僅為夔都總人口的一成。


    其實我們又何嚐不知,這些田莊中肯定隱藏有不少人頭,但牽一發動全身。


    若是幾大家族因為這些小事而不種地了,來年整個冥界便要餓殍遍野。


    以丁畝計稅,利益觸動最大的,便是這些家族。


    很難想象他們會乖乖順從靈尊的法令。


    幾大家族如今的實力,如果要與王庭拚個魚死網破,雖然未必能贏,但……


    受害最深的一定是冥界百姓。”


    平等王陳述得清晰明白,眾人都不語。


    四郎思索片刻,道:


    “平等王說得不無道理,這種涉及到大家族利益的事,不宜操之過急。不過……倒是有緩緩行之的辦法。”


    “緩緩行之?我倒想聽聽。”陳小貓好奇。


    四郎又想了一會兒,才說:


    “丁稅攤入畝稅,這舉措十分敏感,對於持有大量土地的家族來說,哪怕是分步實施,也會讓他們產生嚴重的危機感。


    所以,稅製改革的提法,現下切不可再說。”


    聶太史有些不悅,反駁道:“若是放棄此法,便不是緩緩行之了!”


    四郎淡笑:


    “聶太史說得有理。


    畝稅製,在人間已經施行多年,確實可以杜絕許多繼發的問題。


    這一製度利於長治久安,自然不應放棄。”


    陳小貓疑惑道:


    “那怎麽做才可兩全?”


    四郎沉默幾息,捋了下思路,才道:


    “靈尊在噩原行了屯田令,同時也準備將大片未開墾土地化給願意移來種地的無地百姓。


    所有破局,都可以從此開始。


    首先,噩原劃出的所有未開墾之地,皆可稱王土,不再分給百姓作為私有。


    欲耕種者,可以頒給租賃地契,租期無限,隻是不可轉賣。


    若要退田,王庭可以估價收購,與市價無二。


    其次,所有租種王土的家庭皆免丁稅,但有租費。


    費用也為土地的拾分之一,由王庭按年評估恆定租費基準。


    最後,現有私田的百姓,若生活無著,也可以申請將自己的田地轉為王土,王庭按市價購買,再發還百姓耕種。


    但,二十年內若想再次退田,則隻能按市價的一成、三成、八成處理。”


    月禮聽後,讚同地點頭:


    “謝公子將稅費化為租費,確實有暗度陳倉之妙。


    過兩年,待噩原糧產豐富,便可在冥界全域實行第三步:私田轉王土,從而限製幾家產量家族的勢力繼續發展。


    若有朝一日王土遍天下,幾大家族的勢力便不足為懼怕。


    屆時,怎麽拿捏稅製,便由靈尊說了算。”


    平等王和聶太史也微笑點頭,認為這策略很妙。


    陳小貓讚賞地看了一眼四郎,便讓幾人按照這行事步驟草擬細作之法。


    待眾人散去後,陳小貓走到王帳門口,低問四郎:


    “上次的毒傷是否大好?”


    四郎謝了靈尊關心,隻說:


    “好是好些,隻是手腕經脈尚不靈活,暫時不能用玄術。”


    “你娘子的小像也暫時無法畫出麽?”


    四郎無奈搖頭。


    “那便……再過一陣吧。”陳小貓想要寬慰他幾句,又怕太過尷尬,也不多言。


    四郎遲疑了一下,又口道:“接下來幾日,我恐怕要向靈尊告個假。”


    “為何?”


    “我從路人口中得知,有人在鹽火山一帶見過我娘子。我想去尋一尋。”


    陳小貓聽了四郎的話,也覺得沒有理由拒絕,便允了他的告假。


    “若是……有需要,隨時告訴我。我也想早些看你與娘子團聚。”說這話時,陳小貓隻是淡淡垂眸。


    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她心中暗自感慨:


    也不知那娘子是何等傾國傾城的美人,竟然有國士之才的他日日魂牽夢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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