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入萬丈裂隙,


    靈體撞擊在岩石之上,輕飄飄騰起一塵灰霧。


    陳小貓原想:


    就算殺不死這魔頭,拉他一起墜入戾氣裂縫之中,料他也禁不住地心灼熱的炙烤。


    然而,戾氣裂隙內並不如陳小貓想象的那般難熬,甚至比外麵的溫度還低出許多。


    帝空落在離她不遠之處,毫發未傷。


    他皺眉,冷眼直視陳小貓,將那柄冬鐵彎刀從胸膛中拔出。


    一息間,他已閃現到她麵前,卡住她的脖子向上提了三寸。


    她雙腳懸空,纖細脖頸幾乎要被他冰冷堅硬的大手捏成兩段。


    劇痛!她隻能咬牙強忍。


    “可惡!”他眼中憤怒卷噬,似乎下一瞬就要將她化成飛煙。


    她心中絕望至極,卻灑脫一笑。


    反正都是灰飛煙滅,她不在乎是早一刻,還是晚一刻。


    朦朧中,眼前隻剩那清雋容顏。


    意識迷糊,似乎他就是她的四郎。


    顫顫伸手,想感受下他的溫度。


    嗯,觸碰到了,那溫暖一如從前。


    “四郎……”


    她笑著笑著,莫名落下一滴眼淚。


    這一生,不管是笑還是哭,至少還有你是溫暖的。


    這便很好了。


    ……


    她纖細柔軟的指尖觸碰到他的臉頰,


    他手上的力道便弱了幾分。


    再看她笑著流淚的樣子,他心中的寒冰瞬間龜裂。


    聽到她喚“四郎”,他將她扔到一塊堅硬岩石上,痛心至極:


    “我不是你叫的那人!”


    那聲音落入陳小貓耳中,似乎有一絲顫抖。


    她略略抬眼,卻見他眼中閃爍晶瑩。


    那一瞬,她又錯以為看到了四郎。


    定了定心神,她才開口道:“不重要了。”


    話音未落,她的靈形漸漸淡薄。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靈體,玄沙那道符印確實很厲害。


    自己很快就要消失了吧……


    居然不算太痛苦,這種死法她或許應該慶幸?


    帝空察覺了她的異常,洞開魔眼,瞬間看到她靈體深處如蛆附骨的符印,驚問:


    “何時中的寂滅大印?怎麽不早說?”


    她的精力消散殆盡,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已經無力開口。


    告別這迷亂漆黑的世界,她覺得很累,沉沉合上雙眼。


    睡一覺便自動灰飛煙滅了吧?


    這樣也好……


    但為何原本涼下去的靈體,開始慢慢迴暖?


    許久,她緩緩睜眼,再次看見那張熟悉又可惡的臉。


    不願再看到他,她將頭微微轉向一側。


    帝空忽然開口問她:“你口中的四郎,他心中也有你麽?”


    這個問題,從前她很篤定,可過了今日,她也不敢確信。


    “不知道……或許,都是幻覺。”


    蒼涼一笑,這世界太過諷刺,她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計較這些?


    無盡沉寂後,


    想象中的灰飛煙滅卻沒有到來。


    她低頭,發現靈形早已恢複,甚至比先前還要穩固。


    反而帝空的靈體卻有逐漸消解之像。


    他一定用了什麽辦法,犧牲了自己的靈形抵了她的命。


    “帝空?”


    她驚訝地喚了他一聲,卻不知該說什麽。


    何必如此?


    她和千年前那個女子終究不同,給不了他迴應。


    她悲哀地望著他,聽他笑道:


    “你是想殺我的。這樣,便如你所願了。”


    她搖頭:


    “人各有命數,你這樣做,我還不起。”


    他笑容苦澀,望著她默默無言:


    人間有一句話叫“看得破,忍不過。”


    她便是他的忍不過,


    就算千年流轉,過往情分在她心中已經激不起絲毫波瀾,


    他還是願意替她應這一劫。


    她長長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微微翕動嘴唇,心中掠過一絲疼痛。


    是因為數千年前那些記憶?


    還是因為猛然想起四郎曾經紅了眼角對她說:“那你便……殺了我吧。”


    抑或是因為在無數冰涼的答案中,她竟然抓到一絲不需要的溫暖。


    情緒越加混亂,眼淚決堤。


    彌留之際,


    帝空抬頭望向萬丈裂隙之上的夜空,


    眼神再無先前那種癡迷和狂熱,


    迴想過往,他有些感慨:“如果可以,幫我照顧好冥界,我好像做了很多錯事。”


    他似乎終於從執迷中清醒,雖然,晚了。


    “好好活下去!”說完最後一句,帝空長長出了口氣,從容閉眼。


    他散碎的靈形終於支撐不住,寸寸龜裂消逝。


    陳小貓想對他點頭,眼前卻已隻剩虛空。


    ……


    獨自在岩石上坐了許久,陳小貓的心情才慢慢平複。


    仰望萬丈戾氣裂隙,她開始盤算如何出去。


    鹽火山下的戾氣層雖已經被盡數吸走,但這裂隙中的戾氣仍然濃得化不開。


    她使不出半點元力,又何談爬出去?


    就算能爬到裂隙口,又如何越過火熱的岩漿靠岸?


    她仔細觀察了周邊環境,除了光禿禿的岩石和晦暗的戾氣,再無一物。


    雖然這是幾萬年前自己撞開的裂隙,但她早已毫無印象。


    前方戾氣深處似乎有一條通向地心更深處的溶洞,


    她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畢竟,生機和危險是並存的。


    才向前走了幾步,她就聽到心中有另一個聲音,顫顫巍巍道:“不要過去……”


    是另一滴神血在警告她。


    “為何?”陳小貓問。


    “不要,快離開這裏,快!”


    聲音中充滿恐懼,似乎有什麽可怕的事馬上就要發生。


    陳小貓被它的恐懼感染,有拔腿想跑的衝動。


    但這萬丈裂隙中,她能跑向何處?


    很快,陳小貓就感到一股來自地底的震動。


    她本想尋一塊高大的岩石躲起來,卻發現晦暗戾氣中有一隻黑色巨手向自己伸來。


    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拉扯到溶洞深處。


    耳邊冷風唿嘯,她的手腳都岩石刮得生疼。


    空氣又逐漸變得灼熱,她額頭開始滋出大顆大顆的汗珠。


    不知過了多久,那隻巨手終於停了下來,她雙手雙腳已經被石子劃得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疼痛包裹著全身,她吸了口灼熱氣,輕輕睜眼。


    眼前有無數大大小小的熔岩池,仿若幽暗地麵融出的一個又一個膿泡。


    岩漿汩汩而出,時不時衝上池麵卷起丈餘火舌。


    耳邊,有無數幽暗淒涼的慘叫,那聲音來自熔岩池的底部。


    她循聲而去,來到一個三丈見方的熔岩池邊。


    一個滿臉岩漿的女人從池中緩緩抬頭,露出空洞的雙眼,對她幽幽發笑。


    就在她驚恐退卻之時,無數大大小小的頭顱都從岩漿中緩慢浮出。


    那些腦袋齊刷刷地望向她,引誘道:


    “來呀來呀……這裏才是極樂之地。”


    “來呀來呀……我們等你很久啦……”


    “來呀來呀……”


    這是什麽地方?陳小貓臉色慘然,腦中浮現出關於地心罰獄的種種恐怖傳說。


    她忽然感到背後有森冷氣息,距離很近,那東西的目光似乎正在她脖子上掃來掃去。


    耳邊響起一個幽冷尖銳的聲音:“歡迎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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