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閣樓第三層,寒濕之氣立刻撲麵而來。


    一團濃稠白霧將所有可見之物完全湮沒,連火折的光芒都無法穿透那霧障。


    隱隱約約的打擊衝撞之聲從霧障中傳來,聲音時遠時近,好似兩人在不斷變化打鬥方位。


    陳小貓拿出藏風珠,催動元力,將霧障吸入珠子裏。


    白霧散去,四郎的身影逐漸清晰。


    他正手結破魔印,與一個滿頭小辮、高鼻深目的異族人抗衡。


    對方手中拿著一根銀杖,杖上立有一隻怒爪飛張的兇狠獸雕,獸口噴出綠光,與四郎身前的藍色光盾不斷撞擊,激起層層光瀾。


    祝隱立刻提醒道:“這人看上去應當是一個大巫師,你要當心。”


    陳小貓毫不遲疑,拔出紅玉彎刀,向異族巫師飛旋一斬。


    異族巫師收迴手中銀杖,斜身閃躲。


    四郎睨了一眼陳小貓,手中已凝出一條光鞭,藍光如電,極速劈向異族巫師。


    異族巫師剛要揮動銀杖格擋,陳小貓已從四郎背後騰起,催動元力化形為千萬支冰針,射向那異族巫師。


    天雨飛瀑,銀光耀目……


    異族巫師眼中一驚,顯然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抗拒二人的聯手攻擊。


    他口中念念有詞,銀杖用力杵地,閣樓地板隨之輕微動蕩,一道碧色護身結界在他身周升起。


    四郎的光鞭和小貓的冰針撞在碧色結界上,如雨滴入水,漾起一團團綠波。


    異族巫師見對方的攻擊被結界輕易化去,黝黑的臉龐露出傲慢笑容。


    他的笑容還未消散,陳小貓的紅玉彎刀已經迴到手中,她雙手執刀,飛身上前淩空一斬。


    璀璨紅光若驚雷閃過,異族巫師的護身結界立刻豁開大口。


    四郎結印彈指,一道藍光正中巫師眉心。


    異族巫師大睜雙眼,表情痛苦而震驚。


    他身體不停抽搐,碧色靈氣如水霧從體內向虛空中不斷擴散。


    空氣中立刻充滿一種遊散靈氣帶來的詭異壓力,陳小貓感到莫名惡寒,連手指也抑製不住抖動了一下,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凝滯在原地。


    “這是巫師的爆體咒,速速離開。”


    四郎拉起陳小貓滾下二樓,身後隨即一聲爆響,衝天綠光擊穿閣樓頂部,整個大宅似乎都劇烈抖動了一下。


    落地,陳小貓握著四郎的手卻不肯放開。


    四郎對陳小貓溫柔一笑,道:“我帶你出去。”


    “嗯。”


    陳小貓微微點頭,身體卻搖搖晃晃倒在四郎懷中。


    “蛇毒……”陳小貓低語一聲,再無力氣說話。


    四郎無奈地嘖了一聲,道:“我背你吧。”


    ……


    她懨懨地趴在四郎背上,閉上雙眼,嘴角勾起一絲輕笑。


    四郎繞過山牆,穿過迴廊,一路向大宅門口行去。


    “這水又髒又臭,我們從旁邊走吧?”陳小貓問。


    “沒事,這樣快一些……”


    就在四郎踏上水中棧道時,陳小貓猛然睜眼,手中的紅玉彎刀早已化為一柄鋒利匕首,直插四郎後背。


    四郎緩緩倒地,難以置信地望著陳小貓。


    陳小貓也沉默地望著眼前人,眼神冷漠得可怕:


    “我生平有個習慣,你可知道?”陳小貓手中握著帶血的匕首,聲音卻輕柔溫和,好像在跟人聊天般尋常。


    “什麽……習慣?”


    “我可以騙別人,但別人不可以騙我。否則……會死哦。”


    她小巧的臉上忽然綻放出慣常的天真笑容,步步逼近四郎,手中的匕首卻反射出讓人心驚的寒光。


    “你是怎樣識破的?”


    “幻術嘛,破綻自然很多。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


    陳小貓眼神鄙夷,她怎麽可能告訴他:四郎手心是有一層薄繭的。


    而且,她先前在意識界中看到的四郎,微閉雙目,正隱忍痛苦,與這人的狀態實在相去甚遠。


    還未等她再次動手,四郎就跟那先前的琴師一樣,瞬間化為白煙。


    祝隱早有準備,一口龍息噴出,須臾間將白煙凍成一段冰棱。


    陳小貓拔刀斬下,冰棱寸斷。


    她看了一眼地上散碎的冰粒,表情逐漸冷卻,忽然提高聲調,對著空寂的大宅宣示道:“我說過你會死,就一定會死。再多戲法,都挽救不了。”


    “很聰明,而且,很對我的……脾性。”


    大宅中,有低沉而洪亮的聲音響起。


    那人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站在水池對岸。


    月華垂落,將他手中的銀杖映襯得分外耀眼,一圈詭異的碧色光華,籠罩著他渾身上下,讓人望而生寒。


    那人,正是先前與假四郎打鬥的異族巫師。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來自鬼方?”陳小貓問。


    異族巫師似笑非笑望了一會兒陳小貓,才緩緩道:“本尊乃鬼方國巫,巫宗大弟子,窮奇銀杖的執杖者——赫連羅羅。”


    陳小貓聽赫連羅羅說了一串頭銜,她雖然不知道都有何意義,卻覺得氣勢上一定上不能輸,立刻迴道:


    “我乃天下第一機關術師、傾國傾城大美人、玉葉道尊的師尊——混沌散人。”


    赫連羅羅將陳小貓上下打量一番,疑惑不解,自語道:“徽國,最近推崇的美人竟然是這樣了嗎?”


    陳小貓“咳咳”一聲,假裝沒有聽到赫連羅羅的話,沉聲道:“謝清瀾在何處?”


    “看來這個徽國大修士與姑娘淵源不淺……”赫連羅羅眼中略有一絲趣意。


    陳小貓冷冷道:“你隻用告訴我他在何處便可以了!”


    “告訴你不難,難的是……你救得了他麽?”


    赫連羅羅挑起眉,瞧了一眼黑寒的池麵,冷沉眼神中劃過一絲詭異。


    陳小貓順著他的眼神看去,寧靜的池麵有一處已輕輕破開,幾枝粗壯荷莖將一人輕輕托起。


    那人緊閉雙眸,四肢微垂,似乎已經失去知覺。


    他身體被數十枝碧綠荷莖纏繞,兩隻手腕各有一處微小荷莖插入血管;天靈處更有一支荷莖插入頭顱中,一團團藍光順著荷莖不斷融入深黑的池水。


    “四郎!”


    陳小貓驚痛疾唿,不由自主捏緊嬌小拳頭。


    她未及細想,就提起紅玉彎刀,躍至池心,一陣亂斬。


    紛亂的荷莖似乎有生命般,陡然升高數丈,莖端蓮蓬化為堅硬圓錘,從高空不斷向陳小貓發動錘擊。


    陳小貓猶若一隻蜻蜓,在巨大荷莖中不斷跳躍躲閃,催動紅玉彎刀將那些巨莖一根根斬倒。


    片刻後,荷莖終於寸寸斷裂,湮入深黑的池水中,濺起墨汁似的腥臭水花。


    陳小貓托住四郎的身體,停留在湖麵,低頭看他沉靜而虛弱的麵容,心中一陣顫抖。


    “四郎,醒醒……”


    陳小貓輕輕搖了搖他的身體,期待他能有一點反應。


    四郎眼瞼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陳小貓欣喜不已,眼眶不覺又微微濕潤。


    她小心翼翼地靜待四郎睜開雙眼,卻在一瞬間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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