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天幹物燥!”


    月色幽涼鋪灑,猩紅色的燈籠在小巷中漂移。


    繡花鞋在冰冷的石板上奔跑,女子緊緊抱著懷中的包袱,惶恐的雙眼左右探看。


    風,靜了一些,安全了嗎?


    女子匆忙地揭開包袱,翻找了片刻,麵色越來越焦急。


    “是在找這個嗎?”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女子身體一震,手指顫抖,卻不敢迴頭。


    “不喜歡嗎?”


    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似乎已經到了她的耳邊。


    “放過我,放過我,求你……”


    女子的膝蓋慢慢蜷起,倉皇地跪坐到地上,雙眼中存著最後一點希望。


    “別怕,不痛。”


    幽涼的氣息侵襲她的脖頸,脈搏因緊張而瘋狂起伏。


    她撐起自己的身體,用力向前爬了一段,留下一條鮮紅的血痕。


    身後,那人像欣賞一個獵物,緩慢而安靜地邁步隨行。


    “救……命……”


    ********


    “不行,這個地方位置不對!”


    陳小貓手裏的藤條輕輕敲打著桌麵,她整個人窩在太師椅上,更顯嬌小。


    此刻,胖粗漢趙量、能文、能武和扮“死人”的李胡正恭恭敬敬地站在院子裏,根據陳小貓的指令重新安裝藥架、藥罐、藥爐。


    昨日,四人被陳小貓收拾一番,雖然損失慘重,心裏卻不服氣。晚間,他們又跑來搗亂,直接被陳小貓裝在陷阱吊繩中一頓抽打,直到四人哀嚎求饒。


    今日他們自然是要把一切恢複好。


    待一切恢複完畢,陳小貓檢查了一遍,稍微露出滿意的神色。


    她笑眯眯地問身旁的小丫鬟金兒:“這樣可還行?”


    小丫鬟肯定地點點頭。


    陳小貓悄悄摸到前院,看到神仙小姐姐正在給人把脈。她便坐在一旁,以手撐頭,麵帶微笑盯著人家看。


    神仙姐姐芳名葉煙,據說是青州遠近聞名的女大夫。今年因為月河決堤,醫館也被損壞,所以才搬到堯京。堯京城裏知道葉煙的人不多,但每日也至少有數十名病人慕名而來。


    葉煙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轉過頭問:“小貓,可有事?”


    陳小貓搖頭道:“沒有,所以才坐這裏看你呀!”


    “看我做什麽?”葉煙長長的睫毛閃動了一下。


    “好看!”陳小貓眼中帶著傾慕之意。


    對陳小貓來說,她生平見過最好看的兩個人,就是四郎和葉煙。四郎是男人,自然不能一直盯著看。


    葉煙就不一樣,她不但可以看,還可以牽手,開心時還可以抱抱。


    此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小燈籠”為何會盯著謝清雲看了。世上美物,人人皆愛,單看是否對得上自己的品味。


    屋中的中年女人扶著自己的丈夫,接過葉煙開出的藥方,看了一陣,又道:“葉大夫,最近我丈夫有點咳血,可有好的辦法?”


    葉煙思量了一下,道:“先迴去煎藥吃吃看吧。”


    中年女人半信半疑:“您這藥跟前幾位大夫差別不大…”


    陳小貓站起來,半推半搡地把中年女人推出門,道:“聽葉大夫的準沒錯,快走吧,快走吧。”


    “小貓,你不能對病人這樣。”才一轉身,葉煙就開始批評陳小貓。


    “那個女人,一看就是不相信你。換我都懶得給她開方子!”陳小貓翻了個白眼。


    葉煙看陳小貓一臉不服氣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他丈夫已經病入膏肓,恐怕隻能靠拖了。”


    陳小貓有些好奇地問:“咳血就沒辦法治嗎?”


    葉煙搖頭:“那倒不是,咳血隻是一種表症,每個人的原因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很多時候,也無大礙。”


    陳小貓心中稍稍安慰,思量:也不知四郎是什麽原因?


    二人正聊著,便聽到那中年婦人大叫:“葉大夫,救命啊!”


    葉煙和陳小貓衝出門,見那中年婦人的丈夫暈倒在地上,婦人正摟著他滿麵驚慌。


    見葉煙出來,那婦人忽然衝到她麵前,道:“葉大夫,求你救救我丈夫,我們一家五口人,都靠他才能吃上頓飽飯,求求你,求求你!”


    葉煙麵有憐憫之色,低頭沉吟了一下,道:“扶他進我內堂。”


    待那人被扶進正屋後方的內堂,丫鬟金兒便過來將內堂的門關上:“我們家小姐在內堂治病時,外人是不許看的。”


    隨即,那婦人便被請到外麵歇息去了。


    莫非葉姐姐還有什麽秘法?陳小貓立刻想到,若真有用,或者能讓四郎恢複得更快些。


    她趁金兒去院中煎藥,悄悄溜到後堂門外,從門縫中偷窺。


    片刻後,她臉色蒼白地溜了出去,鑽入自家院子,將門栓全部鎖上。


    四郎正在院中看書,他不解地看著陳小貓,沒有多話。


    陳小貓失魂落魄地關起自己的房門,默默迴憶方才自己所見:


    葉煙五指陡然變長,指甲有如利刃,在那男人胸膛前輕輕劃下。血淋淋的肺被她從胸腔中拉出來。


    這時,葉煙的眼睛忽然泛出紅光,變得極其陰戾,與先前溫婉出塵的女子判若兩人。


    她輕輕地聞了聞那塊血淋淋的肺髒,鼻子用力一吸,即刻有黑色的煞氣從肺髒飄出,鑽入葉煙鼻中。


    陳小貓雙眼無神地玩弄著桌上的茶杯,自言自語地道:“這世上真的有畫皮美人啊,葉姐姐她是個妖精,而且還是傳說中可以化為人形的大妖精啊。她該不會白天救人,晚上吃人吧?”


    我們跟她這麽近,如果她餓了,該不會第一個翻牆過來吃掉自己和四郎吧?陳小貓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她記得師父曾經說過:自己的護身聖光雖然厲害,但對可以化為人形的妖精和大妖魔作用有限,在葉煙麵前,她的能力並不比普通人高多少。


    吃完午飯,四郎就見陳小貓拿著工具敲敲打打,在院中布置各種機關。


    “機關布置得這樣頻密,容易造成誤傷。”四郎提醒。


    陳小貓憂慮地道:“還不知道這些機關能不能防住大妖精呢。”


    “什麽妖精?”四郎追問。


    “可以化為人形的妖精,還能掏人心肺。算了,還是不嚇你了。”陳小貓嘟嘟囔囔。


    四郎似乎不是很感興趣,隻道:“人間有正氣,你不必太焦慮。”


    陳小貓斜睨了一眼四郎,心想:自己見的妖精不算少,人間有沒有正氣不知道,就算有,正氣又不能降妖,碰上了該死還不是要死!


    她完全不理會四郎的勸阻,繼續操勞。


    太陽快下山時,陳小貓終於可以歇一歇,卻聽到有人敲門。


    她從門縫中看到:葉煙和丫鬟金兒正提著一個食盒站在門外。


    “小貓,看到你這邊剛亮燈,應該還沒睡吧?”葉煙在問。


    陳小貓無奈開門,她可不想引起對方懷疑。


    昏黃的微光映在葉煙溫柔的臉上,更添幾分嫵媚:“下午也沒有什麽病人,我專門做了芙蓉肺片和白果燉雞,還加了一些小菜。想著跟你們一起吃頓飯。”


    “肺片?哦,好,好,我喜歡。”陳小貓語無倫次地笑說著,想起白天那血淋淋的肺。


    四郎也不知為何,隻在房間門口看了看,便說自己不舒服,不再理人。


    陳小貓知道四郎喜靜,但他居然可以完全不理會客人的感受,也是少有的孤傲了。


    想起四郎對信樂公主也是這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她不禁猜測,四郎不會特別厭惡女人吧?大約自己從來不飾脂粉,不像個女的,所以他還比較接受些。


    陳小貓跟葉煙賠笑說:“我哥哥脾氣古怪了些,你們不用介意。”


    葉煙道:“沒關係,我們主要是感謝你。”


    “我?不過是舉手之勞。”陳小貓笑一笑。


    她本來也隻是看熱鬧而已,隻不過那幾個人不合她脾氣,所以才收拾了一番。後來見葉煙實在是我見猶憐,美到陳小貓的心裏,才幫了點小忙。


    現在看來,自己還是有點糊塗,既然葉煙有力量在半空接住自己,還沒有力量打跑流氓麽?


    她心中盤算了一遍,如果葉煙突然發難,自己應該怎樣走位。


    “這堯京的人,個個不好相處,就像那裏正夫人的丫鬟,就因為沒給她開藥,前幾日總是找我們麻煩。說不好,那幾個流氓也是她請來的。所以小貓你這樣願意路見不平的朋友,真的不凡。”金兒一邊布菜,一邊把陳小貓誇了一通。


    閑談雅坐,不覺月已當空。


    陳小貓正盤算,要找個借口請二位迴去,卻聽一聲驚鑼,更夫大叫:“死人了……又死人了。”


    三人匆匆出了門,循聲來到小巷盡頭的橋邊,見一女屍麵目浮腫泡在河水中,似乎已經死去好幾天。倒是身上的衣物依稀可以辨認,正是裏正夫人的小丫鬟。


    陳小貓凝固在原地,用餘光左右斜睨自己兩側的葉煙和金兒,心中頓生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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