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人走後,夏油傑平複了一會兒情緒,繼續拿起書本慢慢看起來。


    他沒忘記自己來圖書館的目的。


    他是來尋找獄門疆的線索的。


    隻是平靜的心緒被攪亂之後,再想恢複原樣就很難了。


    斯人已逝,夏油傑知道再怎麽懊悔也沒用,但那是自己當小孩養的人,從一根細幼的小苗養到茁壯的小樹,昨天還鮮活地笑著,今天就被沉重的年輪碾落,過早凋零成曆史的塵埃。


    他是怎麽都沒辦法對這個結局釋懷。


    看了半天,仍然看不進去。


    夏油傑幹脆把平安時代的這堆書目放迴去,抽了另一堆近代史相關的書來看。


    這一看,倒是讓他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千年來,除了咒靈和咒術師外,這個世界還存在另一類普通人很少知道的異化生物,鬼。


    但這種鬼並不是人們傳統認知上的人死後化成的幽魂,而是由一個叫鬼舞辻無慘的始祖鬼,將血液注入進普通人的身體後,創造出來的怪物。


    這種怪物擁有強大且能再生的軀體,嗜血成性,視人類為食物。


    弱點是陽光和脖子。


    而相應的,掃滅鬼的人類組成的組織被稱為鬼殺隊,鬼殺隊裏有普通人,也有掌握了強大唿吸法的劍士。


    夏油傑越看越有一種古怪的熟悉感。


    吃人、軀體再生、被砍脖子就死……


    從書裏的描述看,這個鬼……他好像在原來的時空見過。


    那不是他在加茂家的天守閣和澀穀車站裏遇到的怪物,人體蜘蛛嗎?


    在加茂家作戰時,他和悟為了解決那些人體蜘蛛費了不少功夫,後來他才知道,人體蜘蛛是羂索利用人類的屍體通過實驗改造而成的怪物,也可以稱作改造人。


    現在想想,那些應該都是鬼。


    雖然隻是連血鬼術都沒覺醒的半成品鬼,但羂索居然能把人類改造成鬼?


    這不是隻有鬼王才能辦到的事嗎,為什麽那個家夥也可以?


    而且,既然在他原來的時空從來沒有過鬼這種生物的誕生,那麽就說明,現在他所處的時空,和他原來的時空並不是處於同一個世界。


    換句話解釋,他在死亡後,並不是去到了未來,也沒有穿越時間迴到過去,而是一開始就來到了一個有鬼的平行世界的古代,接著又穿梭到現代,且在不自知的情況下,擅自參與和改變了這個平行世界的曆史。


    殺了自己的羂索也是平行世界的羂索。


    夏油傑感覺有點淩亂。


    這個鬼的出現一下子給他的常有認知推翻了。


    知道一切怎麽迴事的係統不在身邊,他也沒辦法去詢問,為了理清頭緒,夏油傑隻能繼續看下去。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作為災禍源頭的鬼舞辻無慘已經在一百年前被鬼殺隊消滅,從此鬼成為曆史雲煙。


    而流行數百年的鬼殺隊掌握的各類唿吸法,也因為鬼的消失,失傳的失傳,退化的退化。就連最厲害的日之唿吸,也從能斬除惡鬼的強大戰技,慢慢退變成為一種毫無殺傷力的普通唿吸法。


    到了現代,唿吸法已經不叫唿吸法了,徹底淪為隻有強身健體效用的養生功法。


    把鬼和鬼殺隊的千年抗爭史完整閱讀過一遍後,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


    夏油傑唿出一口氣,抬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再看看圖書館的時鍾。


    竟然已經快10點了。


    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他把所有書本放迴原位,一邊整理思緒,一邊慢慢走出圖書館。


    即便肚子不停歇地在叫,可他也沒有吃飯的胃口。


    鬼,鬼王,羂索,幾個名詞一直在他腦海裏縈繞著。


    如果這個世界鬼的曆史是真的,那麽羂索和鬼王,也就是那位已經化為飛灰的鬼舞辻無慘,他們之間必定有著什麽隱秘的聯係。


    不然解釋不了為什麽羂索能夠把人變成半成品鬼,還將製造鬼的技術帶入到他的世界,給他和悟帶來天大的麻煩。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夏油傑已經走到自己的宿舍門口。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來思索了,手下意識握上門把,擰開宿舍門。


    月幕高懸,寒風陣陣。


    傾瀉而下的月光照亮了玄關處的一雙黑色男式皮鞋。


    就明晃晃地放在他平常放鞋的地方,像是故意擠占他的位置似的。


    誰進來了?


    夏油傑一瞬間有些警惕。


    但隨後,他抬頭就看到在房間內的單人沙發上靠坐著,一頭白發特別顯眼的教師。


    他仍然穿著一成不變的教師製服,隻是臉上原本戴著的眼罩換成一副方形墨鏡,墨鏡鬆鬆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教師微微低頭,唇瓣小小地張開,從鏡片底下裸露出的一雙晴空色眸子衝夏油傑眨了眨。


    “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五條悟支著一條手臂閑閑地問。


    “sa……老師怎麽在我房間?”


    夏油傑十分驚訝。


    白發教師站起來,沒有迴答他,隻是指了指桌麵,說:


    “你沒吃飯吧,東西還熱著,你先去吃。”


    夏油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不大的餐桌上,放著一個貼著封條的打包袋,從那個袋子裏,幽幽地飄出一絲熱乎的湯麵的清香。


    本來沒啥食欲的,一聞到麵香,肚子裏的饞蟲忽然就被勾出來了。


    夏油傑也不客氣,直接落座拆開封條,撿起筷子,唿哧唿哧吃起來。


    麵是蕎麥麵,蘸著濃鬱的湯汁,特別鮮甜。


    “好吃,麵沒坨呢,老師知道我這時候迴來啊?”


    夏油傑吃得十分爽快。


    麵條隻要泡在湯裏超過三分鍾就會變坨,繼而失去原本勁道的口感,但夏油傑吃著這碗麵,完全沒吃出來那種軟趴趴的滋味,相反,麵上的澆頭色澤鮮豔,香氣也足,嚐著就是剛出鍋的,不是那種放太久的味道。


    他以為五條悟正好趕上他迴來的時候。


    但其實不是。


    因為擔心他,又不願過多打擾白白惹人心煩,夏油傑在圖書館泡了多久,五條悟就在外麵等了多久,等到他看完書了從圖書館出來,五條悟才提前一步離開,瞬移到東京某間老牌麵店,給他打包了這碗手工蕎麥麵。


    見高中生吃得歡快,胃口也特別棒,幾口就把一大碗麵吃見底了,白發教師不禁露出一絲微笑,也在他麵前落了座。


    “惠說你這一天的興致不太高,是適應不了高專生活嗎?”


    夏油傑躊躇了會兒,決定實話實說:


    “……有點,我不太愛上課。”


    其實適應不適應的倒是小事,主要是一年級新生的這些上課內容他早就體驗過了,再重複就沒意思了。


    而且,他現在最需要的是時間,偏偏還隻能浪費時間。


    “不用太拘束,我特別允許你上課期間不必到教室報到,也不需要參加集體活動,隻要你呆在校園範圍內,想幹什麽都可以。”


    五條悟突然說。


    夏油傑嘴角抽了抽。


    既然不需要上課,那請問您強迫我來高專上學的意義是什麽?


    他忍不住腹誹,對方像是瞧不見他無語的表情似的,從容不迫地從兜裏掏出一支嶄新的黑色手機,遞到他麵前來。


    “你的新手機,裏麵存了我的號碼,有什麽需要可以打給我,什麽時候打都行,我會接的。”


    夏油傑接過來,愣愣地瞅著一片黑的屏幕,有點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這小方塊是手機?為啥沒有按鍵?


    高中生的懵懂糾結在成年人眼裏特別好懂。


    白發教師笑了笑,拎出自己的同款白色手機,伸出兩根手指在屏幕上劃劃點點,給夏油傑做示範。


    “這叫智能手機,在上麵點幾下就能喚醒屏幕。”


    “一切功能隻用兩根手指就能實現。”


    高中生接受新事物特別快,五條悟教了一會兒,夏油傑就完全接受智能手機的設定了,這玩意可比他的按鍵老古董聰明多了,他把玩著小小的金屬塊,特別愛不釋手。


    五條悟見他玩得沉迷,便自己起身收拾桌上的飯盒。


    “我走了,你別熬太晚。”


    夏油傑玩著手機,自顧自點了下頭,隨即猛地反應過來。


    雖然這五條悟把他誆進高專有點不講道理,但身為老師是真沒得說的,大晚上給學生又是送食物又是送手機,完全是愛護犢子的貼心教師形象。


    想到這人不僅自己有教書任務,還得整天奔波出差搞定別人搞不定的任務,大概也沒什麽時間照料自己。


    夏油傑連忙攔住他,有些操心地說:


    “五條老師,以後這麽晚就別過來了,你也要注意休息。”


    白發教師低頭看他一眼,瞥見少年微微擰起的眉根,忽然抬手,大掌揉了把那個黑色的腦袋:


    “操心我做什麽,你小子先顧好自己,有事多跟老師溝通,要學會相信老師哦。”


    好久沒被人當小孩子一樣對待了,夏油傑對於成年五條悟突如其來的親近顯得有些不適應,他不好意思拒絕,隻得輕輕點頭:


    “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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