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暑了?


    夏油傑首先想到。


    他立刻將手探上去,出乎意料,他的手竟然碰到了這家夥的臉。


    “很難受嗎?”他有點不確定地問。


    五條家主的臉不像夏油傑想象的一樣滾燙,相反,在大太陽底下曬了那麽久,流了那麽多汗,他的皮膚觸上去反而是微涼的。


    因為被厚厚的粉底遮住了臉,夏油傑沒法從他的臉色判斷他的狀態,不過,少年的表情非常平靜。


    看起來不像很難受的樣子……


    五條家主沒有迴答。


    也不知是感知不到夏油傑,還是全副身心都用來壓製身體的難受反應了。


    夏油傑拿手在他麵前晃了兩下,沒得到任何迴應。


    所以這家夥是看不到自己嗎……


    想到這,夏油傑也顧不上保持社交距離,搭上少年的肩試探地捏了下,很瘦,能感受到突出的肩胛骨。


    剛才那彪形大漢抱起五條家主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少年的骨架看起來高挑,實際包裹在寬大服飾之中的身形非常纖細,接近消瘦了。


    如果說18歲高高大大的dk悟是有著軟萌外表,其實皮下全是肌肉的金剛布偶貓,那五條家主就是從小奶沒喝夠,骨瘦如柴,弱不禁風的小奶貓,一摔就碎那種。


    夏油傑不由皺眉,長身體時期瘦成這樣,又那麽高,很容易營養不良。


    他連忙打開係統麵板,點進貓貓圖鑒。


    在豹貓那一欄,一隻長得像是縮小版雪豹的短毛小貓咪蜷成一團。


    和普遍印象中神赳赳氣昂昂的豹貓不同,這隻渾身雪白的小豹貓看上去懨懨的,原本該是柔順油亮的毛發不僅十分黯淡幹枯,毛端還嚴重分叉,皮毛狀況顯而易見的糟糕。


    更糟糕的是,它還很瘦,肋骨突出,一副病弱又沒精打采的樣子。


    果然很難受吧。


    這麽難受了,卻一聲不吭,任由人群的噪音把自己淹沒。


    虛弱,還死強。


    既然能碰到人,夏油傑也不客氣了,一屁股坐在少年身後,用手輕輕地把他的身體往自己懷裏按。


    六眼是十分費能的器官,尤其在人多、又這麽嘈雜的環境,它會拚命運轉,盡可能地去收集信息,於是能耗就哐哐上來了,偏偏這小子的身體提供不了如此巨大的能量。


    身體供能一旦跟不上,能源缺口產生,那就不可避免地,犯低血糖了。


    低血糖發作的人,通常表現為大汗、頭暈、震顫、渾身無力,嚴重的甚至會引起休克。


    但五條家主的背仍然挺得筆直,即便靠著夏油傑,也不肯彎曲一點。


    除了汗多,看不出來一點兒不對勁。


    要不是有係統,夏油傑還真以為他隻是因為熱流的汗。


    也不知道該誇這家夥掩飾功力一流,還是該罵他性子強,不舒服了也不說。


    夏油傑按下內心的吐槽欲,想了想,從係統的食材儲存背包裏取出一杯撒了可可粉的雪頂奶茶。


    這背包還是他完成廚藝任務後,係統發下的獎勵,對新鮮食材有永久保鮮作用,十分好用。以前五條悟一買買買,保質期短的限量蛋糕、冰棒、奶茶、手作點心之類的就愛往他係統這兒塞,連冰箱都省下了,大半年下來,足足儲存進好幾百斤的甜品。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既然變成鬼這麽玄學的事都發生了,隨地變個奶茶出來應該不過分吧。


    夏油傑心安理得地戳破封蓋,將吸管湊到五條家主嘴邊,輕聲說:


    “張嘴,吸一下。”


    他一邊這麽做,一邊用餘光隨時留意旁人的反應。


    見那些普通人對這出大變奶茶的變故沒啥反應,夏油傑就知道了,他的觸碰,他從係統拿出來的東西,貌似都隻對這位五條家主特供。


    奇怪,為什麽偏偏就是這個五條家主,因為被係統強行綁定的原因麽?


    想不通,萬能的係統又不在,夏油傑幹脆不想,將注意力專心放在這個奇怪的五條家主身上。


    吸管尚未擠進唇縫,一股甜香冰涼的氣息便已經從開口的奶茶杯逸散出來,順著悶熱的空氣飄入鼻端。


    五條家主不由咽了咽幹燥的喉嚨,下意識湊近吸管,小小地吸了一口。


    立刻,從未體驗過的絲滑甜膩口感俘虜了五條家主那條孤陋寡聞的舌頭。


    夏油傑還沒動作,就見五條家主的兩隻手掌迅速握住奶茶杯,搶到自己麵前,噸噸噸地喝個不停。


    一杯700ml的雪頂奶茶很快見底。


    “別急,還有。”


    夏油傑怕他喝太快嗆著,想把杯子挪過來一點,結果那雙手死死抱著奶茶,紋絲不動。


    塑料杯都癟下去了都不鬆手,跟護食的小狗崽似的。


    沒一會兒,奶茶杯便徹底空了,他卻還繼續吸,沒吸出來那香香甜甜的液體,就拿牙齒啃吸管,費勁地啃了半分鍾,少年忽然歪了下頭,似乎很疑惑奶茶怎麽憑空消失了。


    看得夏油傑忍不住想笑。


    又從背包拎出來一杯300ml的小容量牛奶瓶遞給他,把那個吸空的塑料奶茶杯扔迴係統的垃圾迴收站。


    見五條家主似乎暫時恢複精力了,夏油傑沒敢讓他喝太多飲料,主要是不知道這次巡遊要多久,要是灌太多液體進肚子,想方便了這破地方可沒公共廁所。


    “還難受嗎?”


    牛奶瓶空了之後,夏油傑又問。


    依然沒得到迴答,這人真是沉默得過分。


    好在,一杯奶茶一瓶牛奶還是有點用處的。


    五條家主繃直的背彎了一點,上半身微微靠著他,閉起眼,像是在假寐。


    雖然他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過,夏油傑覺得他的腦袋應該是疼的。


    六眼發作起來壓根不講道理,五條悟被六眼折磨得哭唧唧的模樣他見過不知多少次了,每次眼睛劇烈疼起來,甚至還會牽連周圍的組織,額頭、臉蛋、腦袋也順帶一塊疼,夏油傑得捧著五條悟的頭,連哄帶抱地給他按摩一兩個小時,才能緩解這種疼痛。


    而五條家主始終吭都沒吭一聲,看來這位少年家主的承痛能力比悟高多了。


    也沒悟那麽嬌氣。


    這場巡遊進行了兩個小時。


    花車的最終目的地是這條主街的盡頭,位於都城最西邊的感深院。


    感神院是平安京裏最大的一座神宮,天皇主持修建的,無論占地麵積還是裝修的精致程度,都明顯和都城裏的住宅不屬一個檔次。


    到了這兒,跟隨的平民已經很少了,因為這個地段屬於皇家,外麵有大量兵衛府的士兵把控,一般人不敢跟進來。


    下了花車,五條家主又被抬上神輿,從神宮前一段長長的階梯踏入。


    穿過鳥居後,在身旁侍奉的就隻剩下神宮中執勤的神職人員了。


    她們是一群助勤巫女,穿著白色上衣和不同顏色的長袴。


    相比外頭那些狂熱粉絲,這群巫女就表現的克製得多,看得出來她們也是打心底崇拜五條家主,不過並沒有貿然冒犯,而是一致低著頭,恭恭敬敬地伴隨左右。也許安靜的氛圍和周邊綠意盎然的景致有助於舒緩精神,那雙閉了一路的藍眼睛悄悄睜開了。


    走完所有鳥居和參道,巫女們沒有著急把五條家主往神宮的主殿送,而是先進入手水舍,給他補妝、清潔身體。


    古代的粉底防汗功能有限,從五條家一路走來,淌的冷汗基本把少年臉上的妝全脫完了。


    此時他的臉白一道黑一道,跟花臉貓似的。


    跟到這兒,夏油傑基本也搞清楚了,一群人轟轟烈烈地把這五條家主從五條家抬到神宮,應該是要參加一場隆重的祭祀活動。


    巫女先用清水洗去他臉上的鉛粉和唇脂,這時候夏油傑終於有機會看清五條家主的臉。


    果然和悟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臉色蒼白,藏著一絲病氣,口唇也沒什麽顏色。


    看著就不健康。


    夏油傑不理解這位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不過,堂堂一個家主竟然營養不良,從這點便能推斷,當家的處境應該也不怎麽好。


    不知道初代六眼的早逝和這個有沒有關係。


    洗掉妝容後,幾個巫女又抬進來一個冒著蒸汽的大浴桶。


    一看這陣仗,夏油傑就知道五條家主要沐浴了。雖然他是個阿飄,沒人能看到他,但公然看人洗澡是不道德的,於是夏油傑自覺站起來,往手水舍的大門飄去。


    然而他剛飄出第一步,一隻修長清瘦的手突然從斜裏伸出來,一把拽住他。


    沒飄動,夏油傑一愣,下意識看過去。


    然後對上一雙毫無波瀾的藍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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