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畫麵也出現在燕京城,以及周邊的縣城中。


    燕京城治下、最偏遠的香河縣內,縣衙吏舍的一間通鋪內。


    高大柳家四兄弟們,正擠在大通鋪的炕尾。


    旁邊是,皂吏們此起彼伏的鼾聲。


    其中最小的高定陽問三個哥哥們:“哥,過了今晚,就是臘月十二了。咱們什麽時候能迴家啊!”


    睡在他身旁的他哥高定傑側過了身,離這個傻弟弟遠了一些。


    “一日能有一錢銀子的工錢,你急著迴去做什麽?”


    “就是!”睡在高定傑另一邊的高定威接話道,“咱們自己哪能找到工錢這麽高的活!可惜這樣教別人燒竹炭的活隻能做這麽一次。


    不然,以後我們每年都出來,就不用擔心娶媳婦了!”


    高定陽小麥色的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紅暈,好在通鋪裏沒點油燈,不然這幾個哥哥肯定會打趣他。


    他小聲嘀咕道:“誰擔心娶媳婦了,成威哥比我大,都還沒成親,我急什麽!”


    “好了,都不困嗎?”睡在最邊上,高大柳的大兒子高定宏這時候發話了,“快睡吧,明日香河縣的差事做完,我們就要出燕京城的範圍了。


    大人的命令,是讓我們跳過三河縣,直接去薊州府衙,把手藝教給那邊的工匠,我們就能迴燕京城了。


    短則三日,長的話五日,我們就能迴家了!”


    經過高定宏這一提醒,高定傑的心裏也生出了幾分期待。錘頭不知道有沒有想爹,這還是兒子三歲以來,他頭一迴這麽久不迴家呢!


    帶著這樣的思念,炕尾的這一片地方,也響起了粗重的鼾聲。


    另一邊,燕王府書房內。


    許氏披著鬥篷走進了書房中,桌案上,還有地上散落著無數的紙卷。


    燕王顧辰彬匍匐在桌案上,眉頭皺緊,眼睛也眯成一條縫,臉都快貼在紙卷上。


    坐在一旁的燕王世子顧雲熠,腦袋一點一點的,好幾次都要撞到桌角上。


    尋常百姓隻是覺得今年比往年冷一些,但隻有燕王府還有府衙的官員們清楚,他們從中做了多少努力。


    這一點,許氏日日同在書房,最是清楚不過。


    她示意書童小廝們跟上,先是走到兒子身邊,摸了摸他的肩膀:“雲熠,你先去睡吧,明日再來!”


    說著,把人交到小廝們的手中,目送著他們離去。


    等書房裏隻剩燕王夫妻兩人,燕王開口道:“雲熠遠不及你我。”


    “雲熠還是個孩子呢!”


    燕王的目光從手中的賬本移動到許氏的臉上:“當年我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帶兵上陣,追殺前朝餘孽了!他再過幾年,就要娶親了!”


    許氏抿了抿嘴,沒有再反駁,而是順著他的話說道:“是啊,一轉眼,孩子都這樣大了,你我都老了。”


    燕王放下手中的賬本,仔細在許氏的臉上打量了幾遍:“怎麽了?那珍珠粉吃著沒用了?”


    語調之中,透露出幾分不安。


    這才剛好轉一些,不會又打迴原形了吧!


    許氏的手撫在燕王的肩膀上:“我很好,王爺不要為我擔心,我就是感慨一下。”


    “以前你也經常這樣說,結果呢?不行,現在就叫府醫過來給你診脈!”


    許氏急忙用手捂住燕王的嘴巴:“都這個時辰了,把府醫喊起來做什麽!你也不怕被人知道了丟人。”


    嗚嗚嗚嗚——


    迴應許氏的,是一連串模糊不清的聲音。


    燕王拉下她的手,仔細感應了一下,發現她的手依然是溫的,這才放心下來。


    “還不是因為你以前總是報喜不報憂。自己身子不好,也不知道保養。”


    雖然是責怪的話,可許氏心裏暖暖的。


    世上能有幾個這樣專一的男人?


    後院裏有不少女人,但那些都是一些擺設——自從那些女人進後院之後,燕王基本上就不怎麽去了。


    也是為了用來堵言官們的嘴,不然什麽善妒不賢的帽子都要扣到許氏的頭上。


    後院之中,大多數女人都是可憐人。


    每到選秀之年,燕王都會派人去打聽那些送上去的秀女人選,從中挑選娘家離燕京城很遠、在家又不受待見的女子。


    娶迴來好吃好喝養著就好,隻要生出什麽心思、想爬床,燕王也不介意養她們一輩子。


    隻是那個戴側妃……


    經過燕王的提醒,許氏早就將這些年和戴側妃相處的細節,還原了個大概。


    很多時候,她都會從自己這裏打聽前院還有王爺的動靜。


    不過好在許氏一向嘴嚴,並沒有被她套取什麽消息。


    隻是她卻偷偷收買了王府的侍衛,還有雲熠身邊的人,這就不能忍了。


    思及此,許氏臉上揚起笑容:“這迴,王爺真的可以放心。為了我們的八個孩子,我也會好好保養自己,我還想看到咱們的孫子、重孫出生呢!”


    燭光下,許氏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看上去明豔動人。


    燕王頓時覺得,手裏的賬冊也不是非要今晚都看完。


    他正準備抱自己的親親王妃,許氏的手已經拿起來了一卷:“我來幫王爺吧!”


    “梓潼這時候不困嗎?”


    “王爺,你看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自從服用了那珍珠粉,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原來那麽容易累了!”


    燕王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臉,嘀咕道:“看上去是年輕了不少,要不然我也吃一點?”


    “王爺你說什麽?”


    “沒什麽!”燕王急忙否認,“看賬看賬!”


    一夜很快過去。


    燕王雖然沒吃成肉,但眼見著許氏的身體越來越好,他心裏也很是高興。


    一大早上起床,他冒著嚴寒打了一套拳。結果被凍得手臉全都通紅,這才小跑著迴到書房。


    這時長史已經候在書案邊了。


    “迴稟王爺,您為燕州還有晉州籌措的糧食,已經都經由衛所,護送到各地。


    一旦發生災禍,就可以立刻動用,無需向朝廷請旨。”


    燕王一想到從他手中流走的大筆銀錢,他的心裏就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好在從陸歡,還有城中幾個糧商手裏,用正常的價格收了一批糧食,不然他要花的錢會更多。


    “對了,包被的事情查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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