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宮中似乎沒什麽大事發生,九公主逝去惹起的非議恐慌也淡了幾分。


    可鍾小舒總覺得,還會有下一個人,再度引起眾人的恐慌。


    這幾天她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的感覺。


    每日無精打采的,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有圓圓和殷止戈在的時候,臉上才有幾分笑意。


    隻是眉間總染著化不開的愁緒,日常沉思。


    約莫過了五日,宮中又傳出一事,引得人心惶惶。


    溫太後剛生下得孩子突然咽了氣,據說死時嬰孩臉上還掛著甜甜的笑,稚氣未脫。


    明明是在美夢裏,卻無端暴斃而亡。


    自此,溫太後整日以淚洗麵,哭她死去的孩子,哭她孤苦伶仃。


    宮人曾看見,溫太後抱著逝去的小皇子不肯撒手,口中一遍遍念叨著是九公主害的。


    活著的時候孑然一身,做鬼的時候也想拉著幾個人去陰曹地府陪著她。


    “都是她,都是她……”


    溫太後一手抱著孩子,目光溫柔點點,淚水打濕了衣衫。


    可轉瞬間,整張臉又扭曲如厲鬼,看上去駭人又可憐,恐怖如斯。


    她一遍遍喊著她孩兒的小名,低低地哭訴著,帶著怨毒和詛咒。


    “願九公主被打入十八層地府,受常人之不能,死不足惜……”


    惡毒的詛咒中,她哭得淒厲又撕心裂肺。


    令人生厭,卻又讓人心疼。


    經過溫太後宮裏的人都覺得毛骨悚然,對此唯恐避之而不及。


    而這些詛咒,很快地,傳遍三宮六院。


    後宮中,不少人如坐針氈,行事更為小心翼翼不露一絲馬腳。


    生怕下一個變成鬼的,是自己。


    鍾小舒聽著此事,倒是並不太詫異,因著這幾日已然是愁夠了。


    如今一聽,也並不覺得多恐怖了,聽著溫太後的瘋狀。


    她歎了口氣,目光似乎幽遠了些,然後忽的迴神,擺擺手。


    “將他好好安葬,好好安慰太後一番。”


    鍾小舒這幾日的心慌,的確沒錯。


    殷止戈忙於政務,自然沒有閑暇時間管後宮之事,再者,這事本就該她這個皇後管。


    鍾小舒眉間的愁緒似乎又深了些,依宮人所言,溫太後堅信九公主是害死她孩兒的厲鬼。


    可鬼神之說,身為現代人的鍾小舒是不信的。


    可突然死去的九公主和小皇子,又是怎樣的關係呢。


    這似乎是個謎,化不開,解不破。


    鍾小舒眉頭越皺越深,然後一頭栽進被子裏。


    不再想這些亂七八糟傷腦筋的事情,倒是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而溫太後不知是無人訴說還是為何,自她孩兒死後,日日在坤寧宮哭來哭去以淚洗麵。


    哭的撕心裂肺又嘶啞淒厲,讓坤寧宮眾人愁壞了,可偏偏又無可奈何。


    鍾小舒聽著,日複一日,每一次她想要發脾氣的時候,又見溫太後關心嗬護悵然若失的眼神。


    忍不住心一軟,便揮手作罷。


    罷了罷了,便如此吧。


    揉了揉眉心,滿是無奈的眼神落在溫太後保養得體的臉上,萬千言語,終化為幽幽一歎。


    她身為一個母親,連圓圓落了水都不眠不休擔心至極,更何況,是失去了呢……


    某一瞬間,鍾小舒突然很能理解溫太後的心情。


    壓下心頭的心煩意亂,對她溫柔一笑,那是同為母親的理解。


    鍾小舒理解了溫太後的心情後,宮人們又傳來,九公主確確實實是自殺的,與眾人無關。


    一時間,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是遭受了什麽,才能讓一個正值韶華的女子逼至如此?


    怕是萬念俱灰之下,才自裁了吧。


    鍾小舒閉上眼都是當日九公主低聲下氣的模樣,愈發覺得她可憐至極。


    翌日,溫太後突然不來了,沒了那哭聲,鍾小舒似乎有些不習慣,派人一打聽。


    溫太後瘋了!


    現在正在禦花園辣手摧花呢!


    鍾小舒慌忙整理了一番向禦花園趕去,不一會兒便到了。


    看著此情此景,她有些懵。


    溫太後抓著一朵開的正豔的菊.花,眉目間流淌著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弄壞了它似的。


    對著那花,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孩子的小名,聲聲入耳,聲聲入心。


    如泣如訴,如瘋如癲。


    她轉眸,目光詭譎,又高聲大笑起來,披散著的頭發一片雜亂,她目光如炬,盯著某個方向,笑得癲狂。


    “真好笑啊,沒有什麽鬼神,不過人心叵測罷了。”


    “什麽九公主,不過是個幌子罷了,你啊你,這個替罪羔羊找的真是好啊,本宮佩服,哈哈哈。”


    “封號為德,外人皆言你德才兼備,可真是配得上這個德字啊,真是諷刺!”


    “一張偽善麵,騙了多少人!口中道情分,手下不留情。”


    ……


    鍾小舒瞳孔一縮,眸光驚異閃爍,那孩子不是暴斃而亡?


    隨後猛然想起,德,在後宮中,莫非是以德為名的德太後?


    以溫太後所言,一切都是她一手策劃?


    鍾小舒看著麵前瘋瘋癲癲的溫太後,陷入了沉思。


    德太後家室底蘊不由分說……


    半晌,她深深地看了溫太後一眼,派人將她送了迴去,麵色幾經轉換,由青轉白。


    若一切都是那個德高望重的德太後所策劃,那在眾人心裏根深蒂固的德太後,該是多麽的可怕恐怖?


    鍾小舒不敢再想,麵色有些倉皇地迴了坤寧宮,看見圓圓恬靜安詳的睡顏,眉心鬆了鬆,微微放下了心。


    窗外的月仿佛披上了一層血色,顯得詭譎又蒼涼,將人人驚慌無措的模樣,看了個清白。


    待鍾小舒準備入睡時,一個嬤嬤打扮的悄然拜訪了坤寧宮,說是德太後派來的,此刻要皇後娘娘去見她。


    宮人們向她傳達了這一消息,鍾小舒皺著眉。


    想起今日的種種,耐不住心中的好奇,點點頭,梳妝打扮一番,便去了德太後所在宮殿。


    窗外的血色似乎更濃了些,走在深宮的道路上,似乎有種令人膽顫心驚的涼。


    透進她的骨髓,隻讓她覺得心中難受無比。


    看著這天上如同抹了墨一般,淡淡血色尤為顯眼,讓鍾小舒心中一跳,不覺驚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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