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先起來吧。”


    宋亦楓正要起身,忽然又猶豫了一下:“那我父親……”


    “既然你肯棄暗投明,本王看在你的份上,自然不能殺宋太傅,”慕北拓“好心”說道,“這樣吧,先讓他去天牢待幾天,靜一靜心,你有時間也過去勸勸,如何?”


    宋亦楓麵色一喜,連忙道謝。


    “多謝王爺不殺之恩!”


    起身之後,又轉向宋太傅這邊,苦口婆心地勸道:“父親您看,三王爺才是仁慈忠義的明主,您……”


    “住嘴!”


    相比起慕北拓造反,跟更讓宋太傅痛心的是自己兒子的貪生怕死,他後悔當初沒在這個孽障出生的時候就把他掐死。


    “別跟我說話!從今往後,我再也沒有你這個兒子,你再也不是我宋家的人!”


    說完,就讓侍衛們帶下去了。


    宋亦楓搖頭歎了一口氣,滿臉無奈地迴歸了原位。


    “在場的諸位大人,可還有什麽異議嗎?”慕北拓幽幽地問道。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提出質疑,這動不動就要殺人的,誰敢有異議?


    連上官正意識到跟慕北拓鬥無疑是以卵擊石時,也不得不閉上了嘴。


    慕北拓見這些大臣無一敢再造次,連丞相、杜將軍等人都隻能屈從,心中愈發得意。


    什麽股肱之臣,還不是欺弱怕強的主?在權力之下,誰還不是一樣膽小怕事?


    “大家都沒異議了就最好,本王也就省得對諸位動手了,今天的朝會就到這裏吧,明日的早朝依然由本王代為主持,退朝!”


    等他走出大殿之後,除了那些個追隨慕北拓的大臣之外,其他人的後背都滲出了一層冷汗,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恍惚感。


    他們沒有交談,個個耷拉著腦袋,沒聲沒響地散了。


    宋亦楓獨自走在最後,卻是神色如常,嘴角帶笑,似乎並沒有絲毫擔憂。


    太子府,後花園。


    慕連城坐在涼亭下飲茶,麵前擺了一桌棋局,自己與自己對弈,非但沒有半點被圍困的緊張,反而悠閑自在,與往常沒有兩樣。


    下人們都不理解,還以為殿下是視死如歸了,開始考慮殿下要是不在了,他們該去哪裏謀生。


    棋正是下到關鍵處,一陣喧鬧聲傳來,打破了此間的沉寂。


    “幹什麽?太子府是你們隨便亂闖的嗎?出去!”二遊怒罵著,利落地拔出了劍,正欲動武。


    帶頭闖進來的,就是禁軍統領隗禮,他不屑地掃了一眼二遊,拿鼻子指著他。


    “嗬!太子府怎麽了?皇宮都被三王爺占領了,隻要有他的命令,我們可出入自由,何況這小小的太子府?滾開!”


    “你們別欺人太甚了!”二遊氣極,作勢就要跟他們對打。


    “二遊!不得無禮!”


    坐在石桌旁的慕連城大聲喊道,手裏撚了一顆白子,思忖著緩緩放下,視線分毫也不離麵前的棋局。


    二遊憤憤地哼一聲,收了長劍走到慕連城身邊去。


    隗禮徑直走過來,瞟了棋盤一眼,笑著說:“殿下真是好興致,這個時候了,還能坐在這裏下棋。”


    慕連城沒看他,隻淡淡地問道:“隗統領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要事?”


    “奉三王爺命令,前來請太子殿下入宮敘話。”隗禮還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做出請的姿勢,“走吧。”


    “本宮這盤棋還沒下完呢,沒有興趣跟他敘話,你們都迴吧。”慕連城說著,又將手裏的黑子放了下去。


    隗禮沉下臉來,冷聲說道:“這是三王爺的命令,可由不得你,立刻隨我們進宮!”


    這是命令的口吻。


    慕連城依舊不看他,繼續慢悠悠地下著自己的棋。


    這副旁若無人的模樣令隗禮好不惱火,正當他要爆發的時候,另外一個一直躲在後麵的人衝了上來。


    “如今都淪為階下囚了,真以為自己還是太子呢?擺什麽架子?三王爺叫你去說話,那是給你麵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熟悉的聲音傳來,慕連城手中動作一頓,轉頭看了過去。


    “這不是宋太傅家的公子嗎?怎麽好好的人不做,一夜之間竟甘心做了人家的走狗了?”


    “太傅他老人家可知道?嘖嘖,他若是見到你這張嘴臉,怕是會氣到吐血呢!”


    “你……”宋亦楓氣得俊臉通紅,氣急敗壞道:“慕連城,不要以為你還可以隨意教訓我,今時不同往日了,你不過是個謀反失敗的階下囚而已,擺什麽高高在上的姿態?”


    慕連城將剛剛拿起的白子一扔,冷笑道:“宋亦楓,你我相交多年,我把你當做親兄弟一般看待,你捫心自問,我何曾虧待過你?”


    “為何你要背叛我?慕北拓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連基本的良知都甘願拋棄了?”


    “嗬!當親兄弟對待?”宋亦楓扯開唇角,麵露譏笑。


    “你表麵上對我好,心裏麵卻不知有多瞧不上我呢,別以為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看在我父親在朝中地位崇高的份上,你會搭理我嗎?”


    “少跟我談什麽良知!我從來就沒有真心地與你來往,隻是看你是太子,權勢地位不同尋常,這才跟你多接觸了幾年,如今你連這唯一的一點優勢都沒了,誰還願意搭理你?”


    “人生在世,就應該識時務,現在三王爺得勢,大臣們都爭搶著上去巴結,我怎麽能例外?也隻有我那個頑固不化的父親,這麽不知道做人!”


    聞言,慕連城蹙眉忙問:“太傅他怎麽了?”


    “他在殿上冒犯了三王爺,被關到天牢去了。”宋亦楓哼了哼,“好在三王爺仁慈,答應留他一命,否則他就為了你這亂臣賊子而喪命,真是不值當。”


    慕連城聽聞宋太傅被抓,不禁憂心如焚,可看宋亦楓如此鎮定,不似多麽擔心,又稍微鬆了一口氣。


    “太傅剛正不阿,寧死不屈,這才是忠臣的典範,你們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


    一旁的隗禮手一擺,不耐煩道:“行了,沒人願意聽你們之間的恩怨是非,還是趕緊進宮吧,別讓三王爺等急了。”


    慕連城把剛才弄得有些亂的棋局收整迴原樣,兀自又開始下起棋來。


    “本宮是不會去見他的,要見就叫他來見我!”


    “真給你臉了是不是?”宋亦楓怒吼一聲,當即掀翻棋盤,黑白棋子落了一地。


    “走!”


    慕連城終於徹底被惹惱,運出掌力衝宋亦楓當胸劈過去,招式快而狠。


    宋亦楓立刻側身躲過,也毫不留情地出手反擊。


    眼看著兩人就要打在一處,隗禮心想,按照這個場麵,看來宋亦楓確實跟太子決裂了,於是連忙上前製止。


    “宋公子,太子畢竟還是太子,咱們作為臣子,基本的尊重還是要給他的,眾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成何體統?還是罷手吧!”


    宋亦楓瞪了慕連城一眼,衣袖一甩,憤然離去。


    慕連城拂開隗禮的手,說:“本宮再說一次,慕北拓要見我,就自己來。”


    “太子殿下,宋公子方才的話雖然不中聽,但說的很對,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三王爺大權在握,他讓你做什麽,你就最好做什麽,否則莫說你的太子之位了,就連命也難保。”


    “還有,太子府裏這麽多人,你難道要他們統統給你陪葬麽?”


    “你……”慕連城麵色微變,抿著唇瓣暗暗磨牙,仿佛要將眼前的隗禮撕成兩半。


    當然,此時的隗禮是半分也不懼怕的。


    “考慮好了嗎?”


    慕連城做出被逼無奈的模樣,最終跟隨隗禮進宮。


    到了皇宮,隗禮卻把慕連城往禦書房的方向領。


    慕北拓竟如此心急,這麽快就鳩占鵲巢,霸占了禦書房。


    這樣也好,他越是囂張狂妄,戒心便越會鬆懈,到時死的更快。


    隗禮先行走進禦書房內,見慕北拓正坐在書案前看折子,躬身拱手道:“啟稟三王爺,太子殿下帶到了。”


    “帶他進來吧。”慕北拓沾了沾墨水,低頭繼續揮筆灑文,像極了一個已經在位許多年的年輕帝王。


    慕連城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心下忍不住感慨,這人適應角色的能力真是很強。


    “這個地方隻有皇帝才能用,三王爺你這麽迫不及待地搬進來,就不怕別人說閑話嗎?”


    慕北拓終於停下了筆,將折子合上,而後笑道:“我這也是提前來熟悉一下環境,畢竟不久的將來,這兒就是我辦理政務的地方了,若不適應可是會影響心情的。”


    這話說的,好像他就做定了下一任皇帝似的。


    慕連城實在覺得好笑,不過還是忍住了。


    “你就這麽有信心,父皇一定會把皇位傳給你?”


    “眼下這種形勢,除了傳位給我,你認為他還有別的選擇嗎?”慕北拓陰險一笑,緩緩站了起來。


    “你莫不是還在肖想著,繼續當太子,繼承帝位吧?”


    慕連城冷漠地看著他,說:“我本來就是太子,名正言順,不像你,謀朝篡位,大逆不道。”


    聞言,慕北拓倏地大笑了幾聲。


    “錯了,你才是大逆不道那一個,而我,是力挽狂瀾,生擒逆賊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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