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的半個月基本功練習著實叫方晴吃不消,方賀卻如魚得水。在王府練武一個月後方晴和方賀的生辰便到了。方晴比方賀大了整整兩歲。


    升調令一事令方致遠不敢大意,隻邀幾個有姻親關係的家族就行。在十二月二十日這天,工部尚書的大兒子也就是方家的大女婿和大姑娘一起來了方府,剛出嫁不久的方芯和丈夫黃浩淶迴了方府,王家三兄弟也到了。誰知趙楊風和黃浩通帶著八皇子也來到方府,就連九皇子和顧昊伺隨後也到了。顧昊伺是吏部尚書的孫子,也是王家三兄弟的表親,王家的顧夫人就是吏部尚書的小女兒。一時,方府好不熱鬧。


    方晴沒想到兩位交情不深的皇子會來。本來還準備和家人好好鬧騰一下的熱情立馬沒有了。


    方晴把他們帶到自己院子裏的聽雪樓上,沒想到會來這麽多人,她又命人多添幾個棉凳和炭爐。


    聽雪樓下就是一大片的綠萼梅林,今天的雪下的很大,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梅林雪景美不勝收,坐在樓閣裏觀看雪景梅林真是一件愜意的事。不一會兒,筱笛帶著竹聲蘭歌梅語菊笑抬了品種繁多的小吃上來了。筱笛拿出官窯的上等白瓷壺燙上方晴自己釀的桃香十裏,每位爺的手桌旁放上一瓶,其餘四個丫鬟把一碟蝶精美的小吃擺好在每位爺麵前的小幾上。然後靜悄悄地立在暗處等候主子的差遣。


    王誌清首先按耐不住,自顧自的拿出燙好的酒給倒了一杯,頓時酒香肆起。王誌清咕嘟一聲仰頭把酒咽下,自我感歎“好酒!”


    黃浩通是個不懂酒的,但就剛才那肆起的酒香立馬勾起他的食欲。他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就喝。半晌說:“你們都少喝點,剩下的給我留下啊。”


    方晴站起來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開場白,然後示意丫鬟們倒酒,頓時,溫暖的閣樓裏立馬充斥著誘人的酒香,光是聞這香氣人都要醉了。


    晟錦從上等狐毛手暖中伸出一隻修長的手,拿起杯子先聞了聞,他身後的太監試毒後便優雅的喝了一口,隨後又示意太監給他滿上。從他冰冷的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晟鳴坐在晟錦旁邊,他倆身份高貴,上首位除了他們也沒人能坐。晟鳴倒是不加掩飾的喜歡這個桃香十裏,幾杯酒快速下肚絕美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晴弟的手藝果真是好。小小年紀,竟會如此佳釀,為兄我真是佩服。”方府的新姑爺黃浩淶忍不住誇讚一番。


    “這酒真是好味道,我也喝過不少出名的佳釀,沒有一個比的上你釀的。有什麽獨特秘方麽?”趙楊風笑眯眯地問。


    方晴心裏給他一記白眼,有我也不告訴你。但還是謙讓地說:“趙兄過獎,雕蟲小技,隨便弄的。以後沒事常來喝啊。”


    黃浩通果真是小孩天性,嘴裏塞著泡芙,手裏拿著披薩,口齒不清地說:“你府上的廚子手藝真不錯,叫來我見見,打賞與他。這是什麽啊,我都沒見過,真好吃。”


    方賀看到他那副吃樣,得意的笑道“這都是我哥叫下人們這樣做的。那些廚子誰能想到這麽好吃的東西。”


    方賀一席話令除了王家三兄弟的其餘人更加吃驚了。大家都心裏明了,君子遠庖廚。原來方晴竟是個吃貨!


    方晴不理會大家的小心思,自己觀察一番後給筱笛吩咐幾句,又開始招唿大家喝酒。


    此情此景,這些吃飽沒事幹的人就開始舞文弄墨了。今日又是雪景又是梅林,所以做詩題材就在梅雪之間,可寫雪可寫梅,梅雪共存者為佳。


    黃浩通首先一作。


    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雖然隻寫了梅花,可是看字裏行間,這小子還挺豁達,不像個陰暗小人,值得一交。


    趙楊風打趣道:“什麽時候你的詩作進步了?寫的還像那麽一迴事。”


    黃浩淶隨手也來一首。


    已訝衾枕冷,複見窗戶明。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剛落筆,大家的眼神有些凝重,怎麽也是丞相府的兒子吧,雖然是庶出但也不至於被冷落到那個地步吧。方晴打量著眼前身高隻有一米六、年紀卻二十往上的二姐夫。大姐夫與大表哥陪同舅父和父親在書房商議事情,他們是不屑於同這群小娃娃們玩樂的。而黃浩淶身份卑微沒有權力參與方致遠的小會議,他不得不巴結方家兩位少爺,與一群年紀尚小的娃娃們陪坐。一件簡單的事情上就看出這些人身份差異帶來的悲哀。


    黃浩通瞥了一眼自己庶兄寫的詩,嘴角扯了扯輕蔑一笑,隨即自顧自地抬頭飲酒。一時氣氛有點不善。趙楊風放下手裏的酒杯,誇讚道“梅風兄不僅詩作的好,字寫的也好。在下佩服。”然後他也揮筆寫了起來。


    黃浩淶連連謙虛道謝。方晴才意識到,黃浩淶的字是梅風。大豐年滿事物的男子都要長輩或者名師賜字,可他的字也太······奇特了吧。頓時想起來那個世界裏一個叫金庸的著名作者寫的一個女魔頭,滿頭的亂發,瞎了的眼,長長的指甲插在骷髏頭裏。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這時趙楊風的詩已經寫好。王誌穎讀了出來。


    六出飛花入戶時,坐看青竹變瓊枝。


    如今好上高樓望,蓋盡人間惡路歧。


    好大氣磅礴的一首詩。方晴抬眼看向那個清秀俊逸的世家公子哥。說起這個風度翩翩的趙家公子方晴就覺得奇怪,他明明是趙貴妃的侄子,按理說應該和趙貴妃的兒子九皇子親近,怎麽一天形影不離皇後所生的八皇子?


    “今天的主角可是方家兄弟二人,我們在這出什麽風頭。”黃浩通喝的可不少,桃香十裏雖然酒勁不大,但像他那樣猛灌不醉也得暈。黃浩通扯過方晴說;“你小子練武不行,文的該可以吧。方老爺的嫡長子可不能是個膿包啊。”


    方晴的確想在以後走科舉之路,練武雖然不及別人,但光憑上世經曆過高考累積了大量文學作品,再加上這兩個時空根本沒有交集,把原來背誦的那些古人的詩詞“借鑒”過來,還怕應付不了這個以詩詞歌賦為科舉考試主題的王朝。


    方賀揚起粉嫩的小臉得意洋洋的看著大家,神氣地說:“你們可得看清楚了。”


    筱笛磨好墨,方晴揮筆一書,輕狂的草書如行雲流水般顯現在宣紙上。不看詩的內容但看這字,難以想象是個才十歲的少年寫的。晟錦坐在棉凳上不免抬高了脖子,晟鳴依然優雅地品酒。


    “九弟,他的字果真漂亮。揮灑自如,自信且桀驁不馴,優雅輕巧毫不拖泥帶水。字如其人,是個人才。”晟錦難得的沒有冰冷的別人講話。


    晟鳴放下酒杯,看向正中央意氣風發地少年說:“他的右手中指前端有不起眼的凸痕,可見平時是個常練的。希望是個可造之材。”


    方賀高聲朗讀“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好個傲骨錚錚的小東西。”厚厚的簾子挑開,外麵的風雪湧了進來,清新的氣味把閣樓裏的酒香衝淡了些。黃浩通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看著眼前一襲藏青色蒼鷹暗紋錦袍的高大男子,烏黑的墨發簡單隨意的梳在腦後,一縷青絲垂在光潔的額前,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高高上揚,眉間一顆暗紅的小痣,長相不及八皇子九皇子俊美,卻有一種雌雄莫辯妖異的美。


    “不知三皇子到來有失遠迎。失禮失禮。”見過三皇子的王誌清首先見禮,也是在告知兩位表弟來著何人。


    三皇子淩晟載十七歲,娶妻鎮國公嫡親二女兒魏紫薇,鎮國公先帝禦賜爵位,世襲罔替,官拜內閣大學士。當今皇帝在二十歲登基,當時已有兩男四女,登基至今又添九男四女,算是個高產的皇帝。隻是,真真是應證了後*宮子嗣難長成這句話。季妃的二皇子五歲那年天花去世,皇後的頭胎所生的四皇子不滿周歲突然夭折,鄭淑儀的六皇子四歲不慎失足落水而亡,本來有十一個男嗣。目前隻剩下母妃出身低下的大皇子晟寅,其母已經年過四十,皇帝體恤她在後*宮年紀最大陪伴時間最長,前不久才封其為側二品李賢容。五皇子晟頃其母出身女官,為人聰慧,是從二品淑容,可惜五皇子天生口吃,話都說不清楚。七皇子晟嵐的母妃是已逝皇太後的親侄女白瑛,現為白惠妃,聽說十五歲的七皇子不喜皇宮裏條條框框的束縛,跑到東部參加水軍去了。接下來的十皇子晟宜和十一皇子晟偵都才兩三歲,其生母都是入宮五六年的側三品貴嬪,同皇後交好。


    方晴同方賀上前準備見禮,晟載伸手扶住兩人,淺笑道:“今天怎能接兩位壽星公的禮。”


    隨和打量著方晴與方賀,兩個同樣都是一身喜慶的絳紅色蘇綢繡著花開富貴的錦袍,墨發高挽,長相有四成一樣,身高相差半頭。但是,年長兩歲的方晴明顯比弟弟早慧的多,從容鎮定且不卑不亢。而方賀還很稚嫩,清澈的雙眸裏毫不掩飾地探究他怎會不請自來。


    “都說方家兩位公子俊美異常,坊間傳聞果真不假。”晟載的話似乎不是那麽叫人舒心。


    “三哥,平日裏繁忙額你,今日怎麽有空參加這兩個小孩的生日宴?”晟錦並沒有起身舒服地坐在棉凳上睨著來人。簡短的一句話信息量還很大。他也怕方氏兄弟被不安好心的老三拐跑,所有才來參加方晴方賀的生辰宴。他自己能有多好心呢?


    待丫鬟把棉凳放好,三皇子坐下後掃視一眼在坐的各位後說道:“公務再繁忙我也得舒散一下筋骨,聽說你與九弟同時參加一場生日宴,我好奇究竟是什麽樣人家的孩子竟能請動你二位。你我眼光無差,能入你眼的,恐怕也能叫我喜歡,索性就來了。”


    好個自信的三皇子,話說的如此*裸,今日的生日宴真是吃了也難消化。方晴心裏不痛快,臉上卻是一片感激,“我們兄弟二人修了三生的福氣,今日能迎來三位皇子,真是我二人的福氣,甚至整個方家的福氣。”說完端起酒杯說:“我敬大家一杯。”


    看到她那副與平日自信相反的謙卑小人感激樣,黃浩通甩給她一記白眼。


    “聽聞,你們都在王府練武,收獲如何?”三皇子看向八皇子問。


    此收獲非彼收獲,王家兩兄弟很反感三皇子說話時極度傲慢的語氣。


    一直沒有開口的九皇子說道:“大多數人收獲不錯。離秋師父名不虛傳,我們武功長進不小,隻是有些沒有天分的不僅不好好苦練反而打鬧。”說完,給身邊木頭一樣一直沒有出聲說過話的顧昊伺說:“聽說你在太學大受歡迎,那李家千金、劉家千金、景郡王的女兒都緊追你身後啊。收獲頗豐!”


    顧昊伺年紀與九皇子相仿,是個內向口訥的呆子,九皇子突然投來的打趣令他本來不白的皮膚滲出不自然的紅色。


    三皇子一皺眉頭,一直都不喜和老九打交道,此人麵相隨和實在最為難纏,最擅長的便是顧左右而言他,立場不明心思複雜,比起和他在朝堂之上明爭明搶的八皇子令人費神多了。


    那個沒天分的愛打鬧的便是方晴和黃浩通。


    接下來幾位皇子沒再開口說話令其他人也不好言談,好好的生日宴極其冷清慘淡地過去了。


    正式宴會一結束,筱笛把方晴吩咐的東西準備好。方晴給聽雪樓的每位來賓送了一壇新釀的桃香十裏。把裝滿泡芙的食盒遞給黃浩通,把裝滿披薩的食盒給王氏兄弟,把裝滿曲奇餅的食盒給八皇子,把裝滿葡萄小蛋糕的食盒給九皇子,其餘的人則是都裝了些叫他們帶迴府品嚐。


    陸續送走了各位,方老爺把方晴方賀叫進書房,方老爺親信華師爺靜立一旁。


    “今日過的怎樣?”方老爺一副慈父樣,笑眯眯地問。


    方賀不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有點氣鼓鼓地說:“不怎麽樣。來了三個大神,我們都玩得不開心。”


    方晴輕笑著看著粉嘟嘟的弟弟,知道今日不僅他們過的不好,就連老爺心裏也是不舒服的。


    “爹。窗外的雪好大,要是出門,誰身上都會落著雪的。除非打把打傘。”方晴看著昏暗的窗外細聲細氣的說。


    華師爺眼前一亮,定定的看著大爺。


    “吾兒有什麽話講便是。”方老爺低沉的心突然一輕。


    方晴斟酌了下,她可不想出口大論把自己的老爹嚇到了。“兒子以為,站的越高越怕摔跤,不如找棵根深大樹靠著。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誰還能比聖上更穩當。”


    一語驚醒夢中人。方老爺還在猶豫站在三皇子這邊還是八皇子這邊,現在才明白,當今還是皇上說了算。


    “可是,大公子,將來的皇位遲早是要下傳的。萬一得罪了·····就不好了。”華師爺把最大的困惑說了出來。


    “師爺,你可聽說過坐山觀虎鬥的故事?父親現在最需要的是在皇上麵前立功,擁有自己的能力。皇上重用父親,除了他實力所在,更主要的是,我們方家在帝都沒有自己的勢力,且沒有歸於任何一派,隻對皇權效力。否則,大理寺卿一職早被四大家族搶走了。”方晴不徐不疾地分析道。


    隨之,華師爺立馬走到方老爺麵前下跪,聲音異常激動:“真是天佑方家。老爺,大公子果真聰慧。”


    方老爺請華師爺起身後對方晴說道:“你舅父說你不善武,恐怕是個文料子。果不其然,你就把那練武作為強身健體的吧,近日我就請師父給你開學。”然後又看著欲睡著的方賀說:“你小子倒是個練武的料,可是文不可廢。你先練完這三個月,我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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