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二年臘月底,年關將至。


    南京應天府行宮巍峨的高牆之內,隨著兩道熾烈的刀光與一團鋒銳的針型真氣轟然相撞,李成麵色一變,身影驟然暴退。


    真氣衝湧,四散綻爆,餘波轟擊在周圍的高牆上,使得牆壁上瞬間被無數密集的鐵針刺過的豆腐一般成了蜂窩狀。


    而李成看著前方那道麵白無須的身影,原本輕蔑的眼底也充滿了凝重。


    坦白說,李成能夠在亂世中成就一方豪雄,領著四五萬的兵馬,乃至於覆滅了金國一個萬戶,一戰名動天下,其最大的根本依仗之一便是一身絕顛的武道修為。


    他自幼有奇遇,在一處洞府中獲得了上古神兵日月雙刀。苦修至今,一身刀術已經達到凡人絕巔。真要全力施為,雙刀在手,三四個宗師都近不了身。


    這已經很可怕了,要知道宗師層次的戰力差別向來不大。凝結玄丹,真氣渾厚,正常狀況下兩個宗師對戰打個一天一夜都是尋常。


    不轟破對方的護體真氣,根本無法造成有效傷害。而想轟破宗師層次的護體真氣,那都得使壓箱底的大招。那種招數一旦施展出來,自身的真氣消耗量也是極大的。


    弄死了一個宗師,自己也沒多少戰力。所以如果能力敵三四個宗師,便是實實在在的頂尖強者。


    實際上李成此人的武藝修為在河北京東一帶也非常出名。甚至於在靖康元年的時候,李成還與那如今已經名動天下的禦營驃騎將軍嶽飛打過一次,兩人不分伯仲。


    嶽飛號稱弓馬刀槍河北第一,三箭射死了丁進之後,更是可稱之為天下第一神射。但是如果單論刀術,卻不一定能壓得過李成。


    而事至如今,在靖康二年年底,已經領大楚齊王兼楚軍樞密使的李成,在皇宮外的宮牆之中,卻在一個太監麵前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而站在他麵前的,便是如今大楚內侍省大押班,號稱內相,與黃潛善一內一外、一手遮天的康履。


    兩人依靠著修為對拚了一擊,李成有雙刀在手,居然沒占什麽便宜,目光頓時凝重起來。


    以他現在的武藝修為,可以說橫行天下,除非麵對龍君層次,或者東京攝政王那種明顯的超階戰力會退避之外,天下之大哪裏去不得?


    李成輕敵了,明顯輕敵了。要不是拔刀拔的快,他剛才甚至於很可能受傷。


    這個時候,他總算明白了眼前這個太監為什麽能夠在應天府這裏肆無忌憚,乃至於戲謔諸將。


    而大將劉光世為了鞏固地位,甚至於當眾給這個太監洗腳!


    這個康履的修為實在是強悍,那種針型的真氣綿密無比,似乎能夠專破人護體真氣。從個人戰力上來說,康履也是宗師層麵的絕頂強者!


    實際上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宋皇室內侍省裏麵凡是能做到大押班的,哪個不是有著一身絕妙的修為?


    內侍本身就是皇帝的貼身護衛,沒修為怎麽能當得了內侍?


    什麽叫大內高手啊!


    “齊王殿下榮寵甚重,卻不可恃寵而驕的。”康履白白胖胖的臉上似笑非笑,陰冷的目光像是一條毒蛇在擇人而噬,


    “便是能帶刀上殿,可是私下陛見官家,卻不可以帶刀的。”


    “李某要是不帶刀,今日恐怕走不出這皇宮了吧?”


    李成冷笑起來,身為天下有數的頂尖武人,雖然剛才差點吃虧。但是如今已經有了防備,卻也在氣勢上絲毫不弱,喝道,


    “康押班這是要效仿漢時十常侍,隔絕內外、蒙蔽天聽嗎?”


    “齊王言重了,康某不過就是一個內侍,為官家安危著想罷了。”


    康履搖搖頭,“大楚將立,齊王乃國家柱石,行事須得三思。”


    “行吧,既然見不到官家,那我就把話放這兒了。”李成也知道今日事不可為,冷聲道,


    “你怎麽在其他人那裏作妖我管不著,但是想讓內侍入我軍中,來一個我宰一個!”


    言罷,其人手持雙刀,赫然轉身,便直接向外走去。


    身後的康履眼中殺機迸爆,眼見李成背對著自己,很想放出一招“綿裏藏針”神通。


    不過這個李成也確實厲害,此時雖然背對著自己,但是感知也放到了極限。真要鬧騰起來,怕是不好交代。


    所以暗中歎了一口氣,康履倒是沒有直接出手。不過這廝目中無人的姿態,卻也實實在在的激怒了這位內侍省大押班。


    沒關係,現在是非常時期,且留他逍遙幾天。等到局麵穩定下來,有的是法子炮製。


    康履麵對這種桀驁不馴的武將是有著一整套處理手段的,當年劉光世剛來的時候也是桀驁不馴,現在不也是乖乖給他洗腳了?


    ……


    等到李成走出皇城,康履也命人收拾好了那被真氣刷過的城牆,迴到深宮之中,來到前康王,如今即將登基為帝的大楚開國皇帝完顏構身邊。


    此時完顏構正在看著一套袞冕,這是皇帝最正規最華麗的衣服,沒有之一。


    而這衣服其實一年到頭穿不了幾天,也就是每年的正旦、祭祖之類的重要日子才穿。


    當然,對於某些人來說,能穿上這樣的一套衣服,算是畢生之誌,而完顏構毫無疑問就是這樣的“某些人”。


    他此前還沒資格穿呢,而過幾天,他就能穿這套衣服了!


    顯然,此時的完顏構是很高興的,乃至於即將踏上人生巔峰。他決定要好好享受這樣的時刻。


    等到康履來到身邊,完顏構便問了一句:“齊王要來說什麽事兒?”


    康履滿臉堆笑,神態柔媚,輕聲道:“迴大家的話,齊王不想內侍入軍,大約是怕咱們進入軍中作威作福,影響軍心。”


    完顏構沉默片刻,卻是歎了一口氣:“唐時藩鎮,遺禍千年!”


    ……


    話說,自太宗皇帝時代起,內侍監軍就成為了大宋朝某種不言而喻的規矩。


    這得感謝大太監王繼恩,有宋一朝,他可以說真正達到了太監這個行業的巔峰。


    據說當初太祖病重,乃至於神思混沌。當時的皇後命內侍宣皇子進宮。


    結果領命的王繼恩沒有去找皇子趙德芳,反而找到了當時的晉王趙光義……也就是太祖的弟弟。


    其人跟隨太祖趙匡胤南征北戰,是有著切實的立國功勳的。當他進了皇宮,那一切都成定勢了。慌的皇後一見麵就直接拜稱“官家”。


    當然,後來太祖趙匡胤似乎迴光返照清醒過來,還跟趙光義聊了一會兒。燭光斧影的千古迷案之後,趙光義就繼位成了皇帝,也就是後來的宋太宗。


    王繼恩也就是因為如此驚天功勞,極得太宗皇帝恩寵,權柄滔天。從那以後,內侍就在大宋的政治格局中占據了極其重要的一環。


    內侍省大押班為何會被稱之為內相?皇帝要掌控朝廷,總要用人。而相比之其他的官員來說,內侍省的太監沒有後代,權柄、財富積累的再多,輕易就能收迴。


    相比之下,那些官員們彼此聯姻,盤根錯節,家族積累的底蘊極其厚重。給他們的權柄想要再收迴,可就難了。


    所以對於皇帝來說,內侍省的太監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因為內侍隻能依靠皇帝,除了依附皇帝,他們根本沒有自己的底蘊和根基。


    而且內侍們的權力再大,都是可以被皇帝一言而絕的,是足夠令皇帝放心的。


    所以內侍太監進入軍隊裏做監軍,也是幫助皇帝掌控軍隊。軍隊裏總得安插自己人吧?


    李成不讓內侍入軍,這是把軍隊當成私有了,卻是真正觸犯了完顏構的禁忌。


    在完顏構看來,這廝是想搞個藩鎮割據的局麵出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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