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榻上從容起身,頭也不迴地冷聲道:「……你別想了。就跟著我一起死吧。」


    長宵:「……」


    他也聽得出來她這句話裏沒當真,隻不過是隨口一句威脅之語而已。但他的心髒還是微微一悸,抽痛了一霎。


    他抬手捂住心口,長長嘆了一口氣。


    ……要命。


    此番才是真的要命了。


    「……好好。」他逆來順受地好脾氣應道。


    「我替謝二郎把那點子魔氣拔除掉……然後,我們有話好商量。」


    這一下謝十二轉過身來了。


    現在他們兩人的位置調了個個兒,他仰躺於榻上,而她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夜色已深,室內燭火搖曳,竟然使得她那單薄的身影顯得有些高大、柔韌、雖飄搖但堅不可摧之意。


    像風中的一束勁葦。


    她就那麽站在那裏,垂下視線,背光而立,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我還可以相信你一次嗎?」許久之後,她問道。


    長宵神情一振。


    「當然。」他含笑道。


    他是世上最強大的妖鬼,是神界敕封的「禍神」,擁有近乎漫長無盡的生命。


    對於他來說,乖乖偽裝出良善之貌,就這麽裝上幾十年,一點也不算什麽。


    畢竟他可是在九幽深獄之中都能一呆就是一千八百年的禍神啊。幾十年於他而言,隻不過是彈指一瞬。


    「我們之間不是有你那個血咒作為連接嗎?」他笑得一派純良,仿佛忽然就大徹大悟,清白純善了起來似的。


    「我將不得不忠誠於你,至死方休——這不是你剛剛才告訴我的嗎?」


    謝琇:「……」


    她俯望著這俊美的青年。


    他此刻正大喇喇地仰躺在榻上的錦衾之間,眉眼一派放肆地在她麵容之上流連。


    他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那位斯文俊雅、風儀極秀的都懷玉了。


    但是他依然擔得起音容兼美、風流蘊藉這幾個字的形容。


    或許原本的禍神長宵,也是一位不輸於都懷玉的美男子吧。


    倒是她的孤注一擲,把他鎖在了都懷玉的軀殼裏。


    不過倒也無妨,等到她在這個世界裏逗留的最後一日,她也依照古籍中記載的那個法子,把這個符咒解開了便是。


    從前無人會解開符咒,一是因為妖鬼或兇狠或狡詐,施咒人不可能主動解開符咒的束縛,放它們自由;二是解開符咒所用之法也對自身損耗極重,哪有人肯這樣做,隻是為了釋放自己千辛萬苦捕捉到的妖鬼呢?


    謝琇的目光最後落到了長宵的雙眼上。


    那雙一黑、一冰藍的鴛鴦眼看上去深邃又神秘,又給本已極度俊美的那張麵孔上多添了幾分妖異之意。


    這一張臉上,唯有這雙眼睛,是屬於長宵的,而不屬於都瑾。


    這雙眼睛裏閃爍著的,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又是假意呢?


    謝琇緊盯著長宵的雙眼,最後說道:「……你最好是。」


    你最好真的一直忠誠於我,至死方休。


    ……


    謝琇與謝玹一道走出那扇搖搖欲墜的房門,略微走開一點,站在走廊的簷下。


    他們身後那間廂房,正巧是謝琇曾經借住過的。此刻房門深鎖,屋內一片黑暗,但謝琇知道,那扇窗的右側窗框上,剛巧有一處小小的凸起,她之前就隨手在那裏掛了一個小小的香包,平時在屋外是看不到的。


    今天白日裏走得匆忙,她忘記把那個香包摘下來了。


    現在深更半夜,就更不方便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謝琇後背靠著那扇窗,謝玹站在距離她兩步遠的斜前方一根廊柱下,兩個人之間忽而有了一點點距離。


    謝玹沒有迴過頭來看她,徑直說道:「……關於『使役符』之事,還有一個關鍵,你應該知道。」


    謝琇漫應了一聲。


    但謝玹又停了下來。


    或許是不想給長宵一丁點偷聽的可能性,謝玹低下頭,從自己腰間那個葫蘆形的荷包裏擎出一張空白的黃符,問道:「你知道哪裏有筆墨可容我借用一二?」


    謝琇笑了。


    這可不是巧了嗎。


    她站直身軀,徑直走到旁邊的房門前,用力一推,爾後邁步進入房間,走到桌邊點燃了蠟燭,道:「我之前就借住於此,自是有筆墨備用的。」


    謝玹猶豫了一下,還是跟在她身後進了屋,看著她在桌前研墨,視線忍不住四下稍微打量了一下。


    並沒有什麽特別的陳設,能夠代表她曾暫居於此的。


    謝玹的目光掃視了整個房間一周,最後無意中掃過窗欞時,卻突然頓住。


    他注意到了右側窗欞上掛著的那枚小小的香包。


    他忍不住繞過桌子,想伸手去碰它。


    但正巧此時,站在桌子右方的謝琇研好了墨,直起身來,剛想迴頭喊他過來寫字——


    同一時刻,謝玹也恰好掠過她身側,伸手去夠那枚懸掛在窗欞上的小香包。


    這個房間並不算很大,謝琇當初選擇它隻是因為不想去住都弘那一側的廂房,所以家具陳設擺得有一些擠,桌子旁邊就是一張高腳幾,幾上擺著一個香爐;香爐再過去就是架子床,家具之間的距離也不過一人寬而已。


    因此,現在謝玹繞過桌子去拿香包,謝琇又剛好轉身去喚他,兩人在桌案右側極小的空間之內錯身,險些撞到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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