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掉紗布時,溫書淺的動作雖然很輕,但秦斯以還是醒了過來。


    他沒有睜開眼睛,眼珠在眼皮下有明顯的轉動。


    須臾間,秦斯以抬手用手臂遮擋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變得很焦躁,整個人也很緊張:“夏夏......”


    溫書淺張開雙手把人抱進懷裏,清如微風的話語流轉在秦斯以的耳畔:“我在,別怕,你已經不需要紗布了。”


    秦斯以遮擋著眼睛的手臂沒有放下來,他想要推開正抱著自己的人,可手上的力氣剛剛加大了一點,就立馬停下來。


    “你......你放開我,我會傷害到你。”


    字裏行間的愧疚情緒太滿太滿,秦斯以連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變得無措又粘著顫抖。


    溫書淺依舊抱著秦斯以,他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緩解秦斯以不安的情緒:“你不會,你那麽愛我,所以你不會。”


    一下接一下的溫柔輕撫同樣帶著愛意,溫書淺的愛永遠是這樣,可以藏在秦斯以身邊的任何一隅。


    “秦斯以 快點想起來吧,我是你的夏夏,更是你的淺淺。”


    這句話是溫書淺的真心話,真心到可以說是將自己的胸膛切開,把心髒剖出來,放在太陽下和風雨中。


    無論是晴天還是陰雨,那顆心髒就那樣赤裸裸的露在外麵,任憑處置。


    他曾經是秦斯以的夏夏,而現在是秦斯以的淺淺。


    一場車禍帶走了遲爾夏這個身份,也給了他溫書淺這個名字。


    但不管是遲爾夏,還是溫書淺,從未變過的就是他對秦斯以的那份愛意。


    十年的愛或許會變成恨,但一定是因愛生恨。


    而因愛生恨有一個必然的條件,那就是隻有愛意足夠多的時候才會變成恨,否則隻有一點點愛,就會變成截然不同的結局了。


    至於溫書淺為什麽告訴秦斯以,自己是夏夏也是淺淺。


    因為夏夏+淺淺,才是他對秦斯以全部的愛。


    他因愛生恨確實如此,但因恨再次愛上這個人也是真。


    這一刻,溫書淺突然想起來柳蕪銀曾經對他說的話。


    【有的時候,愛與恨的界限很模糊。】


    最開始的他不懂柳蕪銀說這句話的含義。


    後來他漸漸明白了。


    柳蕪銀看穿了秦斯以的愛而不自知,他想告訴溫書淺,秦斯以口口聲聲對他說的恨,其實是愛。


    現在,他對這句話有了新的理解。


    愛與恨的界限很模糊,那是因為,他們之間本就沒有界限。


    你越愛一個人,就會在不定數的未來中,將愛意轉變成恨。


    而當恨意積累的多了,到最後你會發現,你一想到這個人,就隻剩下與他曾經的那些美好。


    所以,隻能想到美好的迴憶的人,對他怎麽可能是恨呢。


    溫書淺將秦斯以的手臂拿到一旁,而後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謝謝你願意用一雙眼睛來換我餘生的平安順遂,這樣的你怎麽可能會傷害我呢?還有,你不需要紗布,因為我會在你身邊,一直在,你不用怕,你想要的安全感,我都會給你,你想要什麽,我同樣會給你。”


    他凝眸望著眼前的人,溫柔繾綣的眸光遠比灑在房間裏的晨光還要令人暖心。


    秦斯以原本還有些顫抖著手漸漸不見了顫抖,他憑著感覺慢慢抬手,用右手輕輕扣住溫書淺的後腦。


    而後,又將自己的額頭抵在溫書淺的額頭上:“昨天那個男人走的時候對我說,他是你的哥哥。”


    “他說如果我想不起來遲爾夏和溫書淺是誰,我就沒有資格去愛夏夏。”


    “他說我沒有資格愛你,我很生氣,不過後來想想,我確實沒有。”


    “我其實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麽,我不知道遲爾夏是誰,更不知道溫書淺是誰,我一點一點印象都沒有。”


    “因為我滿腦子都是夏夏你一個人,所以我很生氣,我覺得那個男人莫名其妙。”


    “但剛剛你告訴我,你是我的夏夏,也是我的淺淺。”


    “我的腦子裏突然就想到了兩個名字,遲爾夏和溫書淺。”


    “所以夏夏就是遲爾夏,淺淺就是溫書淺對不對。”


    秦斯以的聲音像細沙石碰撞在一起,輕輕地很柔和,但不仔細聽又有些低沉。


    他一連串問了好多問題。


    溫書淺覺得這是一個好的現象。


    昨夜有自己陪著,秦斯以沒做強製催眠就能入睡,且睡得安穩。


    現在,他又問了這些問題,這不就更是說明了,他在一點點接近現實嗎?


    隻不過一個人在自己構建的虛幻世界裏待的久了,必然會忘記現實裏的很多事。


    溫書淺想,秦斯以就算記不起來也沒關係,因為他隻要還記得夏夏,一切就都沒關係。


    溫書淺慢慢向前,又是一吻,輕輕的落在了秦斯以的鼻梁上。


    “嗯,我就是遲爾夏,也是溫書淺,因為我們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所以才會變了名字,但無論我是誰,我始終都是你的愛人,你別著急,慢慢來,總會想起來的,你現在已經在慢慢變好了。”


    於病人而言,醫生,神明,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救贖。


    但於秦斯以而言,唯獨隻有眼前人,才是醫好他的藥。


    沒有之一,隻有唯一。


    “我.....真的病了對嗎?不然陳醫生不會出現在這裏。”


    秦斯以沒有迴應溫書淺的那些話, 而是又拋出了一個問題。


    溫書淺也是坦誠,他捧著秦斯以的臉,緩緩開口:“你會好起來的,陳醫生會醫好你,而我不管你好沒好,都不會離開你。”


    討人的甜言蜜語與承諾再次從溫書淺的口中流出,他覺得自己這幾天好像把一輩子表達愛意的話都說完了。


    他明明不是這樣的性格。


    但現在的秦斯以很脆弱,他需要自己這樣的安定情緒的話。


    既如此,他便會一直說。


    這一次,秦斯以沒有再說話,他吻住了溫書淺的唇。


    這一吻又甜又苦。


    溫書淺心中情緒纏繞在一起。


    秦斯以能主動吻他,他心中自然歡喜。


    但秦斯以越是靠近他,他就越是能想到當時這個男人為了自己墜崖時的場景。


    還有那一聲槍響,仿佛都是淩遲他的一把刀。


    無時無刻帶給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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