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樂安收迴目光,轉身摁著牆麵,足足摁了七下。


    蘇閻在他身後看著,牆麵看起來都是一樣,平平整整,“去過摁錯了會怎樣?”


    蔣樂安苦笑著,“我設了毒箭機關,箭上是鳩毒,觸之無解。”


    蘇閻頓了頓,幸好他沒有直闖。


    不過這蔣樂安也太狠了些。


    “行商如打仗,我若是不狠,未必能活到此時。”


    蘇閻搖了搖頭,“種豆得豆。”


    沉重的暗門緩緩打開,露出了裏間玄機。


    三麵牆滿滿當當全都是一模一樣的紅木大箱,還全都上了鎖。


    鎖上全都貼著一模一樣的封條。


    蘇閻挑了挑眉,“這一記倒有些巧。”


    蔣樂安趕緊躬身行禮,“大人謬讚,實在是小人立身之本,不得不多加防範。”


    說罷,他轉身走向最角落的一個箱子,“大人,這箱子裏便是證據。”


    蔣樂安就勢跪下,雙手呈上鑰匙,“我祝大人迴京無阻,一切順利!”


    蘇閻拿過鑰匙,直接撕開了封條,打開箱子,撿了最上麵也是最厚的賬冊看了起來。


    “慶帝二十三年春,三月十八,王宜春要進獻美人盂,特令我拐十五以下貌美女子,訓來送去京城王府。”


    “慶帝二十三年春,三月三十,向京城王和錄尚書進獻三萬白銀作生辰綱,已收。”


    “四月二日,王貴妃生辰綱三萬白銀,已收。”


    “四月五日,王宜春收白銀五千兩,賣我五品官位綱運提點官,已派幹弟蔣吉擔任。”


    “五月繳稅,王宜春命自今年起,向漁民征收稅銀,此項非朝廷所命,所收稅銀皆入王府私庫。”


    “六月,王宜春命手下當街打死一擋路老人,名為賴方,卻無一人敢求助官衙,賴家之土地卻盡數歸王。”


    “八月,京城傳來快信,王貴妃後天要一柄點翠嵌瑪瑙牡丹花狀扇子,揚州每家每戶當日需上交兩隻翠鳥,生拔其羽方可,若交不上,則賜十大板。”


    “……”


    魚肉百姓,拐賣少女,買官鬻爵,貪贓枉法,濫殺無辜…隨便挑出來一件,都夠王宜春淩遲處死!


    偌大的王家,盤根錯節,隻要是身處高位,沒一個人身後幹淨。


    自以為祖上是開朝功勳,便視大梁律例於無物。


    同樣是兩隻眼睛一張嘴巴的人,不過仗著自己腰間闊綽,便這般不將人當人!


    可惡又可恨!


    蘇閻看得渾身散發著冷意。


    放下這本,令拿起一本,卻是向沈家賄賂的賬本,遠不如王家,隻是逢年過節獻上白銀。


    他不敢大意,選著箱底的也看了幾本。


    蔣樂安額上冒出細汗,“除了王家,其餘官員蔣某交往隻停留在賄賂金銀之物上。”


    蘇閻將箱子合上,“除你之外,還有誰知這箱子?”


    蔣樂安很是惶恐,“恐此事知者甚多。”


    身處漩渦中,誰都會給自己留點保命的東西。


    蘇閻將鎖繼續鎖好,“我乘夜帶箱子走,你妹妹我會一起帶走,你就如往常一般與王宜春周旋。”


    蔣樂安連忙從衣襟中取出一封信,“大人,求大人將此信轉交給月兒。”


    蘇閻接了過來,點了下頭,便抱著箱子往外走。


    蔣樂安急忙趕在他之前,欲將蔣府守衛通通散去。


    蘇閻低聲道,“不必,一切照舊。”


    話音才落,蔣樂安迴頭去看他,卻早已沒了蘇閻身影。


    蔣樂安沒迴屋,他雙手握於後背,頭上月亮如彎刀。


    憑白地看著發紅,他今年才三十多歲,怎的就將自己走到了死胡同裏?


    夜涼如水,他披散著頭發,久久不動。


    另一邊,雁羽一個人,速度比衡桐快很多,從屋簷落下後,便跳進了屋子中。


    之後便是又一次的上房梁,躲過一劫。


    他這次不敢動得太早,一直靜等了足有兩刻鍾,前後兩撥人走過去後,他才跳下來。


    下來便立馬換了衣裳,一改往日素白,穿一件茄色狐皮襖子,罩一件海龍皮鷹膀褂,束了腰,腳凳沙棠屐,活脫脫一副貴公子模樣。


    他邁著慢悠悠的步子朝王府走去。


    大人教過他,越是心裏焦急的時候,麵上越是不能顯現出來。


    快走到了王府門口,兩個人突然躥出來,一左一右在他身邊。


    “大人,來這邊說。”


    兩人攜著他往小巷中走。


    雁羽眼角抽了抽,這就是前麵跟在他身後的一胖一瘦。


    兩人四處看了看,沒見到人,直直給雁羽跪下,磕起頭來。


    “大人,開開恩吧,小的們今日跟丟了你,若是迴去如實說,小人這性命難保,懇請大人說說下午去做什麽了,救救我們。”


    雁羽笑了,“好說好說,快快請起,我下午就是去買了些衣裳,順便在茶樓聽戲聽得忘了時間。”


    兩人站了起來,瘦個的問道,“不知可是最繁華的茗香榭?”


    雁羽直點頭,“正是,好了,我走前麵,你們跟著吧。”


    畢竟是跟蹤,讓王家的人看到三人走在一起,不免又是麻煩。


    雁羽迴府後便朝著假蘇閻的屋子走去。


    假蘇閻一看到他,便鬆了口氣,“老天爺,你可算是迴來了,我以為你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龍潭虎穴裏喂狼呢。”


    雁羽皺眉,“龍潭虎穴裏不是喂虎麽?”


    假蘇閻瞪他一眼。


    “你怎麽沒去布粥?”


    假蘇閻直擺手,“你不在我不敢。”


    雁羽:“……”


    “那明日去布粥,我也去。”


    他覺得他如今做的便是穩住王宜春,讓他掉以輕心,別像蔣樂安一樣緊繃起來。


    不然大人那邊會更難。


    當夜又是一場豪宴,桌上擺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各式奇珍異寶,皆入盤中。


    縱是雁羽跟著蘇閻見識頗多,一半也未認得出來。


    他心中咋舌,王家的奢靡甚恐,便是宮宴,也達不到如此程度。


    到了第二日晌午,假蘇閻渾身酒氣地爬了起來。


    再這麽喝下去,他遲早受不了。


    雁羽走進房中,聞著空氣中的酒味,壓下心中的不虞,“大人,布粥已經布置好了,隻差大人露個麵。”


    “蘇相,你起來了麽?”


    王宜春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進來。


    雁羽和假蘇閻對視一眼。


    這王府對二人一舉一動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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