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伏威一下車就被眼前的建築吸引了,呆愣片刻,趕忙行禮告罪。


    “無妨,浴血之軀,何罪之有?”李承乾踹了一腳輪胎,將泥塊踢掉,擺了擺手,眉宇間隱隱帶著些李世民的影子。


    “昊哥兒,咱就是個粗人,你言傳一哈,額奏來了,還用得著來接啥嘛。”張伏威言語間帶著一絲輕微的埋怨,這是已經把李昊當作自家人了。


    “處默主動要去的,要不你捶他兩下。”李昊攙住張伏威手臂,招唿眾人進屋,程處默沒動彈,與狄知遜並排而立,時刻防備鐵拐掃來……


    迴到客廳,硬是把張伏威按在了軟榻上,李昊將老爸帶來的小箱子拿了出來。


    “伏威叔,快到冬天了,我父母要給你做個保護腿的玩意兒,這樣就凍不著了,讓你過來是給你量量尺寸。”李昊沒把實情說出,準備假肢做好後給張伏威一個驚喜。


    程咬金給老爸老媽送了這麽大一個莊園,自己的迴禮也不能輕了,既然程咬金如此看重張伏威,那不如給他安上假肢,做迴正常人,這樣的禮物既有分量又實用,還能暖人心。


    “使不得,咋敢勞你屋長輩動針線嘞!”張伏威撐起身子,單腿原地蹦了兩下,見阻止不了李昊,看向程處默:“傻立著弄撒麽,幫襯勸一哈!”


    “伏威叔,昊哥決定的事勸不了。”程處默擺手拒絕,背過了身子眺望遠方。


    “你叔不捶你,趕緊來幫忙。”李昊招唿程處默過來,扭頭看向長樂:“麗質,迴避一下?”說完指了指張伏威的斷肢。


    “我去看看小妹。”長樂明白李昊的意思,轉過身子,沒走兩步又轉迴身輕聲嘟囔了一句:“我不是害怕哦~~~”


    “小妹還挺要強……咳~~~昊哥,你家冰箱在哪兒來著?”李承乾笑著打趣,見長樂又有轉迴身的趨勢,趕忙往廚房裏鑽。


    “來,把褲腿撩起來。”李昊端來小板凳往張伏威麵前一放,坐了下去。


    “昊哥兒,不可。”見李昊坐的比自己低,張伏威往地下一出溜,徑直坐在了地上……


    “你這樣我搞不了,趕緊的,一會兒我兩個妹妹該醒了。”李昊臉一板,大唐規矩實在太多,這樣客氣下去得搞到啥時候,隻能假裝生氣了,效果還不錯,張伏威見狀果然不吭聲了。


    “伏威叔趕緊起來,昊哥說啥做啥,準沒錯兒。”程處默將張伏威扶起,蹲在一邊打起下手。


    張伏威的斷肢在膝蓋上麵,讓程處默將他的褲管拉到最上,斷肢的切麵露出,李昊皺了皺眉,切麵幹硬扭曲,暗紫色痂皮層層龜裂,暗暗歎了一口氣,在這樣的醫療條件下能保住命就算是萬幸了。


    拿出專用棉套將斷肢套住,用塑料膜將其層層包裹,接過程處默遞來的記號筆在保鮮膜上標注好發力點,隨後讓膳儀打來一盆水,將石膏繃帶浸濕,一層層纏繞到塑料膜上。


    正將石膏繃帶的縫隙揉搓抹平,忽的手背傳來微涼的觸感,李昊第一時間扭頭看向程處默,生怕是這貨的口水滴在手背上……


    “讓昊哥兒笑話咧。”張伏威抬手在臉上胡亂摸了一把。


    “昊哥,你待伏威叔比他親兒子強太多了,前些年伏威叔剛受傷臥床,屎尿都下不來床,他兒子不光不照顧,還惡語相向,最後竟跟著他娘跑了,整個家就剩伏威叔一個人了。”程處默捏了捏拳頭,提起這件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提這作甚。”張伏威輕歎一聲。


    “鍋鍋~~~”


    李昊正打算安慰兩句,就見兩小隻被長樂帶下了樓。


    “虛虛也呐褲兜幾鴨~~~係幾偷偷告束膩呦……”小公主搖晃到哥哥身邊,忽然住了口,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程處默,程處默見狀立馬雙手捂住耳朵背過了身……


    “係幾偷偷告束膩呦~~~係幾也呐褲兜幾噠~~~不要難過~~~”


    “嗯嗯~~~城陽也有過的,城陽和小妹都不撒謊。”


    兩小隻安慰人的話就是那麽樸實,用自己犯過同樣的過錯來讓對方寬心。


    “小殿下這聲寬慰,比三伏天的酸梅湯還舒坦嘞!”張伏威無法起身行禮,隻得朝兩小隻拱了拱手,隨後仰起頭,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


    “不闊氣~~~膩噠兒幾不聽發~~~打他~~~”


    “嗯嗯~~~阿娘都能原諒我們尿床,哥哥還會給我們隱瞞,為什麽自己的兒子會這樣呢?”


    兩小隻搬來小板凳,一左一右坐到哥哥身邊,好奇的盯著張伏威腿上的石膏。


    “咳~~~那……”城陽的話問的讓張伏威有點尷尬,李昊假咳一聲,構思了一些他兒子沒有良心之類的話,還沒開口,小公主忽的舉起了小手。


    “窩吉島~~~係幾和二姐被原釀係因為窩們有阿娘,阿耶,鍋鍋噠奈~~~虛虛被兒幾兇,係因為虛虛噠阿娘阿耶咩有呐,咩有銀奈呐~~~”


    小公主的一句話讓李承乾和長樂陷入沉思,讓城陽不住的點頭,讓張伏威陷入迴憶,讓李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直愣愣的盯著她,隻有程處默依舊玩著箱子裏的剪刀……


    小丫頭的話看似簡單,卻直擊問題本身,當我們用 “父母之愛” 解釋對孩子的包容時,別忘了老人也曾是某人的孩子,而我們終將成為老人。


    李昊一直以為大名鼎鼎的晉陽公主隻是更可愛一些,更懂事一些,更古靈精怪一些,李世民口中的早慧更多是因為長孫和她阿姐們的言傳身教,沒想到不經意的一句話讓他明白,所謂早慧從來不是鏡花水月般的耳濡目染,而是打娘胎裏就帶著的聰明勁兒。


    “鍋鍋~~~係幾係不係又闊奈呐~~~腫麽一極盯著窩看~~~”小公主抬起雙手,豎起食指,戳在兩頰,歪著腦袋,盡力擺出可愛的姿勢。


    ~~~


    “可愛~~~繼續保持。”小家夥還是那麽囂張,李昊歪頭碰了碰小公主的腦袋,拿起記號筆:“伏威叔,坐直身子,對。”隨後在石膏上畫上中心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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