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階而上，我來到一座類似閣樓的房間。
房間寬敞，窗戶很大，窗台落地，是我喜歡的房間類型。
其中一個窗簾下方，是一張很舒適的床鋪。
床鋪不大，但是床具一應俱全。足夠一個人很舒適的躺在那裏。
靠在枕頭上，甚至不用起床，就可以看到窗戶外的大海。
那大海，正是我前幾天看到的業力之海，海水粘稠，水色黑暗、波浪滔天，想必窗外浪聲震天，應該會給人帶來驚魂動魄的感覺。
不過，好在窗戶的玻璃很嚴實，把這些聲音幾乎完全屏蔽。可以靠在床上看大海，應該有一種非常安全舒適的感覺吧。
牆壁是圓的，排著幾個巨大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圖書。我快速掃了一眼，都是我生前喜愛的宗教經典書籍和文史哲學書籍。
房間中間是一個大型的書案。書案上擺放著一台看上去很前衛、配置似乎很高的電腦。屏幕也是巨大的。書案上還設有考究的茶具，隨意放著盛滿各種堅果的盒子、桌麵小垃圾桶、看上去很高端的平板電腦、手機各一個，還有線香、香插座、珠串、桃木圈等文玩，還有幾本沒看完淩亂的書籍，甚至還有練習書法的筆墨紙硯……
這些，僅僅占據了書案的一部分。書案上並不顯得淩亂無序，反而空蕩且有品味。
這個房間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
因為，從這裏可以看到我生前所追求的那種理想中的生活環境。
“你……來了？”
身後一個男人在招唿我，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姚守一，你還活著？！”
我感到非常震撼，來不及轉頭，就脫口而出。
或許，在這個房間，我們重逢的場景就仿佛一幅精心繪製的畫卷，緩緩展開在寧靜的夜空下。窗外，海浪洶湧，海風怒號，仿佛是宿命的唿吸，它吹散了時間的塵埃，讓我們的思緒飄向了那些年的點點滴滴。
故友的麵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歲月在他臉上似乎並沒有怎麽留下了痕跡，
他還是我上次分別時正直壯年的模樣，雙眼依舊明亮，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穿著一件簡單的外套，衣擺隨風輕輕擺動，他站在那裏，就像是大海的守望者，守護著這片海域，也守護著我們共同的迴憶。
“姚守一！你是姚守一？”
我們的目光交匯，如同在海平麵上，那裏是無盡的黑暗，也是無限的希望。耳畔似乎聽到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大自然最原始的樂章。我們的心隨著這樂章跳動，感受著那份寧靜與和諧。
“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麵嗎？”他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懷念。我點點頭，思緒一下子迴到了60年前那個遙遠的春天。那時的我們，都正值壯年，對世界充滿了好奇與征服的憧憬。我們在這裏許下了諾言，要一起探索這個世界，一起追逐夢想。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感歎道，心中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調皮的光芒：“是啊，不過我們還是做到了，不是嗎？”
我笑了，“是的，不過我已經去世了。“
“不要糾結，如果是我，當年能迴到你那個世界的話，我現在估計也壽終正寢了。”
我們就這樣聊著，迴憶著過去，也談論著現在。
窗外，海風中夾雜著淡淡的鹹味似乎飄進了房屋，海上的黑絲的浪花居然閃爍出波光粼粼，像是在為我們的談話增添一抹溫暖的色彩。
“你……，一直生活在這個係統裏？”我好奇地問道。
60年前，正是麵前的此人，姚守一，我的發小，我的摯友，參與了腦機接口實驗，把意識上傳到虛擬係統。
至少在我的認知中，他是參與這個實驗的第一人。
“當年，我參與這個實驗的時候，是被動的，我還以為是自己進行了時間旅行，穿越了呢？”姚守一緩緩地說道，“好在後來我完成了她交給我的任務。”
姚守一看著我說：“那時，多虧了你，我才完成她的任務，她，還好嗎？”
這個“她”，就是姚守一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也是我的發小，也是我此生掛念的人。
“何希夷，五年前已經去世了。”久別重逢，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姚守一這個噩耗。
60年前，正是因為姚守一在參加這個係統的實驗中，也就是他說的那個任務時遇到了危險，我在何希夷的安排下，也進入了係統實驗，目的是拯救姚守一，並幫助他完成了實驗任務。
之後，我從係統實驗中逃出生天，迴到現實世界，但是，姚守一沒有能夠迴來，也一直不知生死。現在，姚守一在係統裏又出現在我的麵前。
“何希夷，她為了創造這個數字永生係統，一輩子未婚未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姚守一告訴我。
“至少在20年前，我在這個係統裏和外部現實世界的她還有聯係，這些年來就失聯了。”
“失聯了？怎麽可能？據說她去世前也打算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這個虛擬數字雲端係統。”我感覺很奇怪，“這60年，你一直在這裏嗎？”
“當年，我剛接入這個係統時，這個係統根本不完善，bug重重，正處在崩潰邊緣。你知道的，我的任務就是進來查缺補漏的。好在，我們解決了這些問題。”
“在這裏，你過得怎樣？”
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姚守一在這個係統裏的經曆，那也是我在這個係統裏即將經曆的事情。
“我們青少年的時候不都看過＜黑客帝國〉的電影嗎？這裏和電影所描繪的矩陣世界沒有差別，和現實世界也幾乎一樣。”
我放心了，一切都如生前世界玉鼎集團描繪的那樣。這麽說，腦機接口、數字永生這些科技設想已經變成了現實。
“奇怪，何希夷五年前就去世了。你說她也把意識傳送到這個數字雲端了，怎麽我一直沒有見到她呢？”姚守一心事重重，喃喃自語，“難道我們這裏和她那裏是兩個不同的數字雲端？”
“不會的，玉鼎公司的首席技術顧問就是何希夷。這個數字雲端就是她傾盡全力打造的。“我告訴姚守一,”據說，這個數字虛擬雲端世界就是你參加實驗的那個早期係統進化而成的。“
我忽然想到，我為什麽能進玉鼎公司的養老院，終於找到原因了。因為我認識何希夷，我也曾經參與過類似的實驗。
“那就好，你死後能進入這個數字虛擬雲端，也是我安排的。”姚守一告訴我。
虛擬生命係統和外部的現實世界，正因為內外都有人際關係，才讓我最終接入到這裏。
原來，一切的安排都是人情世故。
“長話短說，聽我說明一下對你在這個世界裏的安排。”
“對了，我也有疑問，我死了，據說意識被上傳到係統了，但是我還經曆了死後雲遊陰間的過程，仿佛有天堂，有地獄，據說還有管理員，那個雲若宸告訴我其實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也沒有‘有’和‘沒有’，然後讓我這裏接受管理員測試，最後我見到了你，你是管理員嗎？”
姚守一搖搖頭：“我不是，管理員另有其人，我沒有見過。”
我還有疑問：“那我怎麽感覺你在這個係統裏是高高在上的，就像現實世界裏傳說的神仙或者天使一樣？”
姚守一皺了皺眉頭：“不要羨慕我，其實這是無窮無盡的磨難。所謂的永生，人人都想追求，數字永生的確給人類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但是，這裏麵的出現的問題是非常繁瑣複雜的，而且也是危機重重。”
“很多人幻想著把意識上傳到虛擬數字推演的世界裏，自我的意識保持不喪失，就可以永生了。“
”他們還幻想著，這個數字虛擬的世界裏，可以為他提供優美的環境、舒適的生活，還有一個個代碼幻化的美食供他享受，還有心儀的人來照顧他，這便是他的極樂世界。“
“而且，他們認為這種極樂的感覺也是永恆存在的，是可以無窮無盡地持續下去的。“
這正是我對數字虛擬模擬世界的想像，“難道不是這樣子嗎？”，我好奇地問道。
姚守一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很脆弱的。”
“比如說，這個虛擬世界需要外麵的現實世界給它提供電力和運算服務設施才能運轉起來。”假如外部設施受損，這個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這聽得我有些驚恐了。或者隨時一瞬間，我就真正意義上的去死亡了。
“比如說，外麵的現實世界，固然有很多人支持數字永生計劃，但是也必定會出現一批反對者。假如有一天反對者占據上風，我們這個世界或許也會關停。
我感覺大汗淋漓，果然，在所有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恆的。
“拋開現實世界裏成熟的數字技術不談，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也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這個我能聽明白，就像年輕時玩網絡遊戲一樣，每個網絡遊戲都有其設定的世界觀，都有著其中角色必須遵守的規則。
“定義這裏世界觀和內容的人你是認識的，是何希夷的父親。”
“原來是何偉叔叔。”我稍微放輕鬆了些。年輕時，我與何偉叔叔很熟悉，他經常教我讀一些文史哲學類的書籍。
“你去世以後，意識上傳到虛擬空間的過程中為什麽會有忘川、奈何橋這些傳統宗教構想的陰間環境的錯覺？這都和何偉有關。“
”何偉因為熱愛傳統的文史哲學著作，中老年以後又篤愛佛道學說，所以他為這個虛擬世界構架內容和世界觀的時候，把自己對宇宙的認知和想法融入進來了。要知道，一個人的認知總是不完善的。”
“由於現實世界的各種原因，比如資本的力量，比如某個強權人士個人的想法或者決斷，這個係統可以說是被草草開放了，你們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類。“
“人們把意識上傳到這個空間以後，會和生前的世界裏的狀態沒有太大差別。也要學習、要努力、要工作才能生存。而且不允許自殺，不能逃離這裏。“
難道，和生前的世界一樣，這個數碼雲端的虛擬世界也很卷？聽姚守一介紹過這個係統世界，我感到有些失落。
“隻要進來，就無法逃離，你要找到在這世界裏生存的辦法。”
“而且，用你生前世界的話來說，這裏是無窮無盡的。”
我感覺很絕望。發現我的生命被包裹在一個厚厚的鐵殼之中，無法破壁，很難喘息。
“我在這個係統裏，被稱為‘築路人’，就是起到處理係統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信息聯絡的作用。“
“係統世界是靠現實世界而存在的，雖然你們的意識在這個係統世界裏，其實也脫離不了現實世界。“
“我和現實世界建立信息聯絡，目的是為了保護這個係統的永遠存在。”
“因為這個係統世界的完善，離不開現實世界的支持。除了技術、電力能源和硬件設施方麵的支持外，還有人文智慧的支持。總是要更新係統世界裏的科技、文化的內容，使之與現實世界變化保持同步吧。”
“此外，由於現實世界提供的硬件支持和算力支持的原因，這個係統世界目前的設定的環境區域是有限的，也許隻有現實世界中的一個行政省那麽大，也需要現實世界的工程師設計並拓展新的環境區域，並提供新的服務器，然後才能向係統裏的你們開放。”
“這個意思我明白，就好比我們年輕時玩網絡遊戲，經常要等版本升級，然後才能去新開放的區域去遊玩。”
姚守一告訴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個係統世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更新一下，然後不停地開放出新的空間。”
“我的代號叫做‘築路人’，主要任務就是和現實世界裏維護這個係統的各種類型的工程師溝通，給他們提供建議，幫助他們測試，慢慢地讓這個係統世界變得完善和無窮無盡，最後真正能夠做到永恆存在。”
“係統永恆存在了，我們作為代碼的虛擬生命也會永恆存在，或許就可以實現永生了。”
“但是，生前的科普知識告訴過我，太陽也會燃盡，宇宙也會爆炸。外部世界總有一天都會滅亡，化為烏有。我們這個係統世界建立的毫無意義。”
“暫時不要杞人憂天，我們先顧好當下吧。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
“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聽到姚守一說出這句話，我和他都相視而笑了。因為這句話，是年輕時，我們聽到的何偉的口頭禪。
那時，我們經常偷偷嘲笑何偉叔叔的這些神經質般的喃喃細語。
“我要離開這裏了，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這個燈塔閣樓從此就給你使用。”姚守一忽然對我說，“希望我們很快再見麵。”
“啊，我到這裏來，究竟是為了什麽？”我趕緊問道。
“那個女招待，叫雲若宸，她告知我要來接受什麽測試？”
“測試，就是見你一麵，順便賦予你在這個係統世界的任務。“
“我還有任務？“我很疑惑。講真的，我死了，我隻想在這個死後存在虛擬世界裏躺平。
“你的任務很重要。從現在開始，你的代號叫做‘引導者’。”
“‘引導者’，這是什麽職業，我主要幹什麽啊？“
‘引導者’在這世界裏，主要是引導現實世界裏人類意識以程序代碼的形式來到這個係統世界裏，並讓他們安心在這個係統世界裏有秩序的生存下去。就仿佛雲若宸的工作。”
“知道了，我做的是和雲若宸一樣的工作，”
“對，就是那個專屬對接‘一條龍’客戶經理。”
“那我豈不成了牛頭、馬麵、黑白無常、靈魂擺渡人、靈魂接引者以及西方宗教裏的死神？”
“以現實世界的傳統認知，大概就是這個角色。”
“好吧，有事情做總不無聊。我會獲得什麽迴報？”
“你會有更多探索這個係統世界的優待。”
對於年輕時癡迷網絡遊戲的我，滿足探索欲是我的重要追求，我樂意。
“對了，有‘金手指’嗎？”
“什麽是‘金手指’？”姚守一不解的看著我。
“你脫離現實世界太久了，當然這麽‘low’了？連” ‘金手指’也不知道？你和外界聯係這六十年，沒有讀過網絡小說嗎？“我很不屑。
姚守一定在那裏，仿佛宕機一般，忽然說：“我剛才搜索了一下現實世界的資訊，我知道‘金手指‘是什麽了？其實我剛才用的搜索能力就是’金手指’。”
姚守一一字一頓，好像在使用人工語音：“在網絡文學中，“金手指”通常指的是小說中主角所擁有的一種特殊能力或者優勢，這種能力或優勢往往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它可以幫助主角在故事中克服困難、戰勝敵人，或者實現某種目標。這個概念最早來源於古代傳說中的點石成金的手指，後來被某款遊戲修改軟件使用，指的是修改遊戲文件數據中的一種修改工具，類似於電腦遊戲中的作弊器。在網絡文學中，金手指可以是法寶、係統、天生異能、特殊知識等，其作用在於滿足讀者的幻想，推動情節發展，以及提升讀者的期待感。胡全真，你說，這個‘金手指‘，不就是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遊戲時用的外掛嗎？“
“對頭，有沒有”，我很期待地問。
“沒有。”姚守一肯定的搖搖頭。
我很失望。
“不過你要參加各種訓練才能獲得一些在這個係統世界裏的與眾不同的能力和工具。“
“好的，我可以馬上訓練！”
我感覺我即將成為《黑客帝國》中的尼奧。通過訓練，就會上天入地，拳打腳踢打各種史密斯，然後就可以進化成救世主。
我一下又充滿幹勁和希望。
“除了接引現實世界中的亡靈，你還要成為這個不完美世界的修補者。所以，訓練是必須的！”
“好的！哪怕世界再不完美，就讓我們努力改造它！”
“請記住你的使命，我的兄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必須離開了。這個地方留給你用了。後續的一切安排，雲若宸會幫助你。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情，請隨時問她。你一定要信任她！”
姚守一甩甩衣袖，準備離開。
“啊，有什麽事情這麽重要嗎？”
“你說，何希夷五年前就上傳到這個世界了，但是我一直搜索到她的信息。我現在要去找她，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找到何希夷！”
姚守一表情堅毅，仿佛年輕時在影視劇裏看到那些為情所困的大俠。他拂了拂衣袖，倏忽一下，就消失了。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留下呆若木雞的我。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我在這個係統世界裏還有好多東西沒搞明白呢？”我忍不住唿喊道。
房間寬敞，窗戶很大，窗台落地，是我喜歡的房間類型。
其中一個窗簾下方，是一張很舒適的床鋪。
床鋪不大，但是床具一應俱全。足夠一個人很舒適的躺在那裏。
靠在枕頭上，甚至不用起床，就可以看到窗戶外的大海。
那大海，正是我前幾天看到的業力之海，海水粘稠，水色黑暗、波浪滔天，想必窗外浪聲震天，應該會給人帶來驚魂動魄的感覺。
不過，好在窗戶的玻璃很嚴實，把這些聲音幾乎完全屏蔽。可以靠在床上看大海，應該有一種非常安全舒適的感覺吧。
牆壁是圓的，排著幾個巨大的書架，書架上堆滿了圖書。我快速掃了一眼，都是我生前喜愛的宗教經典書籍和文史哲學書籍。
房間中間是一個大型的書案。書案上擺放著一台看上去很前衛、配置似乎很高的電腦。屏幕也是巨大的。書案上還設有考究的茶具，隨意放著盛滿各種堅果的盒子、桌麵小垃圾桶、看上去很高端的平板電腦、手機各一個，還有線香、香插座、珠串、桃木圈等文玩，還有幾本沒看完淩亂的書籍，甚至還有練習書法的筆墨紙硯……
這些，僅僅占據了書案的一部分。書案上並不顯得淩亂無序，反而空蕩且有品味。
這個房間的主人一定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
因為，從這裏可以看到我生前所追求的那種理想中的生活環境。
“你……來了？”
身後一個男人在招唿我，聲音既熟悉，又陌生！
“姚守一，你還活著？！”
我感到非常震撼，來不及轉頭，就脫口而出。
或許，在這個房間，我們重逢的場景就仿佛一幅精心繪製的畫卷，緩緩展開在寧靜的夜空下。窗外，海浪洶湧，海風怒號，仿佛是宿命的唿吸，它吹散了時間的塵埃，讓我們的思緒飄向了那些年的點點滴滴。
故友的麵容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歲月在他臉上似乎並沒有怎麽留下了痕跡，
他還是我上次分別時正直壯年的模樣，雙眼依舊明亮，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他穿著一件簡單的外套，衣擺隨風輕輕擺動，他站在那裏，就像是大海的守望者，守護著這片海域，也守護著我們共同的迴憶。
“姚守一！你是姚守一？”
我們的目光交匯，如同在海平麵上，那裏是無盡的黑暗，也是無限的希望。耳畔似乎聽到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礁石，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像是大自然最原始的樂章。我們的心隨著這樂章跳動，感受著那份寧靜與和諧。
“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麵嗎？”他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懷念。我點點頭，思緒一下子迴到了60年前那個遙遠的春天。那時的我們，都正值壯年，對世界充滿了好奇與征服的憧憬。我們在這裏許下了諾言，要一起探索這個世界，一起追逐夢想。
“時間過得真快啊。”我感歎道，心中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他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調皮的光芒：“是啊，不過我們還是做到了，不是嗎？”
我笑了，“是的，不過我已經去世了。“
“不要糾結，如果是我，當年能迴到你那個世界的話，我現在估計也壽終正寢了。”
我們就這樣聊著，迴憶著過去，也談論著現在。
窗外，海風中夾雜著淡淡的鹹味似乎飄進了房屋，海上的黑絲的浪花居然閃爍出波光粼粼，像是在為我們的談話增添一抹溫暖的色彩。
“你……，一直生活在這個係統裏？”我好奇地問道。
60年前，正是麵前的此人，姚守一，我的發小，我的摯友，參與了腦機接口實驗，把意識上傳到虛擬係統。
至少在我的認知中，他是參與這個實驗的第一人。
“當年，我參與這個實驗的時候，是被動的，我還以為是自己進行了時間旅行，穿越了呢？”姚守一緩緩地說道，“好在後來我完成了她交給我的任務。”
姚守一看著我說：“那時，多虧了你，我才完成她的任務，她，還好嗎？”
這個“她”，就是姚守一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也是我的發小，也是我此生掛念的人。
“何希夷，五年前已經去世了。”久別重逢，我實在不忍心告訴姚守一這個噩耗。
60年前，正是因為姚守一在參加這個係統的實驗中，也就是他說的那個任務時遇到了危險，我在何希夷的安排下，也進入了係統實驗，目的是拯救姚守一，並幫助他完成了實驗任務。
之後，我從係統實驗中逃出生天，迴到現實世界，但是，姚守一沒有能夠迴來，也一直不知生死。現在，姚守一在係統裏又出現在我的麵前。
“何希夷，她為了創造這個數字永生係統，一輩子未婚未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姚守一告訴我。
“至少在20年前，我在這個係統裏和外部現實世界的她還有聯係，這些年來就失聯了。”
“失聯了？怎麽可能？據說她去世前也打算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這個虛擬數字雲端係統。”我感覺很奇怪，“這60年，你一直在這裏嗎？”
“當年，我剛接入這個係統時，這個係統根本不完善，bug重重，正處在崩潰邊緣。你知道的，我的任務就是進來查缺補漏的。好在，我們解決了這些問題。”
“在這裏，你過得怎樣？”
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迫切地想知道姚守一在這個係統裏的經曆，那也是我在這個係統裏即將經曆的事情。
“我們青少年的時候不都看過＜黑客帝國〉的電影嗎？這裏和電影所描繪的矩陣世界沒有差別，和現實世界也幾乎一樣。”
我放心了，一切都如生前世界玉鼎集團描繪的那樣。這麽說，腦機接口、數字永生這些科技設想已經變成了現實。
“奇怪，何希夷五年前就去世了。你說她也把意識傳送到這個數字雲端了，怎麽我一直沒有見到她呢？”姚守一心事重重，喃喃自語，“難道我們這裏和她那裏是兩個不同的數字雲端？”
“不會的，玉鼎公司的首席技術顧問就是何希夷。這個數字雲端就是她傾盡全力打造的。“我告訴姚守一,”據說，這個數字虛擬雲端世界就是你參加實驗的那個早期係統進化而成的。“
我忽然想到，我為什麽能進玉鼎公司的養老院，終於找到原因了。因為我認識何希夷，我也曾經參與過類似的實驗。
“那就好，你死後能進入這個數字虛擬雲端，也是我安排的。”姚守一告訴我。
虛擬生命係統和外部的現實世界，正因為內外都有人際關係，才讓我最終接入到這裏。
原來，一切的安排都是人情世故。
“長話短說，聽我說明一下對你在這個世界裏的安排。”
“對了，我也有疑問，我死了，據說意識被上傳到係統了，但是我還經曆了死後雲遊陰間的過程，仿佛有天堂，有地獄，據說還有管理員，那個雲若宸告訴我其實沒有時間、沒有空間，也沒有‘有’和‘沒有’，然後讓我這裏接受管理員測試，最後我見到了你，你是管理員嗎？”
姚守一搖搖頭：“我不是，管理員另有其人，我沒有見過。”
我還有疑問：“那我怎麽感覺你在這個係統裏是高高在上的，就像現實世界裏傳說的神仙或者天使一樣？”
姚守一皺了皺眉頭：“不要羨慕我，其實這是無窮無盡的磨難。所謂的永生，人人都想追求，數字永生的確給人類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但是，這裏麵的出現的問題是非常繁瑣複雜的，而且也是危機重重。”
“很多人幻想著把意識上傳到虛擬數字推演的世界裏，自我的意識保持不喪失，就可以永生了。“
”他們還幻想著，這個數字虛擬的世界裏，可以為他提供優美的環境、舒適的生活，還有一個個代碼幻化的美食供他享受，還有心儀的人來照顧他，這便是他的極樂世界。“
“而且，他們認為這種極樂的感覺也是永恆存在的，是可以無窮無盡地持續下去的。“
這正是我對數字虛擬模擬世界的想像，“難道不是這樣子嗎？”，我好奇地問道。
姚守一搖搖頭，“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很脆弱的。”
“比如說，這個虛擬世界需要外麵的現實世界給它提供電力和運算服務設施才能運轉起來。”假如外部設施受損，這個世界也就不存在了。
這聽得我有些驚恐了。或者隨時一瞬間，我就真正意義上的去死亡了。
“比如說，外麵的現實世界，固然有很多人支持數字永生計劃，但是也必定會出現一批反對者。假如有一天反對者占據上風，我們這個世界或許也會關停。
我感覺大汗淋漓，果然，在所有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恆的。
“拋開現實世界裏成熟的數字技術不談，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也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這個我能聽明白，就像年輕時玩網絡遊戲一樣，每個網絡遊戲都有其設定的世界觀，都有著其中角色必須遵守的規則。
“定義這裏世界觀和內容的人你是認識的，是何希夷的父親。”
“原來是何偉叔叔。”我稍微放輕鬆了些。年輕時，我與何偉叔叔很熟悉，他經常教我讀一些文史哲學類的書籍。
“你去世以後，意識上傳到虛擬空間的過程中為什麽會有忘川、奈何橋這些傳統宗教構想的陰間環境的錯覺？這都和何偉有關。“
”何偉因為熱愛傳統的文史哲學著作，中老年以後又篤愛佛道學說，所以他為這個虛擬世界構架內容和世界觀的時候，把自己對宇宙的認知和想法融入進來了。要知道，一個人的認知總是不完善的。”
“由於現實世界的各種原因，比如資本的力量，比如某個強權人士個人的想法或者決斷，這個係統可以說是被草草開放了，你們是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類。“
“人們把意識上傳到這個空間以後，會和生前的世界裏的狀態沒有太大差別。也要學習、要努力、要工作才能生存。而且不允許自殺，不能逃離這裏。“
難道，和生前的世界一樣，這個數碼雲端的虛擬世界也很卷？聽姚守一介紹過這個係統世界，我感到有些失落。
“隻要進來，就無法逃離，你要找到在這世界裏生存的辦法。”
“而且，用你生前世界的話來說，這裏是無窮無盡的。”
我感覺很絕望。發現我的生命被包裹在一個厚厚的鐵殼之中，無法破壁，很難喘息。
“我在這個係統裏，被稱為‘築路人’，就是起到處理係統世界與現實世界的信息聯絡的作用。“
“係統世界是靠現實世界而存在的，雖然你們的意識在這個係統世界裏，其實也脫離不了現實世界。“
“我和現實世界建立信息聯絡，目的是為了保護這個係統的永遠存在。”
“因為這個係統世界的完善，離不開現實世界的支持。除了技術、電力能源和硬件設施方麵的支持外，還有人文智慧的支持。總是要更新係統世界裏的科技、文化的內容，使之與現實世界變化保持同步吧。”
“此外，由於現實世界提供的硬件支持和算力支持的原因，這個係統世界目前的設定的環境區域是有限的，也許隻有現實世界中的一個行政省那麽大，也需要現實世界的工程師設計並拓展新的環境區域，並提供新的服務器，然後才能向係統裏的你們開放。”
“這個意思我明白，就好比我們年輕時玩網絡遊戲，經常要等版本升級，然後才能去新開放的區域去遊玩。”
姚守一告訴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個係統世界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更新一下，然後不停地開放出新的空間。”
“我的代號叫做‘築路人’，主要任務就是和現實世界裏維護這個係統的各種類型的工程師溝通，給他們提供建議，幫助他們測試，慢慢地讓這個係統世界變得完善和無窮無盡，最後真正能夠做到永恆存在。”
“係統永恆存在了，我們作為代碼的虛擬生命也會永恆存在，或許就可以實現永生了。”
“但是，生前的科普知識告訴過我，太陽也會燃盡，宇宙也會爆炸。外部世界總有一天都會滅亡，化為烏有。我們這個係統世界建立的毫無意義。”
“暫時不要杞人憂天，我們先顧好當下吧。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
“生命的存在都是有原因的。”聽到姚守一說出這句話，我和他都相視而笑了。因為這句話，是年輕時，我們聽到的何偉的口頭禪。
那時，我們經常偷偷嘲笑何偉叔叔的這些神經質般的喃喃細語。
“我要離開這裏了，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這個燈塔閣樓從此就給你使用。”姚守一忽然對我說，“希望我們很快再見麵。”
“啊，我到這裏來，究竟是為了什麽？”我趕緊問道。
“那個女招待，叫雲若宸，她告知我要來接受什麽測試？”
“測試，就是見你一麵，順便賦予你在這個係統世界的任務。“
“我還有任務？“我很疑惑。講真的，我死了，我隻想在這個死後存在虛擬世界裏躺平。
“你的任務很重要。從現在開始，你的代號叫做‘引導者’。”
“‘引導者’，這是什麽職業，我主要幹什麽啊？“
‘引導者’在這世界裏，主要是引導現實世界裏人類意識以程序代碼的形式來到這個係統世界裏，並讓他們安心在這個係統世界裏有秩序的生存下去。就仿佛雲若宸的工作。”
“知道了，我做的是和雲若宸一樣的工作，”
“對，就是那個專屬對接‘一條龍’客戶經理。”
“那我豈不成了牛頭、馬麵、黑白無常、靈魂擺渡人、靈魂接引者以及西方宗教裏的死神？”
“以現實世界的傳統認知，大概就是這個角色。”
“好吧，有事情做總不無聊。我會獲得什麽迴報？”
“你會有更多探索這個係統世界的優待。”
對於年輕時癡迷網絡遊戲的我，滿足探索欲是我的重要追求，我樂意。
“對了，有‘金手指’嗎？”
“什麽是‘金手指’？”姚守一不解的看著我。
“你脫離現實世界太久了，當然這麽‘low’了？連” ‘金手指’也不知道？你和外界聯係這六十年，沒有讀過網絡小說嗎？“我很不屑。
姚守一定在那裏，仿佛宕機一般，忽然說：“我剛才搜索了一下現實世界的資訊，我知道‘金手指‘是什麽了？其實我剛才用的搜索能力就是’金手指’。”
姚守一一字一頓，好像在使用人工語音：“在網絡文學中，“金手指”通常指的是小說中主角所擁有的一種特殊能力或者優勢，這種能力或優勢往往不是普通人能夠擁有的，它可以幫助主角在故事中克服困難、戰勝敵人，或者實現某種目標。這個概念最早來源於古代傳說中的點石成金的手指，後來被某款遊戲修改軟件使用，指的是修改遊戲文件數據中的一種修改工具，類似於電腦遊戲中的作弊器。在網絡文學中，金手指可以是法寶、係統、天生異能、特殊知識等，其作用在於滿足讀者的幻想，推動情節發展，以及提升讀者的期待感。胡全真，你說，這個‘金手指‘，不就是我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遊戲時用的外掛嗎？“
“對頭，有沒有”，我很期待地問。
“沒有。”姚守一肯定的搖搖頭。
我很失望。
“不過你要參加各種訓練才能獲得一些在這個係統世界裏的與眾不同的能力和工具。“
“好的，我可以馬上訓練！”
我感覺我即將成為《黑客帝國》中的尼奧。通過訓練，就會上天入地，拳打腳踢打各種史密斯，然後就可以進化成救世主。
我一下又充滿幹勁和希望。
“除了接引現實世界中的亡靈，你還要成為這個不完美世界的修補者。所以，訓練是必須的！”
“好的！哪怕世界再不完美，就讓我們努力改造它！”
“請記住你的使命，我的兄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必須離開了。這個地方留給你用了。後續的一切安排，雲若宸會幫助你。有什麽不明白的事情，請隨時問她。你一定要信任她！”
姚守一甩甩衣袖，準備離開。
“啊，有什麽事情這麽重要嗎？”
“你說，何希夷五年前就上傳到這個世界了，但是我一直搜索到她的信息。我現在要去找她，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要找到何希夷！”
姚守一表情堅毅，仿佛年輕時在影視劇裏看到那些為情所困的大俠。他拂了拂衣袖，倏忽一下，就消失了。
空蕩蕩的房間裏，隻留下呆若木雞的我。
“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家夥，我在這個係統世界裏還有好多東西沒搞明白呢？”我忍不住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