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被送到了顧瑾懷裏,他此時也正好醒著,腦袋軟軟的枕在臂彎,一雙杏眼盯著顧瑾看,因著剛剛才哭過,眼皮有些腫,還帶著點兒水光。


    “這孩子……”顧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順眼了,生出來的錯覺,輕戳了戳那軟嫩的臉蛋道:“怎麽瞧著像是好看了些?”


    伏月笑道:“剛出生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再者咱們小皇子長得本就好看呢。”


    顧瑾笑了,沒有哪個母親會不喜歡聽人誇讚自己的孩子。


    眼見著顧瑾要給小皇子哺乳,殿內的宮人們都自覺的退了出去,隻留下了伏月和一位乳娘,當然,還有坐在榻邊巋然不動的皇帝。


    主動當著人的麵寬衣解帶總有些難為情,還是這青天白日的。顧瑾看了人一眼,皇帝卻會錯了意,挑了挑眉,伸手為她挑開衣帶,鬧得顧瑾臉色爆紅。


    皇帝當下卻也並無什麽旖旎的心思,反而認真的問著伏月,像極了個好學的學生:“如何吸?兩邊都要吸?”


    伏月也沒想到皇帝行事如此不羈,生產時進了產房也就罷了,這是連婦人哺乳都要看著?但她做奴婢的,也沒法子說什麽,隻能盡量垂眸,避免讓顧瑾更多幾分尷尬,扶著小皇子軟塌塌的脖頸,幫顧瑾調整了姿勢,好叫孩子能吮吸到地方。


    皇帝之前抱著他逗弄了好一陣,如今正是該喂奶的時候,顧瑾剛一抱好,懷裏的小家夥就拱著腦袋吸了上來,雖然沒牙齒,但吮吸的力道還是叫顧瑾嘶了口氣,險些沒叫出聲來。


    “很疼?”


    皇帝蹙眉,想要伸手將孩子抱開,伏月卻勸道:“開乳總是有些疼的,再者,娘娘乳汁有些淤積,這才反應大些。等通了乳就會慢慢好轉。”


    皇帝這才壓住手沒動,定定的看著。


    伏月並沒有讓小皇子徹底將乳汁吸出,乳汁淤在體內一天多,也並不適合喂給孩子,將將快好的時候,便將孩子又換了一邊。


    直到兩邊都吮吸好了,小皇子便被無情的抱走了。


    哼哼哧哧了半天,一口乳水都沒喝到,小家夥兒張了張嘴,嗚哇一聲,哭聲格外嘹亮,顧瑾卻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他被乳娘抱到側殿去喂奶。


    宮人端進來一盆溫水,浸了帕子為她敷在胸前,又按揉推擠了一會兒,總算將乳汁通開了。顧瑾稍輕快了許多,想著哭鬧的孩子,偏頭問著伏月道:“我能親自喂養他一段時日麽?”


    “這……”伏月不好迴答,悄悄看了皇帝一眼,委婉道:“娘娘容稟,若是您親自喂養小皇子,怕是會辛苦許多。小皇子要是認準了娘娘,不肯再吃乳娘的奶水,那便要您沒日沒夜的喂養,實在是太傷元氣。”


    最主要的是,還容易變了身形,貴妃正是愛美的年紀,孕期胖了些都會有些鬱鬱,再吃些滋補下奶的吃食……


    顧瑾有些猶豫,她不是不知道哺乳的辛苦,但也不想將孩子完全托付給乳娘,既是生了這孩子,她便想要做個更盡心的母親。


    她看向皇帝,大有讓其為自己拿個主意的意味,皇帝自然是看懂了顧瑾的心思,想了想,撫摸著她的頭道:“嬌嬌想喂就喂吧,隻是若這小子不識趣,膽敢整日整夜的折騰你,那便還是將他扔去給乳娘照顧。”


    “隻要量力而行,莫累了你自己,便都隨你。”


    有了皇帝的話,小皇子又被轉一圈抱了迴來,終於算是吃上了一口生母的乳汁。嬌妻幼子在懷,皇帝也不由得柔和了麵龐,看著那用力吮吸的小兒子,心中也跟著一片柔軟。


    這是他心愛之人,為他孕育的子嗣……


    *


    月子中的日子既見不得風,又不能好好的沐浴,屬實是難熬,好在尚有一稚兒可以逗弄,長公主與太後更是惦記著那剛出生的小家夥兒,時常來探望。


    顧瑾沉溺在初為人母的喜悅與新奇之中,小小的孩子當真是一天一個樣,剛出生時皺巴巴的一小隻,滿月時已經長成了個玉雪可愛的粉團子,胖乎乎的。


    顧瑾未曾喝迴奶的藥,但她乳水算不得充足,皇帝也在私下裏交代過丁太醫,一應調理的方子和藥膳,都以顧瑾的身子為主,不必刻意用那些下奶的吃食。


    這也就導致小皇子每每在顧瑾這裏隻能吃個半飽,他漸漸長大,雙眼能看清後也多了個認人的毛病,與乳娘相比,明顯更喜歡顧瑾的懷抱和乳水,但他的父皇卻著實無情,一到夜裏,就會將他丟給乳娘照顧,絕不讓他有吵了顧瑾休息的可能。


    小家夥兒連續哭了兩宿,惹得顧瑾心疼了,卻沒換來皇帝半點兒妥協,好在他也是識時務的,第三日就不哭不鬧了,照常的吃了睡,睡了吃。


    乳娘喂過奶後將人哄睡,門後偷偷瞧著的顧瑾也總算是鬆了口氣,皇帝攬著她的肩膀,雖然麵上沒顯,但心裏也是擔憂的,不然也不可能夜裏陪著顧瑾做出偷聽牆角的事兒,此時確保孩子睡下後,語氣更是自信了幾分:“你瞧,朕說過,這小子就是在搏你心軟。”


    “若真上了當,留了他在殿裏照顧,這小子可就黏上你,日夜都離不得手了。”


    繈褓裏還在喝奶的,哪裏有那麽多的心眼?道行太淺,可鬥不過他的父皇。


    顧瑾因著此事,一雙美眸嗔怪的瞪了皇帝好幾眼,他哪是怕孩子夜裏黏上自己呢?分明是不願多個人攪擾。


    現下出了月子,但顧瑾的身體尚且不能行房事,皇帝也沒急性,隻是總會不經意的占一占便宜,夜裏顧瑾胸口發脹,都是他幫忙解決的……


    這自是不必細說。


    隨著蕭懷宸一天天的長大,樣貌也越發的鮮明了,除了眼睛像顧瑾,其他的地方,活脫脫像是照著皇帝刻出來的,隻是更為稚嫩,肥嘟嘟的小臉兒也不似皇帝那般剛毅。但就是這樣,太後和長公主看了都有些恍神,直言與皇帝幼時像了八成。


    當然,小家夥兒的性子與皇帝卻不相似,愛笑極了,會爬後,隻要有人逗弄,就會咯咯咯的拍手笑,還會咿咿呀呀的說些什麽。就連皇帝抱著他,給他念書時,他也不覺枯燥,隻當是在陪他玩樂,很會捧場的蹬腿拍手,咿呀附和。


    聽不懂,但就是能自娛自樂,被人折騰累了也不哭,倒頭就睡。除了餓肚子或是拉尿時會癟癟嘴,將哭不哭的哼唧,其他時候都很乖巧。


    這是個討喜的孩子,見了他的,無不是滿口的誇讚。


    小皇子的百日宴是在太後的壽康宮辦的,皇帝早早就賜下的名字也隨之四下傳開,引起的軒然大波卻影響不到顧瑾和尚在繈褓的孩子。現在的蕭懷宸,隻需在父母的庇護下平平安安的長大就好。


    這一日,杜思思與趙夢蘭一同進了宮,如今杜思思已經嫁了人,趙夢蘭當初難產的產傷經過一年多的調理,也算是恢複了大半,隻是人還是看著瘦弱極了,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顧瑾這是進宮後第一次見她,不免擔憂道:“趙姐姐的身子還沒曾養好麽?不如叫丁太醫再去為你看看?”


    之前顧瑾就派了丁太醫去給趙夢蘭調理過,聽杜思思所說的,方子也確實好用,趙夢蘭也好了許多,怎麽今日見到,卻還是不大康健的樣子?


    趙夢蘭苦笑了一聲,道:“不瞞您說,今日來,一則是為看望娘娘,二也確實是想再請娘娘讓丁太醫過府一趟。”


    “……之前丁太醫的方子很好用,臣婦也確實養好了許多,隻是今年開春時又有了身孕……”


    顧瑾訝然道:“又有了?”


    趙夢蘭與杜家大公子夫妻恩愛,哪怕她懷胎生產兩迴,杜大公子也沒在其孕中添置小妾通房,隻守著趙夢蘭過日子,但這夫妻恩愛,如膠似漆,有好也有壞,壞就壞在這孩子生的太快。


    趙夢蘭點頭,神情卻很哀傷:“沒留住,這孩子與我緣淺。”


    也正是因著滑胎小產,又得坐小月子休養,趙夢蘭才遲遲沒跟著杜思思進宮拜見的。


    顧瑾不知如何寬慰她,隻好道:“趙姐姐節哀,再傷心,也該以自己的身子為重。丁太醫不止擅婦科,在房事後該如何處置也有些門道……”


    沒外人在,顧瑾也就和趙夢蘭多說了兩句,畢竟她的症結更多的在於頻繁生育,這一迴丁太醫給她治好了,過不久再懷一胎,長此以往也不是迴事。


    至於趙夢蘭是想避子還是想繼續生下去,就不是顧瑾能管的了。


    時下講究個多子多福,隻要能生,大多數夫人都會繼續生,哪怕是搭進去半條命也在所不惜,鮮少有人家會去琢磨避孕之法的。避子藥,大多是秦樓楚館的姑娘們在用,或是正頭夫人用來對付小妾的,多為人所不齒。


    趙夢蘭聽了,眼睛不由一亮,顯然是明白了顧瑾的意思,但她又有些猶豫,思量了片刻後,還是問了一句:“娘娘好意,臣婦心領了。隻是丁太醫的法子……可會影響了之後的子嗣?”


    她是不想再接連懷胎了,趙夢蘭還是清楚自己的身子骨的,再繼續下去,她保不準哪迴就要丟了性命,但她也不想就此絕了子嗣緣分,再不能生育。大多數避子的藥,都是大寒大涼之物,用了難免傷身。


    顧瑾笑了笑,搖頭道:“丁太醫的醫術,還是信得過的,趙姐姐還是親去問他吧。”


    這避孕的法子很溫和,需得男女共同配合,無需吃什麽寒涼傷身的藥,是皇帝特地找丁太醫問來的。皇帝早前就說過,不願讓她再受生育之苦,所以自顧瑾身子恢複後,兩人房事上都用了此法。


    但這點涉及皇帝,顧瑾可就不好再說了,隻能讓趙夢蘭自己去找丁太醫問。


    小懷宸被宮人抱了進來,打破了殿內還帶著幾分惆悵的氣氛,杜思思和趙夢蘭都對這現如今炙手可熱的六皇子愛不釋手,輪番抱了好幾迴,直到小家夥玩兒累了,朝顧瑾咿咿呀呀的伸出手才被放過。


    杜思思喜歡孩子,但對生育這事兒還是有點怕,故而隻能看著玉雪可愛的孩子眼饞,轉而提起了最近門庭若市的永定侯府。


    永定侯府一門兩位後妃,且膝下都有子嗣,其中一位還是正得寵的貴妃,自然足夠惹眼。


    外人不清楚顧瑾與永定侯府的那些齟齬,隻當討好了永定侯府,就是在討好昭貴妃,倒是讓那一大家子吞下了不少便宜,甚至就連顧叢頫的升遷考績都被評為上上等,升官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他一個隻領了虛職的侯爺,除了吃喝應酬,什麽實事都沒幹過,已經在現在的位子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坐了好幾年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的官途大體也就隻能走到這了。如今有這機緣。顯然是借了顧瑾的名,沾了她的光。


    杜思思說起這事,其實是在有意提醒顧瑾。前朝與後宮總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永定侯府如此張揚行事,不知所謂,最後很有可能會波及到顧瑾和六皇子的名聲。


    哪怕不是她授意旁人去討好永定侯府,不是她幫著顧叢頫升遷,這筆爛賬也與她難逃幹係,誰讓她姓顧呢?又是寵妃,大家都隻會將她當做永定侯府的靠山。


    杜思思擔心她的處境,道:“永定侯府行事是有些猖狂了,聽聞已經有禦史盯上了,之所以遲遲未曾參奏……”


    大概還是在觀望著,禦史也不是傻子,隻有一個腦袋,誰也不想真的見罪於皇帝,大家都在琢磨著皇帝對貴妃的寵愛能有多深厚,這參奏的奏疏,又該寫出幾分來。


    “阿瑾,你也該有所準備,別真受了那一大家子的拖累。”


    杜思思不是顧瑾,對帝王之愛顯然沒那麽深信不疑,更不知帝王的打算。她站在顧瑾的一麵考慮,隻覺得皇帝遲遲沒壓製永定侯府的氣焰,隻作壁上觀的縱容,反倒是對顧瑾不利。


    顧瑾拍撫著懷中的孩兒,笑著寬慰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且放心吧,這事兒想來陛下自有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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