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下午,緹縈早一步離開醫苑,迴了一趟娘家,將開設女子學堂的事告訴了淳於老太太。


    “……也算是為女孩多條路,您曾與我說過,女子在這世上本就艱難,想來,多一種選擇也是好的。”緹縈靠在淳於老太太懷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複述了一遍還加上了自己的想法。


    老太太神色凝重,撫著緹縈的肩頭,“這銀子和請人都是小事,我擔心的是,你這女子學堂若是開起來了沒人,那會兒,可就要叫人笑話了。”


    祖孫倆說著話的時候,王嬤嬤已經在外麵擺好了晚飯,掀開簾子道:“老太太,姑娘,先吃飯,不然該涼了。”


    緹縈扶著老太太從炕上下來,往飯桌走去,剛入坐,王嬤嬤又道:“今個姑娘來的突然,飯菜早該好了,老太太硬是要小廚房做了您最喜歡的香酥雞,您快嚐嚐,還是不是原來的口味。”


    淳於老太太佯裝發怒,瞪了王嬤嬤一眼,“怎麽越老越囉嗦了!”


    緹縈忙著圓場,“哎呀,就是王嬤嬤不說我也知道老太太想我了,這一大桌子,您還能一個人吃完,當然是給我準備的!”


    老太太指著緹縈額頭,一陣好罵:“你這皮猴!臉皮都不要了!”


    還是自家好,吃飯說話格外自在,淳於老太太心情也很好,比往日多要了一碗飯呢。


    “就是不知道田嬤嬤還在不在臨淄,若在臨淄我們重金相請,應會給咱們淳於家幾分薄麵,”吃完飯,老太太啜了口茶,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不過這藺青先生,生性乖張,這麽些年過去了,聽說又嫁人了,不知她是不是願意來長安。”


    緹縈捏起旁別的小點心放進嘴巴裏,似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從懷裏掏出兩封信,遞給老太太,“祖母,這是我給寫給藺青先生和田嬤嬤的兩封信,我知道我自己寫信迴去沒什麽用,但裏麵都是我的一些心裏話,您把它們一並寄出去吧。至於她們來不來,就看天意了。”


    老太太接過信,拉過緹縈的手,若有所思道:“孩子,開設女子學堂的事,姑爺可知道?”歎息一聲,又道:“而今你不僅是淳於緹縈,你還是絳侯府的兒媳婦,這些你都要細細斟酌,莫要因為此事,傷了你們夫妻感情。”


    緹縈扁了扁嘴,臉頰一陣泛紅,嬌聲道:“祖母放心,周正他待我極好,想來此事他一定會支持我的。”


    淳於老太太見此,笑得合不攏嘴,連聲說著好好好,還不忘道:“他待你如此,祖母也就放心了,唯今之際,你們還是趕緊有個孩子,如此一來,感情才會更牢靠。”


    緹縈瞬間麵上發燙,嗔嬌的直點頭。


    緹縈迴到侯府,就開始仔細研究孫氏給她的房屋信息。


    周正見了,很是新奇,微笑道:“你們倒幹脆,說開就開,還道以後找個機會好好感謝二哥呢!”在他心中,世間像緹縈這樣不在乎世人反對,拋頭露麵在外坐診的女人還是很少的。


    “我明日一早就照著上麵的地址去把各個院子都看一眼,”緹縈拿著一支筆,細細在紙上勾畫著,“我先從北邊的院子開始看,最後到東邊醫苑跟前,這樣剛好走一圈,也不浪費時間,下午在醫苑就能把位置定下來。”


    迴來路上,緹縈將學堂的位置仔細想了想,既不能太偏也不能太繁華,太偏的話,輻射麵就相對小一些,太繁華的話,難保有些女孩經不起閑言碎語,半道輟學。位置要差不多,交通要方便。


    “一個學堂而已,你不必太上心。”周正微微皺眉,說不清是覺得此事不太可能成功還是有些不高興。


    緹縈很不讚同,這開設女子學堂的事,是她提出來的,不管最後成與不成,她都要用心去做。孫氏隻是聽了自己的想法,便找了這麽多地方,而她,要是什麽都不管的話,真的有負孫氏。


    而且,開設女子學堂是她一直都有的想法,如今正好有了契機,她怎麽能置之不顧,於是,她搖頭道:“既然決定做了,就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好,至於後麵會發生什麽,那就到時候再說,總會解決的。”


    古代女孩的一生太單一了,一生好似都在為日後娶自己的男人。十六歲之前,學女紅,學規矩,學管家,為了日後成為人婦的時候為自己的相公服務,嫁人後,日日在後宅,防丫鬟,鬥小妾,生怕男人逃走,生了孩子以後,又陷入死循環中,日複一日,了了而終。


    緹縈想靠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做一些改變,哪怕不值一提,也算嚐試過了。


    周正渾厚的背脊安閑地靠在床頭,手上拿過些紙張翻著,昏黃地燈光下,貪看緹縈白玉般精致的麵龐,隻見她穿著白綾緞裏衣,更顯身形嬌小稚弱,卻一臉嚴肅的拿著筆在紙上塗寫著,一絲不苟。


    他嗤笑一聲,“異想天開。”


    緹縈衝他皺了皺挺翹的小翹鼻,放下筆走過去坐在床沿,順著周正的胳膊,靠在他的懷裏,忽然問了句:“秦宣太後羋月,該如何講?”


    周正愣了一下,笑道:“這與你開設女學堂有何關係?”


    緹縈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道:“若她也是普通婦人一個,如今又是怎樣一番場景呢?女子也是半邊天,這半邊天不隻是說女子的使命隻是生孩子。”


    周正慢慢斂去笑容。


    緹縈繼續道:“她們困頓於後宅太久,不知外麵天地廣闊,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隻是因為沒有邁出那一步,我相信,隻要女孩眼界開闊,日後,當皇帝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胡謅!”周正出言喝止,神色凝重。


    “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能排除沒有這種可能,我相信,終會有一日,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也能做,甚至比男子做的還要好,如此下去,這世間真的就會出現,一夫一妻,女子行醫,女子從軍,女子與男子有一樣的權力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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