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氏坐起身後就有些不自在,卻還是大聲喝斥:“我喝了仁德堂開的方子,已覺身子大好。”緹縈也是笑笑,福了福身:“母親說的是,母親穿著衣服,又蓋了這麽厚的被子,我這怕是誤診了。”


    竇氏悻悻不語。


    緹縈倒也不客氣,說明來意,竇氏連聲道著:“自然,自然,這親兒媳婦辦事自然更加用心。”


    緹縈低頭吃茶,忽輕抬頭,笑道:“不怕母親笑話,說了半天,我也從未辦過宴席,所以這該請誰,還要勞煩母親給我分咱家常往來的親戚單子,還有理念辦宴的菜席舊例。”


    竇氏淺淺的喝了口茶,抬頭道:“迴頭我就叫胡嬤嬤給你送過去。”


    緹縈放下茶盞,笑吟吟道:“母親,何必再麻煩胡嬤嬤呢,我既來了,就不勞煩胡嬤嬤再跑一趟了。父親下了死令,十日後就辦,我可不敢延誤。”


    竇氏眼神一閃,笑道:“自然以老爺的話為準,”說著,看了胡嬤嬤一眼道:“還不去把緹縈要的東西拿出來。”


    胡嬤嬤應聲去拿。


    緹縈輕笑道:“媳婦是第一次籌備宴席,往後幾日,少不了往您院裏跑,怕是要討您嫌了。我這裏特意備了些補氣血的藥材。”她向杏兒打了個手勢,杏兒立刻拿出一包藥,緹縈聞了聞味道,遞給竇氏,“沒問題,您隻要每日煎一副,好好養著,不說長命,活到九十九沒問題。”


    竇氏笑著接過,一時語噎。


    “她當真跑到婆母院裏了?”幽靜的內室,周陽媳婦範氏手中撚著一串佛珠,端坐在佛龕前。流煙低聲道:“是,夫人裝病被抓了個正著,要什麽用什麽都是直說,絲毫不畏懼。”


    房間外柳木飄飄,一陣微風吹過,範氏斂眉道:“柳絲柳木她們怎麽說?”


    流煙走向窗邊,輕輕將窗戶關了起來,低聲道:“我細細問過了,三夫人不像外頭瞧見的那般什麽都不懂,院子裏看似毫無章法,實際上要緊的地方旁人都近不了。三老爺應是留了暗衛,聽說莫名死了好些個人,都是死不見屍的那種。”


    “費嬤嬤還與我說,”流煙迴憶道,“她一把老骨頭了都被罰了兩迴,第一迴您也知道,第二迴就是擅自進廚房。”


    範氏忽而笑出聲:“真是小瞧這個庶女了,不過,能從臨淄到長安也算有些本事的。”


    流煙點頭道:“若不是您早有安排,怕是很難進浮雲居。而且,她醫術極高,警惕性極強,好幾次柳絲柳木那兩個丫頭想動手,都被她擾亂了。”


    範氏神色漸凝重,冷笑道:“原以為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沒料到……他們夫妻處的如何?”


    “處……處的很好。”流煙猶豫了下,還是如實道出,“好的如膠似漆。聽說,三爺從不大聲跟她說話,經常從外麵帶迴來好吃的好玩的,隻要三爺在家,進進出出兩人都是一塊的,他們無話不談,柳絲說,有次她守夜,兩人還……還鬧到天快亮了。”


    範氏皺著眉,握佛珠的指關節有些發白:“她可有身孕了?”


    “倒是還沒有。”流煙聲音更輕了,“柳木前日剛給他們屋中換洗過……可便是那幾日,三爺也同她在一個榻上。”


    說完這句話,範氏就不再問了,由流煙攙著站起身,往桌邊走去,流煙奉上杯茶後,靜靜的站在一旁。


    “大爺呢?”範氏的聲音很輕。流煙咽了咽唾沫,聲音更輕,“宿在柳桃房中了。”


    過了良久,範氏輕笑道:“如今我倒佩服起一個人來了。”


    “您說的是誰?”


    “陳姨娘,陳妙心。”範氏呷了口茶,微笑道:“當初我還想不明白,她那兒子好不容易迴了侯府,又這般得公爹器重,好好得,怎麽那麽想不開,硬是世家貴女都不要,偏偏要娶一個拋頭露臉得庶女,如今看來,陳氏明白得很。”


    “那我們如今可怎麽辦?”流煙微微著急道,“我看三爺出事,事事都是在爭一口氣呢!”


    “什麽怎麽辦!”範氏微笑自若,“什麽都不用辦。大爺還有親娘呢,哪有當娘得能看別人搶了屬於自己兒子的東西!這後麵還有孫姨娘和老二呢,對了,還有三叔他們家呢!我隻要做好大爺的妻子,做好老三兩口子的好嫂子就成了。咱們不急,但瞧著他們先鬧吧!”


    “夫人英明。”流煙又緩緩道:“可老夫人怕是……”


    範氏重新拿起佛珠:“無妨,再不濟她的身份在那呢,無人能把她怎麽著。”


    為了籌備宴席,緹縈忙的焦頭爛額,如今就剩下最頭疼的一個問題:銀子。


    以她對孫氏目前的了解來看,這個人可要比竇氏深沉的多,要是直接找孫氏要,那指定得先碰一鼻子灰,若是不要,那這筆錢她和周正就得出。


    真是急煞人也。


    後來讓緹縈下定決心去找孫氏隻因——這最後收的禮都得計入侯府銀庫,那她幹嘛還要自掏腰包。想明白之後,她一刻也不帶猶豫的,立刻奔向水雲居。


    水雲居與府裏其他小院完全不一樣,其他小院都是種些花花草草,水雲居卻是空無一物,院中隻有一個秋千,和一套石桌石凳。


    待下人通傳後,緹縈被請進了堂上。


    孫氏端於堂上,見緹縈來便讓人看座奉茶,緹縈乖順的坐在堂下,小心的瞥了眼屋內的裝飾。屋裏全是書架,書架上摞著無數的賬本,將屋裏的光亮都擋住不少。


    “孫姨娘,今日緹縈冒昧拜訪,是有事相求。”緹縈福了福身,盡顯低姿。


    “但說無妨。”孫氏平靜道,聽不出看不出任何情緒。


    “再有五日,便是父親定下的時間了,可采買一事還未有著落……”


    “不必用侯爺來壓我,我是個生意人,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孫氏打斷緹縈的話,端起茶碗悠悠啜了口,“你是個聰明人,想來知道我說的什麽。”


    緹縈擰著帕子,直直地看著孫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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