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後。


    一切都歸於虛無。


    小二又在樓下同別的客人嚷嚷著被掌櫃拖累的不得休息的事。


    掌櫃的則在一旁感歎著夢裏的恐懼與死亡到來的窒息。


    鍋子起床後照常過來祝楊他們房間喊人。


    門沒敲兩次,祝楊就打開了房門。


    “大人,該用早膳了。”


    “晚點再說,你讓其他人先去。”


    “你守著門,別讓人靠近。”


    說完祝楊就關閉了房門。


    鍋子把話帶到便迴到房門口守著。


    屋裏的人此刻正忙活的團團轉。


    祝楊關好門一迴身就看到丁薄行正扯著他做地鋪的那個布單在窗戶那裏比劃著。


    “你這是做什麽?”


    祝楊自覺走上前去,伸手扯住布單一同往窗戶上擋。


    “我怕太陽起來後,屋裏光線太強烈,想著提前遮一遮。”


    “這樣就可以嗎?”


    丁薄行正將布單往窗框上固定,聽到祝楊詢問,當時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應該不行吧。”


    “這也不是很遮光,我想著多拉幾層能不能好點。”


    這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合適的方法了。


    “你先等等。”


    祝楊鬆開手裏的布單,順帶著一扯,將丁薄行手裏那部分也扯了過來。


    隨後從牆角拖出來一個大口袋。


    “這是……”


    丁薄行可不記得他們住進來的時候有帶這麽個麻袋進來。


    而且這破麻袋裏能有什麽好東西。


    難道還能掏出遮光窗簾不成。


    但看祝楊那麽認真的在口袋裏翻找著。


    整個人都快鑽進口袋裏去了。


    丁薄行也不好意思說出拒絕的話。


    索性站在一邊耐心等著。


    “找到了。”


    “這個……”


    祝楊手裏舉著找到的東西,一臉興奮。


    “這個是……”


    “這個叫萬布。”


    祝楊將麻袋收拾好放迴牆角,便拿著手裏的那塊布走過來。


    “萬布?”


    丁薄行倒是頭一次聽說這麽個東西。


    一般的仙家用用術法也就算了。


    法器之類的更多常見於那些武將手中。


    別的仙家也不是沒有,隻是夠得上法器排行榜的大多都是武將所用。


    一來他們四處征戰,於法器提升是極大的益處。


    二來他們威名赫赫,法器也更容易被人熟知。


    所以這麽個東西他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對。”


    “萬布。顧名思義,一塊可以延伸出一萬米的布。”


    “遮擋房間應該夠了。”


    祝楊隻想著滿足丁薄行的需求。


    卻不顧丁薄行已然快要驚掉的下巴。


    丁薄行心想,祝楊要是沒說假話的話。


    這萬布可不得了。


    遮擋房間算什麽。


    隻要他願意,怕是天都能遮吧。


    祝楊居然藏著這樣一個好東西卻不自知。


    真是暴殄天物。


    不等他感歎完。


    祝楊已經自顧自的用這塊萬布將房間遮擋起來了。


    先頭點燃的燭火替代了日光,幽幽的晃走了一室暗淡。


    丁薄行這才走到床邊,動手掀開了床榻上的被子。


    被子下麵被擋了個嚴實的正是早上被他抱迴來的那個女子。


    在他們二人的打鬥中,不隻有他受到了傷害。


    這女子更是傷的嚴重。


    他使了法子固定住她的存在,讓她不至於在天亮前就消失。


    但根本原因還是太陽的光線會灼燒損毀他們的魂體。


    所以他才想要遮住窗戶,營造出沒有光線的環境,然後將這女子喚醒,希望從她口中能夠得到他們想要的答案。


    被子被掀開,女子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丁薄行。


    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


    可丁薄行見過的女鬼多了去了,比這姿色上乘的更是多如過江之鯽。


    哪裏就會被她這點小把戲迷惑了心智。


    他相信,此刻若是沒有捆仙繩束縛著女子,她怕是早就暴起反抗了。


    畢竟早上他們打鬥的場麵還曆曆在目。


    他身上的傷勢也不是做假的。


    “起來吧。”


    丁薄行將那女子帶到桌邊的時候,祝楊早就嚴陣以待了。


    說到底這事情也牽扯到了當今的人,他有必要將這裏麵的個中細節一一匯報上去。


    至於最後會做出什麽決斷就不是他能操心的了。


    “坐。”


    丁薄行將人帶到桌邊後,隨便拉了個凳子坐在了祝楊的旁邊。


    而那女子則站著沒什麽動作。


    祝楊這才出聲相讓。


    罪責與個人的禮儀教養不能混為一談。


    這是祝楊一直秉持著的理念。


    女子坐下後,祝楊擔心她會死咬著不開口。


    便開始有意識地引導著她去陳述。


    那女子也很是配合,到後麵女子的分享欲像是被打開了一樣,便自行述說起來。


    丁薄行和祝楊這才算是明白了為何初見時,女子會呈現出那樣的奇怪姿態。


    她原是不堪屈辱選擇了跳樓,倒栽蔥似的落地,讓她從此以後不得不以如此麵貌示人。


    說來也實屬心酸。


    世上有萬萬人,人人都有千萬故事,千萬故事裏同時又有著萬千事故。


    丁薄行自知無力救贖,便也從沒奢望過。


    時間久了都快以為心是石頭做的了。


    隻每每為之觸動時刻,方覺自己也有血有肉。


    祝楊料想到女子的身世同掌櫃的有關係,卻也沒想到這裏麵竟然牽涉如此之深。


    當今自即位起便籌措了這些隱於鬧市的暗樁。


    他們藏身於各個行當裏,分不清辯不明。


    且因為工作的原因,他們還會經曆不斷地調動,在這個過程中去騰換地方和職業。


    就連這些暗樁自己都說不清他們一起的人都有哪些。


    何況他們這些外人呢?


    他這次出來也是借由職務之便才得以有機會去接觸和了解這些人。


    卻不想還讓他遇上這樣的事情。


    按這女子所說,這掌櫃的在此地已經有十餘年,若當真如此囂張跋扈,那這十餘年間,遭遇他黑手的人還不知幾多。


    “你們當地不是應該有什麽縣令之類的。”


    丁薄行也不知道他說的對不對。


    他也是頭一次來到這個時代,他所有的知識儲備都來自於生前所看的裝古劇。


    那些劇魚龍混雜,各個朝代都有,搞的他也無法確認。


    “縣令同那掌櫃好的像是穿一條褲子,如何能替我做主。”


    那女子聽他提起縣令,便更為悲憤,不禁潸然淚下。


    “他不將我送去生吞活剝都算是積德行善。”


    這丁薄行就沒辦法了,求助似的看向了祝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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