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食堂裏吃完飯,我和淩菲拎著一小桶石膏粉來到了解剖室,主要解決屍體上的這列咬痕問題,按照我們以往的經驗,如果這咬痕的石膏模型製作成功的話,大致可以判斷這牙齒主人的性別、年齡,甚至可以發現一些意想不到的情況,總之呢,我們法醫這種工作,經常會出現一些奇跡,在你絕望的時候,為你點亮希望之光。


    這細細的一列咬痕,要製作一個模型下來,還是需要不少耐心的,以前慕容哥手把手地教我多次,才掌握了其中的技巧,現在就看我如何把淩菲教會了,這種活好像不是純科學的東西,完全是手工藝活,我想起了賣油翁的故事,手工藝活隻要多加練習,就可以獲得滿意的作品。


    我戴上了橡膠手套:“淩菲,你去按照作業指導書上的石膏和水的比例,把石膏配置起來,我們馬上就動手製作模型。”


    淩菲也戴上了手套:“好叻,我這就配。”


    淩菲的動手能力蠻強的,一會兒就配置好了石膏,我看了看糊狀的石膏:“不錯,這比例配得很好,你注意看著我怎樣做模型吧。”


    我先把死者的手臂固定住,慢慢地將石膏灌進細細的咬痕中,就等著石膏變成固體。


    淩菲緊張地盯著石膏,這姑娘已經是完全進入了狀態,把法醫工作融入到了她的生命中。做法醫真的不是那麽容易,特別是在我們研究所,案件稀奇古怪,種類繁多,所裏規定五年以上的法醫才能獨立勘案是無數的經驗教訓總結出來的,淩菲這姑娘很像我當年的執著,隻要悉心調教,應該會上手很快的,做我的好幫手,到時我會省力很多。


    “蘇老師,石膏好像已經幹了。”淩菲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俯下身看了看,石膏好像已經幹了:“好的,我們把模型取下來吧。”


    我小心翼翼地把這咬痕的石膏模型取了下來,生怕它碰碎了,畢竟隻是脆弱的一小塊。


    我取下後,拿到了光照比較好的工作台上,坐下來好好地觀察起來。


    這模型雖然還不錯,但是遠遠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態,因為這個咬痕本身比較淺,模型隻複原了牙齒的一小部分,給我們的觀察帶來了麻煩。


    “蘇老師,這牙齒模型好像不太管用呢。”淩菲悲歎道。


    我平靜地說:“不好用也得用,就這麽點條件,將就著吧,任何時候都沒有完美,我們的水平就體現於此。”


    我仔細地看著這模型反映出來的幾顆牙齒,女性是可以確定的,至於年齡,我的直觀感覺應該是二十三歲的樣子,其它的意外驚喜一個也沒有。


    死者生前被一位二十三歲的女孩咬了。


    派出所長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到底是在水裏咬的,還是岸上咬的,對於案情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可是岸上和水裏隻需要死者輕輕一跳,就幾秒鍾的時間間隔,這咬痕的損傷特征不可能有分別,遇上這種無能為力的時候,心情也是會變得煩躁起來。


    如果實際一點的話,在這斷頭崖特殊條件之下,一個三十歲的男青年被一個二十三歲的女孩在海中咬了一口,理論上雖然說得通,但我實在是想象不出當時是怎樣的一種場景,所以我還是把重點放在了岸上咬的,也就是說死者在下水之前被一個女孩咬過,至於為什麽,這裏麵存在太多的想象空間,一下子也沒辦法迴答。


    帶著一腦子的問題,保存好牙齒模型,我和淩菲又急匆匆地來到了港口碼頭,再次坐上了巡邏艇,去往斷頭崖下麵的現場海域。


    沒有屍體的斷頭崖海域,是一處絕美的風景,海浪從遙遠的地平線一路起伏過來,重重地拍向斷頭崖的岩石,激起浪花無數,這斷頭崖就這樣在這裏一站就是幾千幾萬年,吞噬著這碧波巨浪,還有生命。


    我們的巡邏艇擔心水底的礁石,不敢靠近崖邊,於是我就要求放下一隻小型的救生艇,用單槳劃向崖邊,我還是想好好看一看,這些懸崖和暗礁,到底能不能形成這具屍體頭部的損傷,沒有親眼目睹,我還是不敢輕易做出最後的決定。


    救生艇在海浪的拍擊下,好像隨時都會被撕碎似的,淩菲穿著一件紅色的救生衣,兩手緊緊地抓住船沿,飛濺的浪花已經打濕了她的臉頰。


    我用力地劃著,向崖邊靠近,在海浪的推動下,劃船的效率提高了很多,不一會兒,我們的救生艇就靠近了懸崖,我四處環顧著,發現這些岸邊的石頭都是大平麵的,但這是水麵之上的部分,死者要是被巨浪拍擊,應該是撞擊到了水下的石頭。我貼在救生艇的船沿,透過碧藍碧藍的海水,雖然水麵在不停地晃動,但也能看清水底下的情況,水底下的那些暗礁也都是像頁岩一樣,平平整整的,這下子我心裏有了數。


    淩菲匍匐在船沿,聲音隨著船的搖晃都變得有些發抖了:“蘇老師,這些石頭好像都很平整,如果死者的頭部撞擊到上麵,損傷是很符合的吧。”


    我看到了這些石頭的情況,就已經考慮返迴巡邏艇了,迴答道:“你說得沒錯,我看這死者是在水裏被海浪拍擊,頭部撞到了這些石頭,才導致昏迷,最後溺死的。”


    迴到了巡邏艇,所長急忙把我拖到船上小型的工作室裏,給我遞上一瓶礦泉水:“蘇法醫,辛苦了,你看經過一天的工作,屍體能不能排除他殺呢?”


    我在沙發椅上坐下來說:“暫時還不可以,就單憑屍體來說,是頭部撞擊水下岩石導致昏迷,最後是溺水死亡的,但是上午也跟你解釋過,這屍體手臂上的咬痕對於案情很關鍵,如果這件事情沒有弄清楚,我看這性質暫時還是不能確定的。”


    所長搔搔頭發說:“不能確定?這可是很麻煩的,那要什麽時候才能定呢?”


    我看了看他,所長額邊滲出了密密的一層汗:“所長,是這樣的,劉大組織的那批人還在勘查斷頭崖上麵的現場,我想天黑之前總是會有說法的。”


    所長不停地點這頭:“好的,好的,也隻能如此了。”


    水域的情況我已經基本有數,我們開始準備返航,此時已是晚霞湧起時分,海麵上金光燦燦,我扶著巡邏艇的船欄,看著這美景,心中湧起無限的感慨。


    忽然,電話響了,是痕跡的侯宇廷打來的,我迅速接起了電話:“侯宇廷,怎麽了?”


    侯宇廷在電話裏說:“蘇三,你在巡邏艇上麵吧,你抬頭看看,我就在你上方呢!”


    我朝斷頭崖的上方望去,果然看到了侯宇廷小小的身影,在斷頭崖上方使勁地揮著手。


    我在電話裏說道:“看到你了,你上麵有什麽發現嗎?”


    侯宇廷停止了揮手:“當然有了,想聽什麽?”


    我說:“來點實在點的,無關緊要的就不要囉嗦了。”


    侯宇廷說:“好的,我正式地告訴你,斷頭崖上發現兩種新鮮的鞋印。”


    我急切地問:“一男一女?”


    侯宇廷不緊不慢地說道:“正是。”


    我心裏一陣激動:“侯宇廷,你在上麵別動,我馬上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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