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封建迷信也能延續至今?”


    我實在是理解不了,在現代社會,竟然還有一個村的村民思想落後至此:


    用一個活人去祭祀什麽蛇仙?


    陳最在我旁邊伸手閃了閃風,


    “你消消氣姑奶奶。


    其實這種害人不淺的活動在我父親作為蛇村蛇王時就已經摒棄了,隻是現在應晝稱王,又興起了。”


    “你們白蛇一族到底為什麽會被他們青蛇代替呢?”


    聽陳最再次說起,我忍不住好奇,反正走路無聊,便提出了疑問。


    一提到這個,陳最唉聲歎氣,聲音也變得悠揚深遠,與風聲融為一體,


    “應晝是我母親因為一時善心救迴來撫養的義子……”


    也許,一切的恩怨,都可以歸結於命運。


    陳最是獨生子。


    蛇這種生物其實一次可以生多達三十隻蛋,隻是陳最的母親青茗體弱,產蛋數量少,能夠破殼的更少,最後隻剩下陳最一個。


    所以他父母對他是十分關愛嚴厲,隻盼著他能早日修煉成精化形,繼承蛇王的位置。


    陳最天資聰慧,雖然身體一直不好,但是還是在小時候就修化了人形,而後便是更加嚴厲的學習修煉。


    難熬的日子還好不是孤身一人,陳最有一個青梅竹馬,名叫祝織,是一個玉麵蜘蛛精。


    祝織從小便沒了父母,母親生前與青茗是好友,便將當時還小的祝織托付給了陳最一家。


    兩人一起長大一起修煉,暗生情愫。


    也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將彼此視為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人。


    陳最父親名叫陳寧,自他成王開始,蛇村多族群一片祥和,和地上村民也相處十分融洽。


    他無疑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而且很有善心,摒棄了活人祭祀等陋習。


    一日,青茗帶著陳最和祝織在後山中遊玩,突然聽得微弱的求救聲。


    三人循聲查看,發現了倒在茂密樹叢後的應晝。


    應晝是他們族群中的老幺,開智較晚,但是運氣卻好,吸收日月精華竟然也修煉幻化出人形。


    不過受族群中其他同類的誘騙,被拋棄在這片深山中,他找不到迴家的方向,又不會捕獵。


    正是饑寒交迫之時,遇到了他生命中的救星。


    青茗將應晝帶迴家中,喂了水和吃食。


    聽他說了自己的經曆,便將他收為義子,養在膝下,與陳最、祝織一同生活。


    可惜陳寧和青茗的善心並沒有換來好報。


    應晝開智之後,怨恨起父母恩愛、家族和睦、天資聰慧的陳最。


    蟄伏許久,下慢毒耗盡了陳寧和青茗的身體,偷襲當時並未坐穩王位的陳最。


    不僅搶奪了王位,也奪走了祝織,將傷痕累累的陳最趕出了蛇村,讓他自生自滅。


    “所以我和他,不共戴天,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陳最咬牙切齒地說道,眼底迸發而出的憤怒和怨恨像熊熊燃燒的烈火。


    我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脊背,沒有說話。


    一切安慰的話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隻有親手報仇才能平息他一生所痛。


    快走到山下了,我看到下方出現一個巨大的空地,布置規整,周圍稀疏有致地燃著長明燈。


    這應該就是蛇村的祭祀台了。


    我們處在高處,能夠看到祭祀台中央有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周圍的石材刻著彎曲盤旋的蛇形圖騰。


    此時那群壯漢已經快要走到祭祀台旁的棺材了。


    一抹紅色身影安安靜靜地任人擺布,那是假裝昏迷的薄從懷。


    雖然我早就知道這是他的計謀,還是止不住因為緊張而加速跳動的心髒,冷汗也密密麻麻地爬滿後背。


    幾名壯漢配合默契,一隊將沉色的棺材板推開,一隊將薄從懷板板正正地放置在棺材之中。


    胸前繡著青蛇花紋的阿陳從懷中掏出一張紅紙,平整地疊好,放在薄從懷交疊放在小肚上的手中。


    一聲吆喝,幾人將棺材板抬起蓋在棺材之上。


    隨著他們的動作,薄從懷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將棺材擺放在黑洞一側,阿陳抬頭望月,估摸著是時間還早,攜著其餘幾個手下走到祭祀台一旁,站直等待。


    靜候片刻,幾個在祠堂中出現的老者步伐緩慢地走了過來。


    統一披上了黑色長鬥篷,寬大的帽簷將半張麵孔遮蓋,在並不清晰的燈光下顯得尤為瘮人。


    我和陳最選擇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藏好。


    在這裏不僅能夠居高臨下看清祭祀台上眾人的行動,還能勉強聽清交談聲。


    隻是趴著的姿勢並不好受,但是也是咬牙忍了。


    為首的長老應該便是最為急切的董老了,他搓著雙手,站在眾人中間,向後不停張望著。


    隻見從後方來了一個身著素衣的老者,他拄著拐杖,老態龍鍾地墊後走來。


    另一邊由一個穿著素雅、麵容姣好的女人攙扶著。


    “二長老,一切準備妥當,隻待吉時。”


    阿陳上前行禮稟告。


    被尊稱為二長老的老人低頭跟身邊的女人耳語些什麽。


    女人抬頭吩咐,聲音清麗,十分動聽,在寂靜的夜中如同天籟,


    “好,那請各位就位吧。”


    說完,便扶著二長老走到祭祀台正對的太師椅坐下,董老等一行長老分別位居其左右。


    眾人身後,一個同樣黑沉的棺材靜靜擺放,棺蓋並沒有合上,露出一個麵色慘白、頭發花白、形如枯槁的老人。


    老人雙眼緊閉,麵容安詳,已然是去世許久。


    棺蓋隻將老人的麵孔露了出來,脖頸之下的部分都被遮住,看不出全貌。


    一排長老背對著我和陳最,看不見表情。


    隻有那個女人,站在二長老身後,纖纖玉手背在身後,指尖輕輕地打著節拍,像是在默默讀秒。


    此時接近淩晨,除了祭祀台,周圍如一灘濃墨,烏雲遮擋了彎月,唯一的自然光源也消失不見。


    阿陳幾個壯漢搬來一個大鼓,鼓麵由蛇皮製成,蛇鱗的紋理在此時顯得詭異異常。


    蛇皮鼓架在漆紅鼓架之上,阿陳手中拿著鼓槌,筆直站著,隻等吉時一到,一聲令下便可敲響蛇皮鼓,開始祭祀儀式。


    過了幾分鍾,女人俯身在二長老耳邊說了什麽,二長老動作遲緩地一點頭一揮手。


    見此情形,阿陳揮動手臂,敲響蛇皮鼓,陣陣鼓聲激蕩開來,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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