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心中困惑。


    自倒懸於路燈伊始,他就能清楚感覺,脫序傀儡、不穩定的活化磁暴、無生巨獸之咬,自己的每一個法術都變強了,變得更強,更躁動,也更加兇殘暴虐。


    當時,李維心存疑惑,暗暗尋找那力量的源頭。


    而當無生巨獸之咬撕碎馬奎爾時,他終於有所感悟,這種強化並非源自自己的憤怒抑或其他負麵情緒,而是源自“恐懼”。


    不是自己的恐懼,而是敵人的恐懼!


    當馬奎爾的懼意加深,李維如同獲得了惡魔的恩澤,得到魔鬼的饋贈,種種屬性瞬間強化!


    “像是……某種血脈能力,或者天賦能力?”他摩挲下巴,自言自語。


    這種類似“被動能力”的獨特屬性,和血脈能力或者天賦能力的描述吻合。


    李維沉吟著,迴憶其種種資料。


    血脈能力源自血脈傳承,往往有跡可循,每一個血脈能力都是同一棵血緣樹分枝上的果實,隻是高低位置不同,有些人能摘到,有些人摘不到罷了。


    貴族都有類似“家譜”的“樹狀圖”,詳細記敘家族每一個血脈能力,甚至部分家族的徽記和族語都與能力相關。


    譬如,“聖詠家族”斯坦辛格,“聖詠”二字的來曆就是血脈能力“聖詠”,當能力者放聲長歌時,歌聲中有“群體士氣”和“神聖護盾”的效果,無需消耗魔力,增益效果隻和嗓門大小相關。


    更有甚者,一些傳承久遠的大貴族,甚至擁有名為“倒生樹”的血脈圖譜,不止記錄本家族的血脈能力,更有和其他貴族聯姻後,衍生而出的更多能力!


    天賦和血脈不同。


    天賦能力源自靈魂,而眾所周知,靈魂不可琢磨,壓根無跡可尋。


    相較血脈能力,天賦能力往往更為強大,且更為詭秘難測,不過,其稀有程度和覺醒難度也遠勝於血脈能力。也是這個緣故,能賦予人天賦的“至高聖洗”,一直就是不少大貴族競相追逐的目標。


    混沌的指節,就是一項天賦。


    李維懷疑,這個新的能力,或許也是天賦能力。畢竟,此能力著實怪異,實在和聖詠血脈沾不上邊。


    “嗯……”他摩挲著下巴,表情古怪,“以恐懼為養分?喂,喂,我又不是類魔。”


    李維心情沉重。


    他懷疑,自己身上的褻瀆聖痕雖然消失,恐怕依舊殘留了些許影響。畢竟,那一位可是能令一位綠之主教談而色變,號稱“舊神之首”的坎索恩。


    “算了,算了,”李維想了想,決定暫且偷個懶,將麻煩拋給以後的自己,“不管是血脈能力,亦或是天賦,現在還僅是雛形,等它完全覺醒時再去想吧!”


    下一項疑問。


    他取下怪談手劄,將其緩緩翻開。


    不出意料,怪談手劄的書頁上,又一枚蟲型符文浮現,兩枚蟲型符文如同蠅蟲,上下翻飛,競逐碰撞,演繹著一曲詭譎莫測的蟲之舞。


    “嗯?”李維眉毛挑起,表情猛然變了,“這是……”


    他的吃驚,並不是源於這枚新的蟲型符文,它幾乎是前一枚的翻版,並無特殊。


    但怪談手劄的書頁右上角處,其文字已然變化,原來是“謀殺小屋”,現在則是——


    “群狼之圈?”李維眯起雙眼,瞳中精芒閃爍。


    他意識到,這似乎是一種提示。


    “謀殺小屋”暗指鍾擺閣樓的種種事件,那“群狼之圈”呢?


    但這個詞,著實含義晦澀。


    李維聽說過羊圈,但從未聽說過狼圈。


    他皺了皺眉。


    “信息太少了……”李維是推理愛好者,但僅憑一個孤零零的單詞,他根本分析不出個所以然。


    咕咕咕咕……


    他正思考著,身後有貓頭鷹的聲音響起,竟像是電話鈴聲,聲音長長一串。


    “什麽人?”李維迴頭,視線轉了過去。


    蒼白月光裏,拱形窗的下沿處,竟是棲著一隻灰色的貓頭鷹。


    “李維,是我。”貓頭鷹竟開口了,聲音清脆好聽。


    “布魯斯特小姐?”李維辨出那聲音,微微一驚,旋即神情恍然。


    坎蒂絲?布魯斯特是司夜王座的神官,而貓頭鷹是夜之信使,那位鵝蛋臉少女能驅使貓頭鷹,這實在一點也不令人意外。


    “我有些消息,或許你會感興趣……”貓頭鷹道。


    “電話蟲?”李維低聲嘀咕,又詢問道,“什麽消息?”


    “調查結果出來了。”貓頭鷹旋轉腦袋,似乎打量著李維,嘴裏卻有條不紊地發出坎蒂絲的聲音,“你的猜想沒錯,喬納森、馬奎爾都是那場‘選拔’的獲勝者。”


    “這麽說,”李維眼神一凜,唇角浮起冰冷殺意,“還剩下兩個殺人狂魔在城裏遊蕩?”


    “不止。”坎蒂絲頓了頓,聲音很艱澀。


    “嗯?什麽意思?”李維聞言一愣。


    “選拔並不止一場……”坎蒂絲苦笑了一聲,“在雲端之城的四周,光發現的‘選拔’痕跡,就有三處之多!”


    “這麽多?”李維大驚,忍不住追問道,“不會吧,有這麽多越獄犯麽?”


    “當然沒有!”坎蒂絲似乎搖了搖頭,貓頭鷹也跟著生硬搖頭,“另外幾處‘選拔’的與會者,是城外的盜匪、野人甚至流浪漢。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李維問道,他本不想多管閑事,但還是沒忍住。


    算了,麻煩這玩意,你不去找它,它也會來找你……還不如早做準備,有備無患。


    他暗中自我開脫。


    “那場越獄並不是一場簡單暴亂,而是有組織的活動,而且,和蒼白蠕蟲相關!”坎蒂絲似乎笑了笑,聲音傳來。


    “蒼白蠕蟲?”李維再次皺眉,這是他第三次聽到這個名字了。


    “越獄前,監獄中舉行了一場邪惡儀式‘刀刺之刑’。簡單點說,就是一群人每人刺一刀,將一名祭品活生生地淩遲處死!‘刀刺之刑’召喚出了蒼白蠕蟲的仆蟲‘蠆獸’,正是因為蠆獸撞碎監獄鐵門,那夥人才得以越獄成功。”


    “那,”李維表情一變,似有所思道,“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是的。”貓頭鷹點點頭,繼續道,“那些犯人,包括其他‘選拔’的勝者,無一例外都變成了‘罪民’,而非‘蟲使’。除了舌頭下的那種古怪蒼蠅,在他們身上,我們找不到半點和蒼白蠕蟲相關的線索。”


    “為伏行的罪孽鋪平道路後,蒼白蠕蟲就功成身退了?”李維摩挲下巴,心中譏誚道,“這位蒼白蠕蟲,莫非是想站在世界中心唿喚愛?或者,是想來上一首‘舊神都是活**’?”


    事情太過詭異,他感覺不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是蒼白蠕蟲的資料,你可以看看。”貓頭鷹展翅騰起,扔下一個灰色包裹,“如果你有什麽想法,大家可以相互交流,互通有無……”


    貓頭鷹盤旋一周,離開房間。


    李維怔怔望著窗外,歎息了一聲:對方是想把自己拉下水,而自己呢?甚至不等對方發力,就自行跳了下去。


    他打開包裹,翻閱那種種資料。


    “蒼白蠕蟲,有神號‘蟲之王’、‘蠕動的疼痛’、‘無瞳之蟲’等,青睞痛苦和死亡,門徒自稱‘蟲使’……”


    李維一行行閱讀著,其記錄極為詳實,甚至,在一頁資料的下方,竟有“刀刺之刑”的完整陣圖和儀式流程。


    “咋地,怕我不知道怎麽取悅蒼白蠕蟲,還額外贈送一份召喚舊神指南?”他低聲吐槽,繼續凝神觀摩,表情卻一點點地變了。


    這座魔法陣“刀刺之刑”,他居然看懂了!


    甚至,他輕而易舉地將之剖析和解構,看穿其規則的流向,領悟其至深內涵。


    李維驚了,身體微微後仰:“我去,我不是傳說中的‘反位麵人格’吧?”


    他思索一陣,即有所悟。


    若是普通的魔法師,在看見“刀刺之刑”的刹那,立刻就會生出厭憎情緒,恐怕連多看一眼也不願意,更別說解析了。


    但李維卻是一名“局外人”。


    他沒有任何先入為主,態度超然而客觀,因此,無論他觀摩“刀刺之刑”,亦或是觀賞縫合怪的製作,都沒有任何親近或厭惡,隻以絕對理性方式解讀。


    此外,怪談手劄的存在,讓他不斷獲得扭曲符文,獵取和收割舊神的核心法則,對其規則理解也越來越深刻。甚至,一些舊神門徒對其信奉神祗的感悟,或許都沒有他來得真切。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迴以凝視。”


    忽然,怪談手劄中的一句話,浮上心頭,也浮上眉頭。


    李維微微皺眉。


    但他隻是略一遲疑,神情又變得堅定。


    關於這一點,米歇爾早就指點過,重要的是守住心契,隻將舊神法則當做工具,僅是“用”,而非“體”,也就根本不會影響到自身。


    “師夷長技以製夷,這不正好?”李維咧嘴一笑,神情豁達,“以舊神的手段對付舊神門徒,想想都夠勁!”


    他忽然心生靈感。


    “據說後天,格林小姐就迴來了,而對於那卷卷軸,我依舊沒有任何‘創作靈感’。”李維沉吟著,眼神閃爍,“既然如此,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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