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義陽東南老榆樹路開始,一車一車的軍車在顛簸中爬進山口,車輪碾得黃泥飛濺。


    每輛車上蓋著舊帆布,底下是整整齊齊碼著的彈藥箱、炮彈筒、汽油桶,


    還有哼哼喘氣的騾子,時不時顛著背上馱著的糧食。


    模範師軍需參謀李國祥站在城門口像個看著自家莊稼地豐收的老漢,


    看著一份份接收單匯總,臉都快笑爛了。


    “這才第一批,各類子彈就有十萬二千發……


    迫擊炮彈五百六十七發,步槍七百五十支,手榴彈兩千三……媽的這第一軍可真夠肥的。”


    他嘴裏一邊念著,一邊拽過一旁的參謀吼:“快,別堆這兒,直接卸到東線乙號倉!”


    模範師設立在義陽近郊的多個軍需倉不斷收攏後方運來的彈藥,經過登記後又立馬運送到了前線各作戰部隊的手裏。


    也就在這同一天,一封由第一軍部呈上的彈劾電文也送到了渝城。


    華夏革命軍陸軍總長辦公室裏,窗戶半開著,紙卷輕晃。


    院子外是山城慣有的潮濕風,帶著一股墨和舊棉布的味道。


    何印卿坐在辦公桌前,茶未動,眉頭微皺。


    案頭擺著幾封加急軍情函,其中一封蓋著第一集團軍印章,信紙上頭一行粗體小楷:


    “關於模範師包部截留物資、擾亂軍政秩序之行為,亟待裁處。”


    文書寫得極妙,字字不提“搶劫”,但句句都在說:


    “模範部隊擅自擴權、攔截正當調撥物資,行為近似脅迫。”


    “戰時秩序若無上級統籌,則軍紀堪憂。”


    “包部作風驕悍,前線勝績雖在,若不即刻約束,則必將尾大不掉。”


    他隻翻看了第一頁,嘴角就不禁翹了起來,隨後從旁邊的軍務助理手裏接過了大別山北麓的戰況摘要——


    那是前線每日的標準件,直接由第五戰區和各軍轉來的戰報匯總。


    “義陽方向,模範師全線固守,三日內數次擊退日軍前鋒攻勢,義陽防線未有大變故。”


    何印卿用指節輕敲桌麵,看著桌上一邊是擾亂軍紀的告狀信,一邊是戰線未失的作戰電報。


    “加急電文總共三頁,一頁陳述物資被攔情況,兩頁內容全寫模範師驕悍跋扈,擾亂統製,嗬嗬嗬……”


    “議長那邊也收到了?”


    何印卿側頭向助理問道,後者猶豫了片刻,而後點頭稱是。


    聞言,何印卿神色不變,隻不過眼角處卻是微微抽了一下,


    這不是胡棕楠第一次繞過他了。


    早在前幾年,胡棕楠就仗著議長高足的身份,屢次在軍政會議上自稱“奉校長親示”,


    說調兵就調兵,說要軍餉就去軍委會要,連一紙請文都不打給陸軍總部。


    何印卿早看不慣。


    他出身正統,係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27期畢業,信奉軍令係統與製度嚴明。


    在他看來,軍隊雖弱,但架子不能散、流程不能亂。


    軍中之事,兵權不能私授,財糧不能口頭撥。


    胡棕楠卻偏要走“私人路數”,在戰區係統裏肆意擴編,


    遇有調撥或人事安排,多次繞過陸總,直接遞信到議長書桌上。


    雖然是黃埔出身,對別人,何印卿或許還能看幾分學生情,但對胡——他心裏那根弦早繃著。


    “哼,要真打得出名堂,何至於到今天還跟人爭一口彈藥?”


    ………………


    5月9日清晨,霧氣還未散盡,日軍第十師團與第三師團全麵展開部署完畢。


    日軍北線第二軍總司令官東久邇宮稔彥親自督戰,調動第九裝甲聯隊與兩支航空兵聯隊,


    分批壓上義陽,意圖速決攻破模範師防線,直撲長江以北戰場的唯一核心通道,


    ——平漢線南端最後一個據點,漢口。


    這是日軍開戰以來,在豫南戰場首次動用“裝甲-航空-步兵”三位一體戰術結構的合成作戰。


    麵對這種火力密度,模範師無可後退。


    包國維從5月6日開始就已命令全軍拉出預備線,構築三道縱深陣地,


    強行將前沿兵力做“斜型分層”,以保證“炸不垮即補位、壓不平即反頂”。


    5月9日清晨,日軍炮火壓來,開場即為高爆彈、燃燒彈,精準覆蓋模範師前沿火力點。


    李成斌第一團首當其衝。


    日軍以兩個步兵大隊配合坦克部隊對其左翼實施強壓推進,


    六門山炮將第二營三號陣地徹底炸塌,二連一度與主力斷聯。


    泥土被轟得翻卷如浪,迫擊陣地三次重建三次被夷平。


    “炮位一線已空——請求補位火力!”


    “補什麽火力,全線開炮!”


    日軍第九裝甲聯隊試圖沿東雙河突破模範師防區,用九五式輕戰車對陣地側翼迂迴。


    但模範師裝甲總隊臨時動用繳獲舊式野炮改裝的反坦克炮,在林線設伏。


    5月10日傍晚,模範師反坦克排在槐樹嘴南側第一線一次性命中日軍坦克6輛,擊毀3輛,暫時逼退整個裝甲編隊。


    日軍航空兵兩日之內共出動九六式轟炸機61架次,九七式戰鬥機34架次,集中投彈於模範師後方三號補給倉與火力中繼區。


    軍需線斷裂兩小時,重傷員轉運延誤,信號組一度靠人傳令維持全營聯動。


    連續三日激戰,雙方損失慘重。


    模範師全線平均傷亡率達20%,第一團三營一度減員過半,工兵總隊損失三分之一。


    到了5月12日清晨,雙方終於陷入對峙拉鋸,東線未破,模範師雖傷,卻陣未潰。


    夜幕下,包國維站在指揮帳篷外,身前盡是火光餘燼、炮聲遠伏。


    他放下望遠鏡,語氣低沉:


    “還沒到最難的時候。”


    “不過可以讓他們先進來了。”


    命令很快傳達下去:


    “全線一線陣地主動放棄,步兵後撤進第二陣地壕溝群,火力組一律按預案布控,開始準備戰壕作戰階段。”


    淩晨3點,第一旅各團陸續開始轉移。一線陣地被迅速清空,僅留下障礙物、掩體和大量彈殼。


    而第二線陣地——那是一張鋪在義陽東線腹地上的泥土蜘蛛網:


    主戰壕六道,每道長達八百米以上,橫向交通壕貫穿全線,分區設有“戰鬥小室”與“彈藥溝”,


    地麵防炮掩體深達一米六,壕內挖有防空單兵洞與集體休息間,戰壕內密布火力點達兩百處,已成“地壕堡壘群”。


    5月13日早晨,日軍第三師團前鋒大隊進入廢棄的一線陣地,發現空無一人。


    “敵已崩潰,棄守一線陣地。”,日軍聯絡兵如是記錄。


    第三師團步兵大隊長橋本喜三大尉望著遠處地平線,輕聲下令:“推進。”


    日軍緊握著長長的三八式步槍,腳下踩著鬆軟的泥土進入了他們付出了上千條命的陣地,


    但當他們踏入第二陣地視距內,眼前的畫麵卻讓眾人一愣。


    壕溝,不止一道,是縱橫交錯,是三層五線,是前後雙折的火力死角,是他在整個中國戰場上都極少見到的“戰壕網”。


    上午十點,日軍先頭步兵大隊開始衝擊第二壕溝第一防線。


    他們低估了距離,一進入火力區,模範師在後方隱蔽的火力點立刻開火,


    通用機槍布設的死亡封鎖線迫使日軍們不得不躲進了坑道中,


    但坑道中卻是有一群人在早早等待著他們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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