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疏鶴聽著這些亂糟糟的聲音,這些攻擊謾罵的話,他整個腦子都像被炸開了,渾身的血液都往頭頂衝,耳邊一陣陣轟鳴的響。


    他虛弱地靠在聞宥禮身上,閉著眼,幾乎陷入了昏厥中。


    謝疏鶴想著楚輕盈,仿佛獲得了無限的力量,猛地睜開眼睛,赤紅充滿戾氣的碧眸嚇了人一跳。


    謝疏鶴一手提起袍角,抬起腿用力踹向保皇派幾個說話的官員。


    那幾個人哪能想到一向柔弱的首輔大人竟然會踹人,還是在朝堂上,大家都是動口不動手的君子啊。


    他們猝不及防胸口被狠狠踹了一腳,仰躺在地。


    還有的一個壓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哎吆哎吆地呻吟。


    謝疏鶴氣勢逼人,從來都清冷自持的他,此刻渾身散發著淩厲之氣,壓迫感很強,沉沉開口,“本閣的夫人不可能投降,她必定是為了打入敵軍內部,要瓦解敵軍,才假裝投降的,她是詐降。”


    傅寒辭往前走了幾步,擋在保皇派的幾個官員麵前。


    那官員捂著巨疼的胸口站起來,躲在傅寒辭身後接道:“首輔大人說她是詐降,她就是詐降了嗎?”


    “到時候我們大周滅了拓跋王室,她完全可以將自己的投降說成是在給我大周做細作,誰能證明她是真的投降,還是假的投降?”


    聞宥禮生怕謝疏鶴倒下去,已經示意同僚去請太醫候著了。


    他沉著臉,反駁保皇派的官員,“北境這個橫空出世的拓跋狼主極其悍勇,就連一向百戰百勝的東淩定遠侯,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死傷慘重,眼看著東淩的邊境就要被攻破了,下一個就是我們大周。”


    “首輔夫人為了把敵軍擋在邊境之外,護衛我們大周百姓,隻能智取,她犧牲那麽大,你們倒好,就因為她是女子,便要辱她名節。”


    “你們這些身在廟堂之高的人, 不知戰場上的兇險和殘酷血腥,不僅不幫著我們浴血奮戰的戰士們,反而靠著一張嘴詆毀他們。”


    “古往今來多少將軍在戰場上衝鋒陷陣保家衛國,卻死在了你們這群奸臣的嘴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最可悲的就是將軍沒有馬革裹屍,而是被你們這些奸佞之臣陷害致死!”


    聞宥禮眼眶通紅,說得慷慨激昂。


    然而這些人都是奸佞了,那心裏當然沒有絲毫愧疚和罪惡感。


    也就隻有太子,想說大敵當前,他們不應該內鬥,給戰場上的戰士們拖後腿。


    但他好幾次張口,都被傅寒辭用眼神壓製住了。


    太子攥緊了拳頭,站在外圍,抿緊薄唇,悶不吭聲。


    他知道此次北境進犯大周和東淩,就是傅寒辭挑起來的。


    傅寒辭私下跟拓跋王室來往合作,有人在拓跋王室裏為他傳遞消息。


    誰知道楚輕盈是詐降呢?


    他們知道的是楚輕盈被拓跋狼主獻給了拓跋可汗。


    哪怕她是詐降,她也是俘虜了,貞潔已失,世人如何容得下她?


    何況,不管楚輕盈是真降還是假降,他們都得讓其變成真降。


    傅寒辭就是要趁亂除掉楚輕盈等人,從謝疏鶴手裏奪迴皇權。


    “不愧是愛妻之名的首輔大人啊,胸襟寬廣,能容我們這些普通男人所不容,楚輕盈都被進獻給拓跋可汗了,說她是清白的?可能嗎?她都跟拓跋可汗有了肌膚之親了,首輔大人竟然能吞下屈辱,極力維護她,下官實在是佩服!佩服啊!”


    “首輔大人能原諒楚輕盈,我們作為大周的子民,絕對容不下她,她代表的是我們整個大周的顏麵,做出這等喪權辱國之事來,理應被問罪!”


    “楚輕盈是楚家的女兒,她都投敵了,楚家軍如何能信?他們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明明從未有過敗績,這次卻敗給了區區拓跋王室,下官看他們不敵敵軍是假,怕是在做戲,要將大周拱手送給拓跋王室吧?應當奪了楚家的兵權,交給真正的忠臣良將帶兵擊退敵軍!”


    “楚家的女兒犯下此等大罪,鎮國公府應該被褫奪爵位,抄家問斬!”


    “……”


    保皇派官員的一番話,餘音繞梁久久不散。


    他們能帶動天下的學子們,學子們手中的筆和一張嘴,能兵不血刃殺人於無形,能讓在戰場上英勇無敵所向披靡的將軍戰士們,毫無反抗之力,能讓他們死在自己效忠的君王手中、護佑的子民的唾罵聲裏,沒有葬身之地。


    曆朝曆代,這樣悲哀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謝疏鶴閉了閉眼,這真是他們麵臨的最大死劫,是“天”的操控。


    他們無法像之前那幾次闖過去。


    他知道楚輕盈必定是走投無路了,才不惜不要名節,鋌而走險的。


    世人都覺得他應該對失了名節的楚輕盈棄若敝履,可他心裏卻被擔憂和心疼裝滿。


    他隻是被“戴了綠帽子”,被世人嘲諷譏笑,盈兒才是承受辱罵最多的。


    明明她是為了護住他們、不讓敵軍攻破邊境,為了護衛大周的江山和子民。


    他懂楚輕盈,所以他會竭盡所能,奮不顧身,哪怕是搭上了自己的一條命,也要為盈兒兜底!


    “都住嘴!吵吵嚷嚷的,這是內閣不是鬧市!”現在的內閣等同於金鑾殿,所以大多數文武百官平常都在這裏。


    武將平陽侯站出來,氣勢凜然地嗬斥道。


    他一副要動手錘人的樣子,威懾力很大,讓幾個保皇派的文臣一下子安靜了。


    謝疏再睜開碧眸時,眼中的戾氣和殺意已經被壓了下去,隻餘一片深淵一樣的沉靜,看向平陽侯,“好,本閣便派平陽侯帶領十五萬將士,頂替了鏢旗大將軍鎮守邊關。”


    大周的每個兵符分為兩半,一半在將軍手裏,一半在皇帝手中。


    現在謝疏鶴手握皇權,一半自然就在他手裏。


    他示意身側的人交給了平陽侯。


    平陽侯心裏一喜,麵上冷靜,上前單膝跪地接過兵符,“首輔大人放心,末將定幸不辱命,擊退敵軍,滅了拓跋王室!”


    他隻要擊退了敵軍,就是立了大功,手握兵權,到時候再擁護謝疏鶴登基。


    而他的女兒,楚輕盈都被俘失去貞潔了,還怎麽能做皇後?


    他的女兒會成為皇後的。


    謝疏鶴淡淡地頷首,隻要不是楚家人帶領的楚家軍抗敵,不管他派誰去,哪怕不是強兵悍將,也一定會擊退拓跋狼主帶領的敵軍。


    投敵叛國的不是楚輕盈,而是傅寒辭在和敵軍勾結。


    平陽侯去了後,拓跋狼主肯定會假裝敗仗,暫時撤退停戰。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證明楚輕盈和楚明騫就是故意打輸的,坐實了楚輕盈投敵,楚明騫叛國的罪名。


    他讓平陽侯去就能守住邊境,一方麵給了楚明騫和霍遠霆他們喘息養精蓄銳的機會。


    再者,他在幫楚輕盈爭取時間,要讓楚輕盈趁著兩國休戰時,完成她的計劃。


    他現在先配合盈兒演著,讓拓跋狼主相信盈兒是真的成了俘虜。


    等他助盈兒滅了拓跋王室,度過了他們陣營裏全部人的死劫,就是傅寒辭的死期了。


    接下來,官員們又開始逼迫謝疏鶴問罪鎮國公府,甚至謝疏鶴作為楚輕盈的夫君,也應該受到牽連。


    楚輕盈走了這麽一步險棋,即便聞宥禮幾人據理力爭,舌戰群雄,但也敵不過這天下的人口誅筆伐和攻擊。


    “首輔大人,不要因為楚氏是你的妻子、鎮國公是你的嶽父,你就包庇他們。”傅寒辭站在謝疏鶴對麵,目光沉冷壓迫地看著謝疏鶴,幽幽地開口。


    謝疏鶴的視線跟傅寒辭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鋒著,劍拔弩張,“本閣身為夫君、鎮國公的女婿,無論本閣的夫人和女婿犯下多大的過錯,本閣都會包庇維護到底,否則本閣這首輔不是白做了嗎?”


    “這便是本閣一步步走上高位的初衷,隻為以權謀私。”


    傅寒辭神色一僵,抬高了聲音凜然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公道和正義了嗎?本王偏就不信了!”


    “公道自在人心,你能殺本王身後的十幾人,卻殺不了天下成千上萬辨忠奸明事理、弘揚公道、聲張正義的子民們。”


    “首輔大人若一意孤行,必定會引起起義暴亂,到時大周的江山不保。”


    “來人,削去鎮國公的爵位,將鎮國公全族抓捕入獄,以投敵叛國的罪名淩遲處死,本王倒要看看,首輔大人能否護得住他們!”


    傅寒辭在朝中還是有權柄勢力的,他話音落下,便有官員帶著禁軍往鎮國公府去。


    隻是葉家二郎、謝疏鶴的人攔住了他們。


    兩方人眼看著就要打起來。


    謝疏鶴大步走出去,站在大殿的屋簷下。


    寒冬的冷風吹得他衣袍獵獵,白色的雪花飄在他身上。


    他背部的衣衫上繡的仙鶴展翅欲飛。


    這一刻他整個人宛如仙人降臨,身在雲端,俯視著一切,應著傅寒辭剛剛的話,“隻要能護住妻子、保住嶽父全族,本閣就是對抗天下人又如何?”


    “本閣身為楚家四姑娘的夫君,應當擔下一切罪責,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楚家四姑娘所犯下的過錯跟本閣的嶽父一家沒有關係。”


    “本閣自願引咎罷免,不再是內閣首輔,貶為庶民,拘禁於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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