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客廖清把\"吉人天相\"等話剛說出口,歐婉麗給吳碧影接氣救治後,在悠悠蘇醒來,儒俠歐振天身遭陰花散之毒,不及治療,終於含恨撒手長逝。


    彭宗多見狀,立刻哀號悲啼,梁上客廖清忙不迭地把他拉住,悄聲喝止道:小娃兒不懂事!你這麽一哭,可要把你婉麗姊姊的命哭掉啦。


    彭宗銘聽得栗然一震,熬住盈眶欲墜的淚水,急忙旋首朝旁邊仰臥地上的歐婉麗看去。


    這時梁上客廖清悄聲又向吳碧影道:\"影兒,趕快背了你婉麗姊姊,和銘兒到這裏五梅幫總壇外的樹林裏等候,咱把這裏事處理妥後就來。


    吳碧影\"唔\"了聲,背了歐婉麗,同了彭宗銘走五梅幫總壇。


    他們走後,梁上客廖清吩咐兩名五梅幫中嘍羅道:你們倆人若能將功抵罪,饒了你等一命。


    說到這裏,指了儒俠歐振天屍體又道:快把這老人家屍體,抬出總壇外樹林處,咱們要把這賊窩毀了。


    兩名嘍囉應聲不迭,扛頭抬腳,把歐振天屍體抬出水牢石室。梁上客離開五梅幫總壇時,擲下幾隻火把。


    梁上客廖清帶了抬儒俠屍體的兩名嘍囉,悄悄進入樹林。來到樹林隱處,令兩名嘍羅用身帶的兵刃,挖掘一個土坑,把儒俠歐振天屍體安葬埋下。這時,平日詼諧成性,遊戲三味的梁上客廖清,站在儒俠歐振天新築墳丘前,搖頭一聲長歎,灑下二行熱淚,喃喃道:\"歐老,你平素行功積善,行道武林,想不到最後落得這樣一個收場。歐老,為人在世,本如春夢一場,你安息吧!你的這筆血債,咱們定會替你討還,讓你瞑目九泉!


    梁上客廖清話落此際,大塊衣襟已被淚水浸濕。


    這時,他旋首朝呆若木雞、愣立旁邊的兩名漢子淚眼婆娑的看了一瞥,揮手喃喃地道:你們去吧,以後好好做人。


    這實在是一幕極感人肺腑的場麵,所以,這兩名五梅幫人心頭激起一份感觸,當梁上客廖清話落此時,忙不迭地匍跪地上,連叩三個響頭,才匍匐地移步走去。


    梁上客廖清灑淚揮別儒俠歐振天墓塚,緩步朝樹林深處,找彭宗銘三人去了。


    這時,朝霞初上,旭日東升,已屆黎明時候。


    梁上客廖清正值茫然無去處尋找彭宗名三人,驀地樹林一角,傳來一縷嫋嫋悅耳的口哨聲。


    梁上客廖清淒苦的臉色,透出一縷笑意,喃喃自語地道:小娃兒,竟口吹出瓊樓十二曲中的寅聲,陽春鶯啼來唿喚連絡。


    說話時,走向口哨音源處。


    吳碧影背著歐婉麗同了彭宗銘,來到樹林後,吳碧影嘴口接氣,用本身內家一股精元之氣,灌輸進歐婉麗體內,不多時,她已完全蘇醒過來。


    歐婉麗睜開眼睛,看到吳碧影、彭宗銘二人,恍若隔世夢中,錯愣住半晌,這時彭宗銘忍不住含淚喚道:婉麗姊姊……你……醒來啦!


    歐婉麗疲憊而激動的\"嗯\"了聲,突然問道:爹,爹爹呢?


    吳碧影熬住心頭哀痛,卻是含笑安慰地道:\"婉麗姊姊,歐伯父與廖師叔隨後就來……\"。


    歐婉麗懷疑地愣看了她,喃喃喃喃自語地道:\"咱和爹爹因禁在五梅幫總壇的石室水牢裏……哦!爹爹身上陰花散毒物尚未解除。


    她話落此,忽地旋首朝彭宗銘道:銘弟,你有沒有將那大逆不孝的賤人楚鈴除掉?


    彭宗銘一時答不出話來,隻有含糊地應了聲,這時他想起了梁上客廖清在這漫無去處的樹林裏,尋找自己三人很不容易,所以,他以瓊樓十二曲中寅聲,陽春鶯啼作口哨吹出。


    果然,不多時,梁上客廖清萎靡不振地緩步而來。


    歐婉麗一見梁上客廖清走過來,焦慮憂急地問道:廖叔父,爹爹呢?


    梁上客廖清張口結舌,愈急愈說不出話來,這時卻熬忍不住,灑下了二行熱淚,喃喃地道:\"婉麗姑娘,人死不能複生,不必太傷心了!你廖叔父已把他身後事,料理妥善了。


    梁上客廖清話還沒說完,歐婉麗\"嚶\"聲哀啼,又暈死過去。


    吳碧影見歐婉麗暈眩倒下來,急忙上前扶住,一邊用手輕揉她胸前,半晌,才見歐婉麗悠悠迴轉過來。


    歐婉麗睜眼醒來後,哀哀悲啼不已,旁邊的彭宗銘,此時此地,也是泣不成聲。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烈焰熊熊,正在焚燒中的五梅幫總壇看了眼,搓手喃喃安慰地道:婉麗姑娘,人死不能複生,咱們趕先找著雲海銀燕楚鈴這妞兒。


    說到這裏,卻是急忿地接著道:\"到時給她三劍六孔,替歐老報了這樁血海之仇……婉麗姑娘,眼下你要節哀保重自己。


    說著,指了樹林隱處一角,又道:\"歐老墳墓已築妥,婉麗姑娘,你祭過你父親一番後,咱們趕往''波羅山''尋找楚鈴這小賤人!


    歐婉麗秀目含淚,抬頭感激的看了梁上客廖清一瞥,不勝幽忿地歎了口氣,頷首道:廖師叔,你說的是!


    彭宗銘衣袖抹淚,悲慟欲絕地喃喃道:楚鈴,我要將你千刀萬剮,方泄心頭之憤!


    梁上客廖清仿佛含有某種情緒,瞪看著彭宗銘,不耐煩似地道:\"小娃子,你別說那麽多啦,咱們祭過歐老墓地,下白沙嶺鎮找著愚叟王九等眾人後,就取道蜀西往波羅山!


    說著,轉首朝歐婉麗看了眼。


    眾人拜過儒俠墓地,歐婉麗哭得幾度暈死過去,彭宗銘隻有熬住自己心頭悲痛,同了吳碧影一邊頻頻勸慰。


    梁上客廖清用衣袖拭了拭淚,喃喃自語道:\"歐老,咱廖清很少替人掉眼淚,這次可為你灑下不少眼淚,你安息吧!等到婉麗姑娘手刃元兇,再會替你用棺木盛殮,重築墳墓。


    梁上客說出這些話,又引得歐婉麗一陣悲啼,眾人祭過儒俠歐振天墓墳後,走向白沙鎮而來。


    彭宗銘、歐婉麗、吳碧影和梁上客廖清四人至白沙鎮,來到昨日激戰的五梅幫酒肆的近處。


    這時遙目看去,酒肆已遭火災燒毀,剩下幾片殘牆敗墟,有幾處還冒出死灰未盡的嫋嫋白煙,且有不少官衙中人,在驗屍收殮。


    ——沿途下白沙嶺,彭宗銘和吳碧影敢情跟歐婉麗已講過一番別後的情形,所以,這時見到有堆石礫廢墟時,不禁激動的輕\"哦\"了聲。


    梁上客廖清喃喃地道:愚叟、酒丐和老怪物怎地把五梅幫裏這些牛鬼蛇神,一個個超渡歸天啦!


    梁上客廖清話甫落後,吳碧影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悄聲詫異的問道:廖師叔,他們三位老人家現在哪裏去了?


    梁上客廖清搖頭道:他們去向難以猜測,可能焚毀這間酒肆後,曾銜尾來白沙鎮總壇。


    他話還沒說完,吳碧影突然輕\"哦\"了聲,倏然接口道:\"廖師叔,是啦,依影兒想來,他們三位老人家,焚毀這家酒肆後,一定會登白沙嶺,說不定亦從五梅幫爪牙嘴裏,探得雲海銀燕楚鈴去向,知道咱們已救出婉麗姊姊等,是以他們亦往波羅山去啦。


    梁上客聽吳碧影這番話,頻頻點頭道:對,影兒,你說的甚是!


    眾人離開蜀南白沙嶺,順著官道向蜀西進發,準備出蜀西往波羅山搜找雲海銀燕楚鈴,了斷儒俠歐振天一筆公案。


    沿途上,吳碧影故意讓出很多機會給彭宗銘和歐婉麗,希望他們兩人一敘別離之情,談談別後的體己話。


    事實上,不但使吳碧影驚疑不已,就是連彭宗銘亦感到一片困惑、迷惘。


    原來歐婉麗如和彭宗銘單獨一起時,顯得異常矜持,隻有從她一對澄澈如水的美目裏,有時透出縷縷少女的幽怨和孕蘊的熱情,可是在刹那間,又很快消逝掉。


    倏地,所替代的卻是一對美目裏,閃射出兩道堅毅、肅穆、近乎冷酷的光芒。


    這使彭宗銘也深深懷疑眼前的現實。


    他所魂牽夢縈的婉麗姊姊,平時是個溫柔幽嫻的女兒家,別離又曾幾時,突然會變得這等沉默、寡言、孤癖、冷酷……


    曾有幾次,吳碧影有意替他們安排一個很好的機會,讓他們倆一敘離情,傾訴衷腸,結果,除了歐婉麗給彭宗銘一瞥淺淺的笑意外,卻是很快地走開了。


    這是蜀南青龍小鎮的日興客店裏,夜晚,月光從遙遠的山嶺冉冉升起,照在客店後院綠茸茸的草地上。


    彭宗銘鼓了極大的勇氣,偷偷地邀歐婉麗來這客店後院——他希望能知道歐婉麗突然情緒激變的原因。


    這時月色顯得很美麗,像一匹銀白的輕紗,輕籠在這客店後的小院子裏。彭宗銘輕輕喚了聲婉麗姊姊!


    歐婉麗抬頭看了他一瞥,她那秀長的睫毛下,一對黑亮的美目,這時仿佛是濃蔭遮映一泓深遂的幽潭,籠上一層抑鬱的濃霧——她輕輕\"嗯\"了聲。


    彭宗銘聽到她這縷柔腸的應聲,刹那間,卻像一縷悅耳的音響,繚繞耳邊,感激地朝她看了眼,嚅嚅地道:婉麗姊姊!你……沿途上來,不……不跟銘弟說……話,是不是銘弟有所得罪婉麗姊姊之處?


    說到這裏,用舌尖舐了舐嘴唇,接著又喃喃地道:\"銘弟年輕……不懂事……\"


    彭宗銘十分吃力的說出這些話。歐婉麗憐憫的抬頭朝他看了眼,良久,才輕喚了聲:\"銘弟……\"


    仿佛已熬忍不住心頭的委曲,一聲\"嚶\"啼,兩行清淚猶若串珠似的\"簌簌\"不止的流下來。


    彭宗銘驀然被駭然震住,驚疑不安地問道:婉麗姊姊!你……怎麽啦?


    歐婉麗舉袖擦去臉上淚流,又顯出一份冷淡的笑意,淡淡地道:銘弟,你並沒得罪我,是我添增了你心頭痛苦。


    她說到這裏,銀牙咬了下嘴唇,緩緩地又道:\"銘弟,錯不在你,亦不在我身上,冥冥中的安排下,才會使我們倆有今日的情景……\"


    歐婉麗話落此,朝呆若木雞,愣愣出神的彭宗銘看了眼,幽幽地歎了口氣,淒清幽怨地道:\"銘弟!你忘了你婉麗姊姊吧。我們沒有緣份——當初爹為了不願意我參入你和影妹妹之間,才將我帶走,浪跡江湖,焉知平地起風波,爹慘遭雲海銀燕楚鈴陰花散之毒,含恨九泉!


    爹爹因著不願兒女之情的牽涉,虧損了他老人家江湖義氣,才帶我遠遊他方,因之遭遇這樁慘變,如今爹已含恨千古,父仇難忘,婉麗姊姊又豈能忘卻亡父遺諭!


    歐婉麗斷斷續續話落此時,雖然一股極大的力量阻止她流淚,可是終於忍不住下,又灑了二行清淚,她換了柔和的口吻,秀目含淚,緩緩又道:銘弟!自古姻緣一線牽,我希望你和影妹良緣匹配。


    婉麗說到這裏,不待彭宗銘迴話,幽幽一聲苦歎,旋身出客店小院子,走迴客房裏。


    這時,遠處傳來溪流淙淙,鬆濤低語,四處的一切都是顯出寂靜和安祥。呆立在小院子裏的彭宗銘,卻像一具失去魂魄的軀體,讓夜露灑在他身上……!


    當他感到臉上、衣衫上一片潤濕時,他分不出是淚水,還是露水,隻是抬頭看看茫茫夜色中顆顆星星,喃喃地自語道:婉麗姊姊說的是冥冥中的安排。


    翌晨,梁上客廖清和吳碧影,似乎看不出彭宗銘、歐婉麗神情有所異樣,可是誰也不會知道,這對兒女倆心坎上,已烙下怎樣的傷痕。


    彭宗銘等四人,離開青龍潭小鎮後,經往蜀西而來。沿途山路崎嶇,峰巒起伏……晌午時分,不但沒找著打尖歇足處,且行途愈是艱辛,四人已繞入重山深穀中。


    驀地,梁上客廖清微微一聲驚\"哦\",手指前麵不遠處一脈參天巨木的樹林,旋首向彭宗銘道:銘兒,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響?從前麵樹林裏傳來的。


    梁上客廖清這話聲,雖然說得不大,卻把這三個男女少年怔了下!


    這時,他們三人各懷心事,仆仆風塵中,似乎沒有留意到外間的事務。


    梁上客問這話後,彭宗銘疑神聽去,緩緩領首道:前麵\"樹林裏,仿佛有人在扭轉什麽東西似的,發出一陣''軋軋''的聲音。


    彭宗銘話落時,四人已走近樹林處,這陣\"軋軋軋\"的聲音雖然很輕微,卻聽得很清楚。


    梁上客廖清蹙眉一皺,喃喃自語似的道:\"敢情又是牛鬼蛇神之流,在樹林裏搞鬼名堂?


    話語未落,彭宗銘雙肩微晃,雙足疾地一點,身若一瞥流星過去,已撲進樹林裏。


    歐婉麗、吳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正要銜尾進入樹林,隻聽得彭宗銘從樹林裏,傳出一縷驚唿、說話聲道:咦……乙鷗子老前輩,您老人家怎地會在這裏?


    彭宗銘這說話聲音,卻把歐婉麗等錯愕怔住,四人循著音源,進入樹林裏。


    這時,卻見過去跟蒼鬆睡客羅奇、茶客於七和離魂魔娘鄭喜,共赴阿諾卡山的乙鷗子,這時在樹林裏,用手絞上馭風逍遙車的齒輪彈簧。


    乙鷗子突然見到眾人,似乎在極度意外下,驀被錯愕怔住,朝彭宗銘看了看,又朝梁上客等三人看看,仿佛期待中的奇跡兀然出現,使他懷疑眼前的事實,半晌,顫聲喃喃地向彭宗銘等道:上蒼有眼,踏破鐵鞋無覓處,居然會在這裏樹林裏見到你等。


    說到這裏,稍微挪了下馭風逍遙車裏的身體,一手拉過彭宗銘又道:銘兒,老夫乘坐馭風逍遙車,正若大海撈針似的要尋找你……想不到會在這裏相遇。


    梁上客廖清一聽乙鷗子說這話,不由心裏\"怦\"的一跳,忍不住大聲問道:\"乙鷗子老前輩,你不是跟茶壇子等,一起往康藏邊境阿諾卡山去的,怎地一個人偷偷溜迴來啦?


    乙鷗子搖頭輕歎了口氣,才緩緩道:\"咱們四人追蹤珠蕊宮主卓英和阿彌陀上人、金劍斷魂郎帝,他們眾人早到一程,咱們途中遇著煙翁任九齡和一對少年男女,尚未攀登阿諾卡山時,卓英之師梵穀大師率領眾人,已設下三花四毒陣!


    彭宗銘驚愕不已地道:哦,會有這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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