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宗銘看過白布上寫的字後,小心翼翼地把它折疊起放迴紅色小袋裏,又問道:廖師叔,您認識這位愚叟王九老前輩?


    梁上客廖清仿佛在極度的深思中,得到這樁疑題的一絲解答,旋首朝彭宗銘看了眼,突然文不對題地道:\"茶壇子堪稱得當今武林上一位奇才,今兒咱廖清有點佩服他了,他還真是運籌帷幄,料事如神,想得出江湖這段來龍去脈!


    照此看來,歐老兒父女倆有險無兇,雖然歐莊被毀,還不致會把他這條老命送上閻王殿!


    這時旁邊的吳碧影仿佛已替彭宗銘負荷了一半憂慮,梁上客說出這話,雖然芳心一鬆,卻還是緊緊追問道:\"廖師叔,您知道愚叟王九是何等樣人物?


    梁上客廖清並沒有很快迴答,半晌才緩緩地道:\"此老在武林輩份甚高,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上少有人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所以傳聞亦甚少!


    歐老兒父女失蹤,茶壇子白布留字,居然牽累到這位老人家,可能隱含了一段武林中駭人秘聞!


    梁上客廖清說完這段話過後,彭宗銘星眸眨了眨,不安地道:\"廖師叔!何處能找著這位愚叟王九老前輩?


    梁上客搖頭輕籲了聲,道:\"此老行蹤可遇而不可求,咱廖清行闖江湖這些年來,亦隻聽過他的名號,還未曾謀麵一次。


    彭宗銘、吳碧影聽他說這話,剛透出的一縷希望的微光,又罩上一層陰霾,不由憂鬱地相互看了眼,歎了口氣。


    梁上客廖清見他們倆黯然神傷的樣子,故意激將道:\"你們這倆個娃兒真沒出息,遇到一點事,就長籲短氣來,找人要找才會找著!到時踏破鐵鞋無尋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們別再憑吊這焦土啦,快走吧!


    彭宗銘聽梁上客這樣說,果然頷首\"嗯\"了聲,同吳碧影移步離開已成廢墟敗牆的歐莊。


    走不了幾步,吳碧影突然睜大了一對晶瑩澄激的美目,不耐煩地問道:廖師叔,您說咱們該上哪去找這愚叟王九老前輩?


    吳碧影問出這話,梁上客廖清說不出話來,隻有故作輕鬆地緩緩地說:\"皇天不負苦心人,隻要歐老兒父女倆命根厚,咱們自會找著愚叟王九!


    梁上客廖清說到這裏,突然怒衝衝的悶\"哼\"了聲,顯然已找著一個盛怒發泄的對象,所以,悻悻地又道:\"茶壇子這番要是耍弄咱們。到時不摔破他茶壇子才怪!


    三人因著要尋訪愚叟王九,漫無目的地順著鄂中流水而下,這日來到離樊城不遠的太平集小鎮。


    沿途以來,梁上客廖清嘀咕不息地責怪茶客於七。來到這鎮的直街鬧處時,已是晌午時分,他一手揉了揉肚子,抱怨不迭地又說道:\"茶壇子害人不淺,憑他催命符似的一塊白布寫幾個字,可把咱廖清兩條腿跑斷了!


    這肚子也怪,平時怪乖的,一經過酒肆食鋪前,就會''咕咕''怪叫起來,真叫人煩!


    和彭宗銘一起走在後麵的吳碧影尖銳地揶揄道:\"廖師叔!人肚子餓才會''咕咕''叫,塞滿野草的牛肚子,就不會作聲啦!\"梁上客廖清瞪了她一眼,大聲道:\"女娃子!目無尊長,竟敢對你師叔說這些話!


    吳碧影乍舌扮了個鬼臉,\"嘻嘻\"地笑道:\"廖師叔!您別生這麽大氣,師父傳授咱一身武學,咱從您廖師叔處,學得一套最愛占人便宜的嘴舌,咱跟你嘴上印證一番,也不能算是一件壞事嘛!


    兩人拌嘴鬥舌時,正經過一家酒肆食鋪。梁上客廖清悻悻地掉身走進這家酒肆裏。


    彭宗銘、吳碧影跟著進入後,梁上客已吩咐店夥端上現成的葷素數碟和一壺暖酒。


    就在這時,店門外走進三個身穿勁裝的彪形大漢,在店夥招唿下,落座在他們貼近的一張桌座上。


    吳碧影美目朝其中一個漢子攏過一瞥時,娥眉緊皺,悄聲向彭宗銘道:\"這漢子長相好嚇人!


    彭宗銘旋首看去,亦不由周身湧起一陣雞皮疙瘩!


    原來這三個彪形大漢,居中落座的一個,滿頭臉長了﹣顆顆腥紅突起,猶若黃豆大的瘡療,其臉本已一份猙獰兇相,這樣更顯得醜陋駭人!


    三名漢子落座後已大聲吩咐店夥端上酒菜來!


    這時,居中座的漢子,一邊執壺斟酒大口吃喝,一邊激憤地道:\"真見鬼!把俺馬雄這張臉弄得這般模樣!


    橫邊坐的漢子,仿佛替對方負荷了一分憤怒,同情而憐地問道:\"馬大哥!敢情你遭了仇家的暗器,才會落得這份樣子?


    馬雄放下酒杯,一手輕撫自己臉頰,恨恨地道:\"要是俺誤中敵人暗器,還咽得下這口怒氣,偏偏是成群的大黃蜂!


    馬雄話落此,兩側陪坐的漢子,顯然驚愕不已地同時\"哦……\"了聲!


    鄰桌彭宗銘等三人,聽馬雄這漢子說出\"大黃蜂\"三字,突然似乎想起某樁事,相互對看了看!


    右邊橫坐的漢子問道:\"馬大哥,黃蜂竟有這等兇厲,會把你咬得……?


    馬雄猛喝了大口酒,倏地放下酒杯,一手撫了創傷累累的臉,恨聲不迭地道:\"說起這種事真令人驚疑不已。幫主雲海銀燕楚鈴和幾位五梅幫中好手,在武當山玉殿峰太已閣,商討一件重要事情時,突然廳上所有窗門、廳門好像給一陣狂風刮過似的''啪啪啪''全都合上了。


    這時,鄰桌的梁上客廖清,聽漢子馬雄說出五梅幫和幫主雲海銀燕楚鈴,不勝意外地震愕了半晌。


    馬雄執壺斟滿了一杯酒,接著再道:\"當時俺馬某正輪值守衛太乙閣大廳,突然一陣''嗡嗡''怪響,不知從什麽地方湧現出成群結隊,數不清的大黃蜂!


    馬雄作坐橫側坐的二漢子,聽他說出這樁怪事,莫不咋舌稱奇。其中一個懷疑似地問道:\"馬大哥!玉殿峰太乙閣的四周,敢情都是一片花圃?


    馬雄搖頭不迭的道:\"太乙閣依玉殿峰山腰而築,樹木倒有,未見栽有花卉……誠然這些黃蜂,不會從花圃裏飛來的。


    彭宗銘聽到這裏時,抬頭示意的向吳碧影和梁上客廖清看過一眼——他已自然地想到官道邊一座大花圃裏,怪老兒用竹筷鉗捉黃蜂之事!


    馬雄接著又道:\"當這群黃蜂出現在大廳上時,咱們這幾位守衛弟兄,不待幫主咐咐,紛紛要打開門、窗把這些大黃蜂趕走!


    說來也怪,被大風刮上的門、窗,怎麽地推也推不開,咱馬雄就給可惡的黃蜂叮了滿腦袋。


    橫座的漢子喃喃驚愕地道:\"給風刮上的門窗,怎地會推不開?


    馬雄仿佛責怪對方插嘴似地看了眼,倏地執起滿杯酒喝了大口,道:\"幫主和幾位五梅幫高手,揮掌驅散黃蜂時,見咱們扒不開門窗,知道太乙閣有意外驚變。幫主不愧當代武林一位巾幗英傑,隻見她一聲嬌叱,玉掌指彈,劈出一股勁風,才把廳門震開!


    橫座另一名漢子禁不住插嘴道:\"馬大哥!太乙閣大廳裏眾人,是不是都被黃蜂咬傷啦?


    馬雄把杯裏剩酒大口喝完,道:\"怎麽不是呢?連幫主那張嫩白的粉臉上,亦給黃蜂叮了不少處!


    馬雄說到這裏,顯得很神秘似的,壓低聲音又接著道:\"聽幫主和幾位高手說來,大廳裏突然湧現出的這大群黃蜂,都是曾喂毒豢養過。其中有幾名守衛兄弟,被黃蜂叮得\"哇哇\"急叫,當場暈死過去。後來幫主命侍女玉紅姑娘,分給大廳裏每人一顆紅紅的解毒丸子,才算沒事啦!


    鄰桌上彭宗銘等三人,聽漢子馬雄說時,無意中發現了一樁驚人秘密——江湖上果然有了這五梅幫的組織,且從他們說話中聽來,幫主還是一位容貌姣好的美婦人,這些人出沒之處,卻在武當山玉殿峰太乙閣所在。


    漢子馬雄話落後,無意中抬頭一瞥處,見鄰桌坐了兩個疾服勁裝的少年男女,似乎顯得微感一怔,略有顧忌似的把話停下。三人草草用過酒菜,付過酒賬後,離店而去!


    這三個漢子走後,梁上客廖清仿佛沉思似地用手摸了下唇上短須,喃喃自語道:\"''五梅'',''五梅幫''……雲海銀燕楚鈴……\"


    吳碧影驚奇不已地道:\"廖師叔!五梅幫幫主居然還是女的。您以前在江湖上有沒有聽到過雲海銀燕楚鈴這名號?


    梁上客廖清道:\"略有所聞,前幾年活躍在蜀、滇、黔大西南一帶,據說是位異疆高人之徒,身懷之學,要遠在菩提門掌門之一的珠蕊宮主卓英之上,她的外號亦稱雲海銀燕,不知目前五梅幫幫主是否就是此女。


    這時彭宗銘道:\"廖師叔,過去在雙河灣江山樓酒店,被銘兒斷臂的蛇翁沙天郎,他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


    會不會是丐幫裏的白衣丐一夥,變幟易舵,也投入五梅幫手下啦?


    梁上客廖清不勝負荷似地輕籲了口氣道:\"小娃兒!這些日子來咱遇到事太多了,可把咱想得腦袋發暈啦!別再問下去了,事到頭上就會明白!


    說到這裏,把桌上滿杯酒灌進肚裏,卻湧起一股子的盛怒,恨恨地道:\"茶壇子害人不淺,憑了這張催命符,耍咱廖清猴子戲。還有愚叟王九這老家夥,見不得人似的躲在龜洞裏,害得咱跑斷兩腿沒處找!


    吳碧影聽得吻了咂嘴,仿佛替人分辯似地道:\"廖師叔!您罵得好沒由來,於老前輩指出咱們迷津,才留下三隻錦囊。至於愚叟王九老前輩,他老家浪跡江湖行蹤不定,還不知咱們在找他呢。話又說迴來,他老人家知道有人在尋訪他,他老不願意見咱們,這又怨得誰來呢!


    梁上客廖清聽吳碧影這話,氣得兩眼直瞪,大聲斥責道:\"女娃兒吃裏扒外,目無尊長!


    三人在酒肆裏吃喝過後,離開太平集,準備沿鄂中漢水而下尋訪愚叟王九。


    出了太平集小鎮,走不多時,攏目過處,溪流縱橫,水田連綿,在官道斜角一側,一片蔥翠濃陰,隱隱傳來一縷沁脾入腑,令人聞之極感舒暢的幽香。


    吳碧影纖手朝樹林處一指,微帶扭扭地道:\"廖師叔!咱們到前麵樹林處歇歇再走吧!


    梁上客廖清怪眼一瞪,詫異地道:\"小女娃,咱剛從小鎮酒肆出來,走沒幾步,你……你就累啦?


    吳碧影粉臉微微一紅,朝兩人瞟了一眼,道:\"你們在官道稍候片刻,咱去了就來!


    話落,躍身一縱,直奔樹林隱處而去。


    這時,彭宗銘有所會悟,略帶呢地道:\"廖師叔!咱們在官道稍候片刻,影姊就迴來的!


    梁上客廖清經彭宗銘此話,豁然理會,卻又喋喋不休地道:\"女娃兒的名堂,就是這麽多!咱們男人家就方便得多,隨便哪兒都行!


    梁上客廖清話才說完,隻見吳碧影跑到樹林邊轉身飛奔過來,粉臉蒼白,嬌喘微微地向彭宗銘道:\"樹林……邊,一頭黃茸茸不知是什麽野獸,見咱奔去……在蠕蠕地爬動,銘弟!你……你去看……\"


    彭宗銘聽得心裏一震,正欲開口說話,梁上客廖清突然一變往常專愛向別人挖苦、揶揄的習性,大步走向樹林處,喝聲道:\"呔!何處山魈旱魃,竟敢光天化日下出現,殘害無辜!


    話落,倏地旋身朝銜尾跟來的彭宗銘、吳碧影兩人示意,要他們拔劍下手!


    樹根腳沿一團蠕蠕爬動的東西,突然伸出一個滴滴發光、肥禿禿的大腦袋,卻拉開銅鍾似的嗓喉,大聲的向梁上客道:\"小偷兒!窮叫窮嚷的幹嘛?


    梁上客見這團怪東西,伸出人腦袋向自己說話,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忙把衣袖拭了拭眼睛,朝樹根腳印處看去時……驀地又被錯愕怔住……!旋首朝身後不遠處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眼,大聲喝道:\"老怪物!你不穿僧衣袈裟,披了破麻袋,見不得人似地躲在樹裏幹嗎呀?


    這時,彭宗銘、吳碧影移步走近,見狀亦不由驚愕怔了半晌,待要上前去行禮時,瘋癲僧乙乙和尚一見他們走近來,忙不迭地把破麻袋緊緊的裹住身體,卻是轉了苦臉的向梁上客道:\"小……小偷兒!你……行行好事,快替咱老佛爺去找件遮體衣衫來,咱……咱破麻袋裏光溜溜一絲不掛的身體,怎能見人?


    吳碧影聽乙乙和尚這話,粉臉一紅,倏地嬌軀一扭,轉身過去。


    彭宗銘聽得亦不由心裏大感驚奇,緊忙走前一步,蹲在地上,殷殷關切地問道:\"乙乙老前輩!您老人家怎麽啦?


    瘋癲僧乙乙和尚肥禿禿的臉上,湧起一陣層紅層紫、恍若半生半熟的豬肝似的窘色,囁嚅地道:\"小娃兒!別多問啦!有話慢慢再講,先替咱老佛爺去找件遮身衣衫來!


    彭宗銘應聲道:\"請乙乙老前輩暫且委屈片刻,待銘兒往前麵太平集鎮上估衣鋪裏,替您買件合身衣衫來!


    話未落,雙肩微晃,身形騰飛似的向太平集而去。


    梁上客廖清錯愕半晌過後,旋首朝已遠離一邊的吳碧影背影看了眼,倏地咧嘴\"嘻嘻\"笑了笑,悄聲道:\"老怪物!你不必細說,咱廖清可知道啦!


    瘋癲僧乙乙和尚怪眼一睜,拉開銅鍾似的嗓子,道:\"咱有什麽事情給你知道?


    梁上客廖清一抹唇上短須,眯了眼仿佛在欣賞一件極有趣的東西,乙乙和尚給他看得一肚子不是味道,正欲大聲怒罵時,梁上客\"嘻嘻\"笑了笑,倏地一臉肅穆、鄭重地緩緩道:\"老怪物!你身為佛門弟子,卻是六根未淨,分明有奸淫之事!


    瘋癲僧乙乙和尚聽他這陣教訓,氣得\"唿唿\"直吼,可是他目前寸縷未禦,而吳碧影又站在遠處一邊,隻有咽下這口鳥氣,無法發作!


    梁上客廖清話落此,似乎料定對方無法奈何自己,接著有恃無恐地緩緩道:\"老怪物!咱梁上客廖清料事如神,凡事落入咱眼裏,十有八九錯不了。夜晚你春心發動,熬忍不住,找了個婆娘行苟且之事,正值你翻雲覆雨時,恰巧婆娘的漢子迴來,你老怪物不及穿衣褲,翻牆越走,才會落得眼前這份模樣!


    梁上客廖清說得有板有眼,仿佛他親眼目睹,一絲不錯似的。


    瘋癲僧乙乙和尚氣得\"哇哇\"大叫,破口大罵道:\"你這死偷,瘟偷,你信口雌黃,汙言誣人,咱老佛爺要抽你筋,剝你皮,再把你的肉喂狗吃!


    梁上客廖清悠然自得地道:老怪物,別說得那麽兇,待會小娃兒迴來,咱拿下衣衫來個不理,再上官家告你一狀,說你奸淫良家婦女,翻牆越走,人證物證俱在,到時看你兇,還是咱梁上客廖清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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