擲地有聲。


    此時廳中無聲。


    讀書人,心眼子還是很多的。


    韋春說到這就夠了。


    他們聯想的很快。


    詩是好詩。


    但前提得是你寫的。


    現在看來,這首詩表達的,應該是一個有些詩才的文人,想要做官。


    因此,比較含蓄地給一個權臣寫的詩。


    希望得到對方的引薦、賞識和錄用。


    隻是為了保持一點身份,才寫得委婉,盡力掩藏內心的渴望。


    此人的身份,更像是某個故交的老友之子,給梁大人寫的信。


    詩中歌頌一番女帝的聖明。


    又表達希望得到梁大人的提攜。


    梁大人有沒有提攜他,眾人便不得而知了。


    這首詩,應該是梁閑冒名盜用的。


    因為詩詞歌賦,皆是脫離不了現實。


    不管你是婉約派、寫實派還是浪漫狂放派。


    隻是風格不同。


    不管哪個流派,都不是胡編亂造。


    戲說不是胡說。


    寫景的詩句,條件可以適當寬鬆。


    有的人可以對著畫卷,描繪出景色。


    甚至可以憑空想象,描繪場景。


    但詩文所表達的思想,一定是作者自己想說的話。


    所謂直抒胸臆。


    你不可能說了一堆話鋪墊,隻為了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吧?


    所謂詩人、文人,亦或者統稱為讀書人。


    往往都帶有傲氣。


    希望自己的事跡流芳百世。


    希望自己的意境被人理解。


    才華越高之人越是如此。


    如果這詩真是梁閑所作,那麽他的才華必然驚人。


    他可以用此等才華,寫自己的故事。


    他作為私生子,在偏僻海邊小城被放養十數年。


    就沒有任何怨氣?


    或者是自立自強這些心境?


    亦或是遭逢天下大變。


    史上第一個女子登基為帝。


    這樣的燦爛盛世,不值得你提筆書寫?


    結果你梁閑寫的是什麽?


    我想當官,無人引薦……


    後人一看你的身份——宰相之子。


    不覺可笑?


    文人最重名節。


    若是梁閑真有驚世之才,必不可能授人以柄。


    把這樣的笑話留給世人。


    靖王世子漸漸鬆開了柔嘉郡主。


    柔嘉郡主微微張著嘴。


    小臉上滿是驚愕。


    周圍的讀書人,經韋春點撥,也想清楚了其中關鍵。


    這詩肯定不是梁閑寫的。


    如果是他寫的。


    那隻能說此人……精神不正常。


    幻想自己沒有過的人生經曆。


    用韋春之前那個世界的話說,是精神分裂。


    在場眾人,看著韋春的目光開始變化。


    最開始是忌憚。


    柔嘉發聲後,變為了憤怒。


    現在,則是期盼。


    希望再從韋春嘴裏聽到點什麽。


    畢竟第二首詩,實在是太強了。


    如果以武道來論。


    這詩可以說是史上最強的幾大陸地神仙之一,使出的一式天階絕品武技。


    哪怕知道這首詩意境不對。


    他們的高度,也難以進行點評。


    韋春也不行。


    但是李白可以。


    隻是李白今日不想嶄露頭角。


    他的這番胸中意氣,隻好韋春來替他抒發了。


    韋春飲了一口酒。


    相比於說教。


    他更喜歡拿刀,把剛才怒視自己的這些人砍了,那樣來的更痛快一些。


    不過這兩首詩,尤其是第二首《登高》。


    一定會對氣運之子梁閑的生涯產生巨大的正麵影響。


    韋春作為一個合格的天命大反派。


    這個時候當然要給世人解惑一二。


    “第二首詩。”


    韋春一開口。


    全場皆靜,目光注視韋春。


    “此詩前四句寫登高見聞。


    觀詩中詞句,當寫遊曆長江所見。


    本官聽聞,夔洲猿多,峽口以風大聞名。


    秋日天高氣爽,這裏卻獵獵多風。


    峽中不斷傳來高猿長嘯之聲。”


    “隻是……”


    韋春大手,摸了摸梁若若的大腿。


    笑道:


    “坊間傳聞,那私生子梁閑,從出生起就被送到了澹洲。


    在那生活了十數年,從未離開。”


    “澹洲港作為仙武王朝中,比較出名的一處天然深水良港。


    以風平浪靜,寧靜深遠著稱。”


    “那麽梁閑既沒去過長江夔洲,見過那裏的猿猴。


    也沒有見過長江兩岸的景色,如何寫出這樣的詩句呢?”


    眾人紛紛點頭。


    別說是梁閑,就連他們,很多人都沒有去過長江。


    長江頗為湍急危險。


    其內更有山精水怪。


    隻有武道強者喜好去其間闖蕩。


    在場的都是富家子,讀書人。


    窩在京都享福才是他們最愛的事情。


    那梁閑如何去得長江?


    韋春微微一笑:


    “無妨。


    就當那江景是他在圖畫中所見。


    猿啼之聲和風聲,是他的幻想吧……”


    此言一出。


    低笑聲一片。


    廳內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韋春神色一肅,接著道:


    “後四句抒情。”


    “‘常作客’,表達此人飄泊無定的生涯。


    ‘百年’,本喻有限的人生,此處專指暮年。


    ‘悲秋’兩字寫得沉痛無比。”


    “吾觀此詩。


    詩人備嚐艱難潦倒之苦,國難家愁,使自己白發日多,再加上因病斷酒,悲愁就更難排遣……”


    韋春語氣一頓,目光看向角落裏,梁閑之前坐的桌子。


    酒壺和酒杯還放在那裏,未被人收走。


    “半壺酒,空酒杯。


    吾觀此子飲酒甚歡。


    既無憂愁。


    也沒戒酒啊。”


    眾人又是一陣低笑。


    韋春捏了捏梁若若嬌嫩的大腿內側。


    直視著她:


    “本官才疏學淺。


    不知若若小姐,生平所知之人,可有誰有這樣的經曆啊?”


    梁若若被韋大人摸得耳根通紅。


    但在眾人注視之下,隻能忍住。


    情急之下,已經不能過深思考。


    她性格本就老實。


    這時候隻來得及實話實說。


    輕輕嬌喘幾下,勉強平複唿吸。


    柔柔道:


    “我平素也不讀史。


    至多了解一些家父生平。”


    “我隻記得天授二年九月,家父第一次升任宰相。


    四個月後,被酷吏來俊臣誣以謀反,奪職下獄,貶為彭澤縣令。


    直到營洲之亂時,得到起複。”


    梁仁傑大人的經曆,與詩中也不大相符。


    但相比之下。


    眾人覺得梁大人寫出此詩,將它贈與其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亦或是某個鬱鬱不得誌的潦倒老人的生前遺作,被梁閑或者梁大人收集到了手中。


    總之,此詩不像是梁閑寫的。


    韋春站起身,走到柔嘉郡主麵前。


    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右手捏住柔嘉的圓滑下巴尖。


    “不知郡主,覺得本爵爺所說,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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