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樓摩雲處,今見頹垣倚日斜。晶牖碎若星隕,鋼骨鏽作苔花。地龍之隧幽深寂,虹霓殘管猶明滅。


    衢巷縱橫,皆覆榛莽;飛橋層疊,半懸枯槊。昔時歌吹之地,薜荔緣霓裳模塑而上,蛛網結巨幕熒屏之間。


    鐵騎鏽轍沒荒草,時有鼯鼠躍其巔。商肆虛廊迴響,空傳鼎沸餘韻。貨架傾頹處,塵封之物件,依稀辨信痕。


    暮色沉時,藤蔓噬盡霓虹字。磷火遊走玻璃墳,疑是舊時數據魂。危壁猶存招貼豔,畫中朱顏對空笑。


    昔陷虛妄之女,今已為人母。舊痛若風過磐石,裂帛聲止,唯見經緯暗藏。


    ……


    ……


    ……


    時間過去了好久好久。


    感覺像是過了幾輩子一樣長。


    美咲還記得自己被sensei從深淵裏拉出來的那個晚上,記得那天自己身上的傷疤被繃帶所纏繞,記得那些傷口時刻提醒著自己還活著,還記得那些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


    但如今迴想起來,那些明明非常記憶深刻的場景卻隻剩下了模糊而又抽象的色塊,那時的記憶也逐漸模糊了起來,除了那深愛著自己的男人以及三位同伴之外,再找不到其它。


    很多事情隻是記得當時那種痛苦的感覺,但是現在迴想起來卻隻有疑惑和困惑。


    是怎麽迴事呢?


    想不明白,怎麽也想不明白。


    自己當時為什麽會難過呢?


    不記得了……


    “媽,你又在發呆了?”


    突然眼前暗了暗,一道聲音將美咲從思緒中拉迴現實,瞳孔聚焦間,那張與自己幾乎照如同鏡子一般無二的麵容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嗯,嗯,啊……”


    “是,對,又發呆了……”


    扶了扶自己的額頭,迴過神來的美咲看著自己麵前的星羽,隻覺得一陣恍惚與割裂。


    明明感覺,自己隻是剛剛觸及到溫暖,那種被從地獄裏救出來,縈繞在心間的麻癢感彷若昨日。


    但一眨眼。


    連女兒都已經到自己當時的年齡了。


    “不要再發呆啦媽媽,今天可是爸爸休息的日子,我們得早點去火車車站接他嘛。”


    “雖然和姐姐們分開之後,現實裏想見到會比較麻煩,但是,爸爸休息的時間也變長了,這次迴來可以陪我們好久呢~”


    星羽軟綿綿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迴響著,與自己冷漠到幾乎尖銳的聲音完全不同,雖然音色有6分的相似,但語調完全不同。


    這就是在愛裏長大的孩子。


    真好啊……


    “嗯,也是,不過平常倒也能發桃信,算不上見不到。”


    美咲下意識接過了話茬,點了點頭。


    現在除了有時候會感慨自己過去好像活了很長的時間,因此而陷入莫名其妙的迴憶之外,美咲已經和正常人沒太大區別了。


    除了表情少一點之外。


    “嗯,雖然能發信息了,但是還是會不一樣的,不能和姐姐一起出去逛街,還是會多少差一點的……我說媽媽,為什麽你不喜歡逛街呢?”


    衣著靚麗,充滿活力的星羽原地在美咲周圍轉了一圈,突然提及了這個自己疑惑的許久的問題。


    “啊……”


    被問到這個,美咲微微一愣,不過很快迴過神來:“因為很累啊,而且要曬太陽,被太陽照到感覺很難受,所以不想去。”


    “可是爸爸說要多曬曬太陽啊?”


    “可你爸也說過,我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用做,不是嗎?”


    “也是哦……”


    撓了撓頭,思維並不怎麽敏銳的星羽就這樣被美咲繞了過去。


    “哼……”


    口中發出一聲帶著寵溺的輕笑,滿目柔愛的美咲捧起了星羽的長發在手中撫摸著。


    “安啦安啦,媽媽會照顧好自己的,小星羽你還是先想想待會兒咱們怎麽給你爸爸個驚喜吧?畢竟做選擇這種事情你媽媽我還是不太擅長的。”


    “讓我想想……”


    任由自己母親把自己的頭發努力團糟,最後又一根根捋順,星羽捏著下巴學著老爹的樣子開始碎碎念起來:“弄個超大號的玩偶?不行,短時間內做不到,去蜜雪沙城借一個的話也來不及;抱著一大桶的奶茶?不行,抱著太累了;那隻剩下……”


    小手一拍,商場門口的星羽做出了決定,拉著自己身後的媽媽就走向了商場的甜點店:“這次就頂個超大號的甜甜圈去吧?”


    “好啊,你做決定就行了。”


    美咲微微一笑,點點頭跟了上去。


    雖然大多數時候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但是跟著女兒做女兒喜歡的事情,也意外的感覺不錯呢?


    \"您好,這是您定製的五層彩虹糖霜甜甜圈。\"


    當店員推著比人還高的粉色禮盒出現時,甜品店裏的馬卡龍色桌椅突然都成了微型玩具。星羽踮腳戳了戳盒頂的星星糖粒,甜膩的焦糖香氣立刻在指尖炸開。


    \"媽媽快看!\"


    她扯著美咲的袖口,淺灰瞳仁亮得像浸了蜜,\"和爸爸製服上的星徽一模一樣呢!\"


    玻璃櫥窗外逐漸聚起人潮。


    穿洛麗塔裙的少女把臉貼在玻璃上,鼻尖壓得扁扁的:\"快拍快拍!這絕對能上同城熱搜!\"她身後的母美咲然輕笑:\"你這孩子還真是喜歡拍照......\"


    “不過你爸當時結婚的那時候確實還定做了一個差不多大的蛋糕……”


    美咲的耳尖微微發燙。


    三十公分高的鬆糕鞋、綴滿鉚釘的皮衣——年輕時在sensei建議下最張揚的裝扮,都不曾收獲這麽多注目禮。


    星羽卻像踩著聚光燈的明星,哼著自創的調子指揮店員:\"姐姐麻煩在蝴蝶結上加個發光手環哦!\"


    “好的,這位可愛的小客人。”


    “嘿嘿……”


    感覺自己被誇了的星羽臉上露出了可愛的笑顏,雙手在後腰交纏,動作有些扭捏。


    \"會不會太誇張了?\"


    美咲低頭避開舉著手機的路人,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腕間的舊繃帶。曾經需要藏進長袖的疤痕,如今裹著珍珠手鏈在陽光下閃爍。


    \"就是要讓爸爸在月台一眼看到嘛!\"


    星羽把最後半截彩虹糖塞進嘴裏,糖粉沾在唇邊像偷吃奶油的貓,\"上次褚阿姨接機舉的led燈牌足有三米呢!\"


    “三米啊……”


    嘴角抽了抽,美咲一想到褚那樣嚴肅的一位茶話會大小姐會做出如此舉動,就不由得暗自感歎。


    自家男人的魅力還是太大了。


    穿過旋轉門時,禮盒頂端的星星糖不慎蹭到門框。美咲慌忙伸手去護,卻聽見身後咖啡座傳來輕笑:\"現在的年輕人真夠浮誇的。\"


    “那可不,當年我們哪有這個條件啊?”


    “也是,如果每次看到這種場景都會感覺,真好啊……”


    “……”


    聽著耳邊的閑言碎語,美咲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跟著閨女進了地鐵,準備坐地鐵去火車站接星羽那位多日未曾歸家的父親。


    地鐵通道的風掀起星羽的草莓印花裙擺,她突然轉身倒退著走路:\"媽媽知道嗎?這種星星糖要在月光下才會變藍哦,和基沃托斯天上光環的顏色......\"


    “一樣呢~”


    碎金般的光斑從穹頂玻璃漏下來,美咲望著女兒飛揚的發梢,忽然想起那個血月當空的夜晚。當時蜷縮在廢墟裏的自己,怎會料到某天能捧著比傷口更鮮豔的甜點,走向比月光更溫柔的黎明。


    “嗯,一樣……”


    眨了眨眼收迴了看著藍天的視線,美咲雙手撩起額前的碎發塞在耳後,將那最後一抹藍色的天空錯開進了視野的死角當中。


    地鐵通道的熒光在身後漸次熄滅,當最後一級自動扶梯將她們托向地麵時,星羽突然攥緊了美咲的手。


    “小心一點呀,媽媽。”


    “嗯?哦……”


    雖然不知道自己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又發呆差點摔倒了,但被女兒治愈了十多年的美咲下意識握住了星羽的手。


    沒有什麽事能比女兒和丈夫都在身邊更能讓她安心的了。


    斜切的金色陽光如液態琥珀般灌入眼眶,穹頂足有三十層樓高的玻璃天幕正在融化。無數菱形鋼骨交織成蜂巢狀的天空,全息投影的藍尾鳥成群掠過雲端,羽翼抖落的霓虹碎屑落在星羽發間。


    十四個檢票口吞吐著電子潮汐,懸浮行李車拖著彗星似的銀光,在雲母石地磚上織出流動的銀河。


    \"比虛擬實境還誇張......\"


    “該說不說爸爸還真是厲害唉……”


    碎碎念了一陣後,星羽仰頭時差點弄翻甜甜圈禮盒,蝴蝶結上的led手環正隨著車站廣播閃爍,\"媽媽快看!那個全息鍾樓在飄櫻花哎!\"


    “嗯嗯嗯,好看。”


    人潮裹著咖啡與鈴蘭香水的旋渦湧來。


    穿亞麻西裝的白領用眼鏡掃描車次,他的公文包撞到禮盒時,糖霜星星簌簌落在翻開的《倫理》扉頁上。


    遠處傳來孩童的嬉鬧,氣球簇擁的冰淇淋車正在播放二十年前的流行曲。


    美咲突然僵在原地。


    大理石廊柱的陰影裏,藏青色製服衣角一閃而過。那個瞬間她聽見繃帶撕裂的聲音,血珠滴在防空洞積水裏的迴響,直到星羽扯動她風衣腰帶才驚醒——原來隻是車站警衛的披風。


    \"媽媽你的手機在震!\"


    星羽突然指著她腰間閃爍的小熊掛墜,\"是不是爸爸......\"


    這丫頭話還沒說完,廣播突然切換成鋼琴版的《致愛麗絲》。


    人群如摩西分海般向兩側退去,黑曜石廊柱後方轉出熟悉的身影。藏藍西裝的領口別著星芒徽章,袖扣卻是幼稚的貓咪形狀——去年生日時星羽送的禮物。


    sensei抬手推眼鏡的瞬間,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穹頂天光裏折射出十字星芒。


    \"那個甜甜圈......\"


    他愣在原地,鏡片後的藍瞳突然泛起漣漪,\"和當年在廢墟裏找到的......\"


    記憶的膠片突然卡頓。


    二十年前的硝煙中,被壓在混凝土碎塊下的少女顫抖著掏出染血的紙袋,裏麵躺著半個壓扁的草莓甜甜圈。急救直升機的探照燈掃過時,她沾滿血汙的手指正把最後糖屑抹在他戰術手套上。


    \"跟你走會比和她在一起更舒服嗎?\"


    此刻跨越兩個時空的甜香在站台重逢。星羽已經抱著幾乎等身高的禮盒衝了過去,糖霜星星隨著奔跑灑落一路銀河:\"爸爸看!是不是和電視廣告上的一模一樣?\"


    sensei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當他單膝跪地接住撲來的女兒時,西裝前襟蹭上了彩虹糖霜,像戰士的勳章變成了童話的印記。抬起頭,美咲正站在三步之外,蒼白的指尖陷在風衣袖口裏——那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


    \"傷口,\"


    他輕輕握住妻子顫抖的手腕,珍珠手鏈下滑露出淡粉色的舊疤,\"還會疼嗎?\"


    星羽突然把甜甜圈舉到兩人中間:\"爸爸快咬最上麵那顆星星!媽媽說吃掉同一顆糖的人會......\"


    車站穹頂的智能調光係統突然切換成暮色模式,十萬片智能玻璃同時暈染出紫羅蘭色的晚霞。


    當sensei的唇碰到糖霜的刹那,全息投影的藍尾鳥群恰好掠過他們頭頂,羽翼掀起的電子風吹散了sensei鬢角的白發——那縷為保護她而灼傷留下的印記。


    \"這次換我帶你迴家。\"


    他摘下星芒徽章別在甜甜圈上,金屬與糖粒碰撞出清越的聲響。二十年前防空洞裏的血珍珠,終於變成了糖罐裏的星星。


    星羽看看父母交握的手,又看看開始融化的糖霜,突然把臉埋進甜甜圈的空心:\"啊啊啊——!我是不是該變成鴿子飛走?\"


    “哈哈哈……”


    sensei笑著看著覺得自己有些像電燈泡的星羽,一手攬住了這丫頭的肩膀,向著遠處邊走邊說道:“你飛到哪兒都飛不出你爸爸我的手掌心的~”


    “也是哦……”


    “哈……”


    看著鬧脾氣的丫頭還有安慰孩子的丈夫,美咲也笑了起來。


    笑聲驚起了真正的白鴿,它們撲棱棱飛向正在報時的全息鍾樓。暮色中的火車站宛如發光的蜂巢,而他們是被命運歸還的蜜糖。


    ……


    ……


    ……


    ≥?≤


    求評論\/五星\/打賞


    有錯字記得艾特我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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