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柳十三將幽幽的目光死死釘在他身上,“你以為僅憑這幾句詭辯,就能抹煞我們早已定下婚約的事實了嗎?”


    “如果是事實,那當然無法抹煞,可你記憶裏的那些事卻根本不是事實呀。”傅長宵擔心火候不夠,最後又氣了她一句:“執著是苦,迴頭是岸!”


    最後四個字剛說完,他便安靜了下來。


    隻見柳十三的雙眸驟然獸化,粉嫩的小嘴裏也吐露出了一對尖牙。


    “我叫你住嘴!”


    柳十三咬牙切齒地揚手一揮,指甲所過之處,三道寒芒一閃,冷氣沁肌,竟從傅長宵的頸側掃過。


    傅長宵何等機靈,趁她餘勢未減之際,倏地跳出原位,一個翻身,躍向一旁的竹竿,他伸手抓起一束竹竿上晾著的苧麻線,然後朝著柳十三的方向抖了抖。


    “怎麽,瞧見這個也想不起來嗎?”


    你個遭瘟的臭男人!真當自己是在逗貓呢?!


    柳十三哪能受得了這般挑釁。


    她虎著臉用力往地上一蹬,飛身撲向傅長宵,同時曲指成爪,又刷的一聲狠狠朝他撓去。豈料,連根頭發絲也沒沾著。


    “你有本事你別跑哇!”嬌喝一聲。


    柳十三惱怒地發起連綿攻勢,一爪接著一爪往傅長宵的要害處抓撓,可傅長宵亂蹦亂跳,看似手忙腳亂,卻是每一招都閃躲得恰到好處,任憑她疾如星雨,卻是毫發無傷,狀若戲耍。


    柳十三正因傅長宵的戲耍而七竅生煙,卻不知其他人也因她的變化而五內如焚。


    “十……十三。”柳老太顫抖著開口,聲音微弱,若非是被柳老頭扶著身子,怕是立刻就會歪倒。


    “瞎叫什麽。”柳老頭一巴掌捂住老太太的嘴,又驚又急地說道:“這怪物怎麽會是咱女兒。”


    聽老伴這樣說,老太太的麵色越加蒼白,再看看柳十三那張異於常人的臉,隻覺得後脊發涼,心中不寒而栗。


    “沒錯,她不是我的女兒。”


    老太太先是茫然的喃喃了幾句,緊接著便慌亂地推開柳老頭,滿院子翻找起來:“那我的女兒呢,我乖女兒去哪兒了?”


    花晚山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內心的驚濤駭浪還未平息,又見柳老太狀若瘋魔,他下意識地想要去阻止老太太涉險,轉頭就見柳老頭頂著一張更加懵圈的臉,用力拍打著自己頭頂稀疏的頭發,發出一陣驚慌失措地大喊:“這是哪兒?你們是誰?方丈師兄呢?師兄快來救我-”。


    然後腳下生風,竟一溜煙跑出了院子。


    花晚山頓時心生悲苦,彷徨間就聽耳邊響起傅長宵清朗的聲音:“別怕,老頭老太太隻是想起自己不是柳十三爹媽的事兒了,你要是怕自己搞不定他們的話,可以選擇加入他們。”


    加入他們?


    花晚山傻乎乎地問道:“那我要怎麽加入?”


    傅長宵道:“當然是像他們一樣,先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啊?”花晚山簡直一腦袋漿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傅長宵:“你猜。”


    花晚山打賭,他一定是懶得廢話。


    但是,此刻再怎麽糊塗迷茫,他也不敢繼續問了。


    因為傅長宵那邊稍一分神,就險些被柳十三撓中胳膊,隻見他前遮後擋,幾乎被逼得無暇喘息。


    也就在柳十三發狠急攻的當兒,傅長宵忽然縱聲笑道:“哈,厲害,厲害,你用爪子的功夫著實不差。”


    聲音一斷,便聽得柳十三怒叫一聲,原來就在一眨眼之間,她的雙手就被傅長宵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給捆了個結實。


    柳十三滿眼控訴:“……”你個大騙子,剛才誇我的話肯定也不是真的吧!


    “放開我!”柳十三搓動手腕上的苧麻線,極力掙紮。


    傅長宵若無其事地又給她多纏了幾圈。


    柳十三不服氣的呲著牙想要去咬,就聽傅長宵在她頭頂冷冷說道:“都到這種程度了,你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嗎?”


    說完便將她的手舉至眼前。


    刹那間。


    柳十三如遭當頭一棒,混沌的意識被眼前一幕驚醒,她僵硬地把目光聚焦在自己那半寸長的指甲上,一動都沒敢動,冷汗就順著頭皮滲出來。


    傅長宵見她神色有異,卻並不像是單純的驚訝自身的變化,反倒有種不明意味的慌張,便忍不住問她:“你……這是在害怕?”


    柳十三張了張口,似乎想說點什麽,但下一瞬,她那雙豎瞳就像墨團一般化開來,並且越來越大,像占據了半張臉的黑窟窿。


    她的皮膚白到發青,扭著脖子掙紮了幾下,然後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霎時間,整個院子都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死寂。


    花晚山想都沒想,轉身就往外跑,可惜腿卻莫名軟了,怎麽都抬不動。


    柳老太則忽然收了聲,像唱戲似的直接往地上一躺,飛快地閉上了眼睛。


    傅長宵顧不上他們,心裏暗暗叫苦。


    靠!怎麽又來一隻不認識的妖怪,我該不會捅了妖怪窩吧!


    來人用黑洞洞的眼睛盯著傅長宵,抬腳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聲音飄渺溫潤,好似從海際飄來的一朵浪花。


    “你不喜歡這裏的生活嗎?”


    傅長宵仔細掃了一眼對方模樣,當下便想起之前在浴神禮上,見到的那尊神像——白發龍須,相貌威嚴。


    他暗暗吃了一驚,卻並未表現出半點兒示弱,反而施展“碎劍寶印”,用法力控製好苧麻線,牢牢鎖緊了對方的手腕。


    “尊駕真會說笑,像這種僭奪人格,悖逆倫常的生活,哪會有人喜歡。”


    龍須老頭聽他嘲諷,卻一點兒也不著惱,隻是語氣比方才更冷肅了些,“當今實在太多人是非不分,對惡放任,實不知這是惡世魔障,耽迷了眾生,你不明其理,自然會受三屍蠱惑,生出此等罔念。”


    “哦—”傅長宵拉著長音,對其嗤之以鼻:“照你這麽說,我奪迴自己的記憶,竟還是我不懂事了。”


    老頭一臉悲憫道:“錯不在你,錯在當世。”


    “錯在當世?”傅長宵咂摸著這句話,眯起了眼睛,“難不成,這所謂的桃源仙境,便是用來糾正當世的?”


    老頭頷首道:“然也。”


    說著,他神色微凜:“吾等以善渡人,拔除惡念,就是要讓浮世蒼生修得念清,感應天道,從而天心與己心相合,達到天人合一之境,證道成仙。”


    唉喲,你可真能掰啊——


    傅長宵嘴角一抽,心說,行善積德確實也算是一種成仙之法沒錯,可沒有了惡,那又如何能證得了善?


    衡量不了善,又哪來的功德?


    沒有功德,老天能讓你成仙?


    你真以為靠詐騙就能上天啊!


    傅長宵斟酌著問他:“這法子,是你想出來的,還是?”


    一提到這個,老頭平靜的神色登時多了些許神采。


    隻見他抬起手臂,往外輕輕一扭,便輕鬆地掙脫了傅長宵手裏的苧麻線。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傅長宵,說道:


    “此法遠非老朽一人之功可成。所以,你有沒有興趣與我等一起,集思廣益,拯救蒼生,共謀大道?”


    傅長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什麽不好學,學人家畫拯救蒼生的大餅!你當自己是電影裏賣秘籍的老叫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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