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溪緊緊抓著方景序背後的衣料,似是從這一塊小小的雲綾錦上獲得了巨大的安全感,坦然麵對了各方投過來的注視目光。


    包括對麵那個什麽“崢哥”的。


    言崢睚眥欲裂,眼神裏滿是兇光:“你胡說什麽?!”


    方明溪性格雖然驕縱,但體型卻是典型的江南溫婉女子那一類的——


    嬌小。


    她站在方景序身後,扯著對方身後那塊布料借力,從他的肩膀處探出頭,隔著數名武功高強的護衛直視開口的男人,安全感滿滿。


    方明溪眨巴眨巴雙眼:“我可沒有胡說哦。”


    緊接著,在所有人都在等她出聲解釋的檔口,她卻是先說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崢哥,你不該來的,你的傷都還沒好。”


    這句話說完,在場的護衛雖還麵帶疑惑,反應過來的幾人卻已瞬間變了臉色。


    言崢握刀的手開始微微顫抖,牙齒也在控製不住地打著顫,人卻在強裝鎮定:“你、你別以為你這樣說,就能讓我放了她!”


    若是這群人都知道了兩人的關係,就不會有人再心存顧忌,他這種劫持的行為也不會再成為他的保護傘,而是會變成更為鋒利的奪命刀——


    如歌但凡會因此受到一點傷害,他都會疼得仿佛有人在一點一點剜去自己的血肉。


    方明溪皺著眉看著對方詭辯,心底猛地升騰起一股怒氣。


    先前她還不知道婁織月的真實麵目時,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麵對周圍人各種誤解的目光,那時的婁織月都會十分耐心地陪著她跟旁人解釋,她還著實感動了好一陣子。


    現在卻發現,這一切分明就全都是婁織月造成的。


    而當時的婁織月就像看待一個傻子一樣,看她做各種沒有的努力。


    黎晚音說得對。


    冤枉她的人,比她還清楚她到底有多冤枉。


    她恨極了這種死不承認,還要向別人身上潑髒水的行為。


    方明溪帶著黎晚音一起從陰影處走到陽光正盛的光亮裏,麵對麵站好,準備從頭到尾將她們兩人所聽到的內容再重複一遍。


    方景序理了理長袍的衣領,從唿吸困難的狀況裏脫身,不著痕跡地大口吸了好幾次新鮮空氣。


    活過來了。


    護衛與聶如歌兩方的對峙還在繼續,在事情的真相確認之前,誰都不敢莽撞上前,唯恐自己真的會傷到這位身份尊貴的鄰國公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這場劫持大戲的身上,餘光卻也都在注視著端陽公主和將軍夫人的一舉一動。


    方明溪表情倔強,聲音微揚,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隨後,她滿眼期待地等著黎晚音接下她的戲。


    黎晚音頂著所有人若有似無的打量,這兩個月內發生的事像迴馬燈一樣不斷在眼前重現,她隻覺自己頭腦發昏唿吸困難,很想直接昏過去以逃避這樣社死的場麵。


    然而方明溪不給她猶豫的時間,見她半天不肯開口,還焦急地催促了一遍:“哎呀你快接話呀!”


    黎晚音剛想開口用別的理由拆穿對麵的假象,讀心技能就又送來了方明溪的心音。


    【嗚嗚嗚他們居然都不相信我......】


    【我明明就沒有說謊!】


    黎晚音在渾身的不自在下抬頭看她。


    方明溪的唇抿成了一條僵硬的直線,眼中雖有期待,更多的卻是因迴想起往事時的受傷難過,破碎感十足。


    黎晚音沉默片刻,艱難開口:“如、如歌......你放心,我一定會帶你走的......”


    遠處傳來的牙齒打顫聲又更清晰了不少,聶如歌也開始小聲地啜泣,似是知道今日的這場劫難在所難逃。


    方明溪卻是雙眼驟然迸發出更為熾烈的光亮。


    她連忙將接下來聶如歌所說的話複述了出來。


    方明溪的記憶力極好,心情明快的情況下演技也飆升到了最佳,不僅將聶如歌的話一字不差的重複了一遍,就連語調也學了個九成像。


    隻是她這次的台詞說完,黎晚音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開口了。


    再後麵就是可以送她殺頭抄家誅九族三件套的“老東西”言論,她現在的生活好好的,可不想沒事就給自己找點刺激。


    黎晚音眼神哀怨地看了方明溪一眼,對方有天然的家人屬性加持,免死金牌又厚又硬,而她還在炮灰的陣營裏掙紮求生,差別簡直不要太過明顯。


    方明溪也在黎晚音控訴的眼神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滿眼的期待頓時如潮水退潮般隱退,滿臉尷尬地又看向了她的四哥。


    “他們方才還說,說咱們的父皇是......”方明溪的話停頓了片刻,隨即像是豁出去般說出了口,“說咱們的父皇是個老東西!”


    參與圍堵的護衛差點沒握住手中的長刀,在這一瞬間完美共情了先前來勸架的護衛頭子。


    這種要砍頭的話,真的是他們可以聽的嗎?!!!


    方景序黑沉沉的眸子直直掃向對麵的言崢,其中暗含的寒光就快要凝成實質,隔空將那人紮成篩子。


    不管他們的家事再如何錯綜複雜,承澤帝作為大淵的皇帝,顏麵也不能被人隨意踐踏。


    祝時桉的表情早在黎晚音開口時就變得嚴肅,聽到此刻更是周身都泛起了一層寒意,他的手在刀柄上摩挲了兩下,眼看就要對著那名被稱作“崢哥”的男子動手。


    千鈞一發間,聶如歌猛然搶過言崢手中的長刀,一把將對方推開之後,又將刀穩穩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都別動!”


    帶著哭腔的聲音淒厲異常,其中卻有著勢在必得的堅毅:“放他走,否則我就立即刎頸自盡!”


    還未等祝時桉說話,方明溪就一臉不可置信地開了口:“在乎你死活的是你的崢哥又不是我們,你拿你自己的性命做威脅?”


    聶如歌咬牙忍住了眼中的熱淚,迴道:“我好歹也是北疆的公主,若是死在你們大淵的宮中,這件事傳出去怕是容易引起紛爭吧。”


    雖然北疆沒有這個國力與大淵抗衡,但有的是人想要抓住大淵的一點錯處,然後扛著匡扶正義的幌子前來討伐。


    方明溪簡直不能理解這個人的思路:“你和你的崢哥哥在我們大淵的宮中私會,還詆毀我的父皇,還敢以此要挾?”


    “那又怎樣,”聶如歌握緊了手中的刀柄,眼神中翻滾的滿是瘋狂的神色,“這裏隻有你們的人,說什麽也都隻是你們的一麵之詞。”


    方明溪被她說到啞口無言,差點就要為對方的口才獻上幾個掌聲。


    忽然。


    “噌”的一聲——


    黎晚音抽出身旁護衛的佩刀,動作笨拙地削掉方明溪鬢邊的一撮秀發,聲音清脆道:“北疆公主和她的情郎在大淵宮中私會被端陽公主撞破,兩人意圖行刺公主,被在場的護衛當場擊斃!”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將呆愣的目光投到了黎晚音的身上,腦中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這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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