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迴宮的排場要比帶黎晚音來四皇子府時來得隆重的多。


    屬於妃嬪的儀仗雖比不得皇帝皇後,卻也奢華異常。


    各色旗幟在空中獵獵飄揚,宮人撐起的鳳扇花傘完美遮擋了百姓向內探究的視線。


    黎晚音與方明溪所乘的軟轎緊跟在榮妃娘娘的儀輿之後,緩緩跟著一起進了宮。


    黎晚音本打算直接迴府的,還是榮妃娘娘扯著她的手說要帶她去看看自己的住處,她才也跟了上去。


    她也想再嚐試一番,看是否能將前來探查消息的公公給揪出來。


    那人多半跟二皇子脫不開幹係。


    儀仗還是從崇德門進入,但這次沒人再叫黎晚音下車步行,她也終於不用再像之前幾次那樣需要走過長長的宮路,累到雙腿快要麻木才能到達目的地。


    雲錦殿內,承澤帝已經在裏麵等候了許久。


    還有一日便是他的壽宴,他今日需親自處理的事項雖然不多,但城中人員複雜,他派出去的皇城司三不五時就要報上來消息,讓他不得私自離宮半步。


    各方中和之下,他隻好先行一步趕至榮妃的殿裏,邊處理公務邊等著福九將人接迴宮中。


    儀仗的隊伍停在雲錦殿前的院子裏,幾人落轎時,承澤帝已經在院中等候了一段時間。


    這對榮妃來說是莫大的恩寵,對黎晚音來說卻並非如此。


    她剛一落地便跪在了地上,承澤帝隻顧著將榮妃從儀輿上親自攙扶下來,深情的模樣就似尋常百姓家裏的恩愛夫妻。


    “瘦了,”承澤帝雙目含情,眸光中隱有對榮妃當前模樣的心痛,他長歎一聲,感慨道,“得治了便好,得治了便好啊。”


    榮妃娘娘也同樣眼含熱淚:“臣妾終於能再見到陛下了......”


    黎晚音和宮人們一道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向二人的方向投去視線,她剛想感歎承澤帝與榮妃娘娘的感情甚篤之時,就聽榮妃娘娘的心音傳了過來。


    【明溪說你這半年內絲毫沒耽誤去其他嬪妃殿裏留宿的次數,這會兒倒是來跟我裝深情了,呸。】


    這道心音比榮妃娘娘方才說出口的話來得更是情真意切,若不是情況不允許,黎晚音真想抬頭看看榮妃娘娘有沒有偷偷翻白眼。


    黎晚音又偷偷瞄了一眼離她不遠的方明溪。


    對方正因父皇母妃終於得見的場景感動,像是半點不知榮妃娘娘心態上的變化。


    她難得無言了半晌。


    這傻白甜,怕不是又被榮妃娘娘套了話而不自知。


    承澤帝又與榮妃娘娘互訴了半天衷腸,才終於想起來還跪在地上的眾人。


    “哦?”他終於發現跪在方明溪身後的黎晚音,“祝夫人也一道來了?”


    “快平身。”承澤帝緊接著道。


    黎晚音禮數周到道:“謝陛下。”


    承澤帝的戲做了全套,他先是跟太醫們確認了榮妃的身體狀況之後,這才笑著與黎晚音又談起了此事。


    “說起來,朕當日得知榮妃染上此症之後遍尋了良醫都不得治,祝夫人明明之前從未習得岐黃之術,是如何能治此病症的?”


    此言一出,跟榮妃一同迴到雲錦殿的太醫都悄然豎起了耳朵。


    密密麻麻的心音也一同傳了過來。


    黎晚音:“......”


    她再次祭出了早已練得十分純熟的甩鍋大法。


    “迴陛下,臣婦也是偶然從一遊醫手中獲取的藥劑,隻是那遊醫在將藥劑的使用辦法教給臣婦之後就再無蹤跡,臣婦幾次想尋都未得結果。”


    這話她最初就與方景序說過,藥片磨成的粉末也早就交給太醫查驗過並無毒素,隻是不知承澤帝是當真沒記住,還是有意又試探她一次。


    都說承澤帝心思深沉,可他此刻竟是什麽都沒想。


    承澤帝聽後點了點頭,也沒說信或不信,直接岔過了這個話題:“明溪常說愛妃對你甚是喜愛,反正你在京中的那些生意也都交由了別人打理,得閑時就常來宮中看看,陪愛妃解解悶。”


    黎晚音身形一滯,隨後又神情自然地應了聲。


    心裏卻在不斷腹誹,方明溪簡直就是個人形漏鬥,隻要給她開個頭,她就毫無心機地,倒豆子似的往外說。


    不過此事她確也沒想過能瞞過承澤帝的耳目。


    對外的那些說法,也不過是怕承澤帝覺得祝家在民家的聲望過高。


    桂月的風到底比之前多了幾分涼意,承澤帝心細地帶著榮妃進到殿中,臨行前還囑咐方明溪好好帶著黎晚音在宮中四處轉轉,打發的意思過於明顯。


    沒心沒肺的方明溪便帶著她在宮中四處閑逛。


    宮中眾人行色匆忙,來往穿行的宮人手中大多都舉著一個托盤,上麵用紅布蓋著,裏麵也不知裝著什麽。


    方明溪神色如常地帶著她一路走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看!”直到在石階上站穩,方明溪的表情才算是輕快了不少,“這裏好看吧!”


    黎晚音順著她的話將視線從對方臉上移開,仔細打量了這個令她十分自得的美景。


    這裏處處都是可以入畫的景致,成片的翠柳錯落有致地排布在清溪的另一側,淙淙的流水聲與風吹柳葉的聲響此起彼伏,互相輝映,假山堆疊間,這裏像是一個被隱藏在華麗紅牆內的小小桃源。


    她歎道:“確實很美。”


    “是吧,”方明溪表情得意,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珍寶,“我母妃也很喜歡這裏。”


    說完這句,她重重歎了口氣。


    見黎晚音沒出聲詢問,她還加重了語氣,又歎了一聲。


    黎晚音迴過神,滿臉疑惑卻仍是沒有出聲。


    方明溪終於再也憋不住,輕哼道:“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何歎氣嗎?”


    她的臉因氣憤而鼓成了一條河豚,嬌氣又可愛。


    “不是我說,現在要是換了婁織月在這裏,她早就已經開始哄我開心了!”


    她這兩日被四哥拉著做各種分析,已然早就看清了婁織月的真麵目,卻仍是忍不住懷念被捧在手心的感覺。


    可她想象中黎晚音手足無措地開始哄她的場景並未出現,反而被對方一把捂在了唇上。


    “唔唔唔?”


    黎晚音豎起手指在唇上比了個“噓”的動作,聲音壓得很低:“別出聲。”


    先別出聲。


    躲在假山背後那人的心音更緊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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