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時桉將黎晚音的吊椅搬到了院中的陰涼處,細細為她掖好了薄被,隨後才帶著晏覺和喬陽站到院子正中開始練武。


    這活本來應該是岑雨去的,但他一直纏在黎晚音的旁邊不肯走。


    “然後呢然後呢?”岑雨扒著黎晚音的吊椅,一下一下輕柔地推著,“然後他們幾個就都被殿下送進京兆尹府了?”


    黎晚音睜眼瞄了一下院子裏正在練武的三人,見他們的注意力都不在此處,便偷偷將被子往下拽了好大一截,小聲跟岑雨商量道:“你不要告訴——”


    “哇,夫人您怎麽把被子掀開啦!”岑雨大唿小叫,“將軍方才不是說這被子不能掀的嗎!”


    長槍劃破空氣的聲音驟歇,院子中間的一大兩小同時迴過頭,定定注視著他們二人所在的方向。


    祝時桉邁步就想往這邊走,黎晚音見狀咽下了一句髒話,氣鼓鼓地把薄被又全都蓋在了身上。


    祝時桉無奈地低笑一聲,又退迴原地帶著兩個小家夥習武。


    岑雨半點未察覺兩人間的風起雲湧,繼續追問道:“夫人您快繼續說呀,後來怎麽樣了?”


    黎晚音轉過身背對著他,躺好的瞬間還冷哼了一聲:“我累了,要休息了。”


    岑雨一臉空白。


    【夫人做什麽累的?】


    他的目光掃過擺在吊椅旁的圓桌,那上麵擺了滿滿一桌的糕點水果,都是他和兩個小家夥準備好的。


    吊椅是將軍搬出來的,就連被子也是將軍親自掖好了才走的。


    夫人這一上午的運動量,基本上也就是從屋內走到這個吊椅上,然後掀開又蓋上了一次薄被。


    【那個陸瑾柔下的毒看來是挺厲害的,夫人都虛弱成這樣了。】


    岑雨暗暗想著。


    恰好此時徐昭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藥碗走迴,順勢解答了岑雨的問題:“將軍的舅舅舅母被送去京兆尹府了,陸小姐卻是還在將軍府裏的。”


    岑雨睜大了雙眼:“毒不是她下的嗎?為什麽她不用去?”


    “她額頭上那傷確實挺重的,”徐昭嘖了一聲,“要是真要關進去了應該就出不來了,夫人便說讓她在府裏關禁閉,她的父母在京兆尹府關多久,她就在將軍府裏關多久。”


    岑雨還是有些不服氣:“那不是便宜她了嗎?她那麽壞,還要照顧她的傷情。”


    “我讓鹿梔收拾出來了一間丫鬟房,飯菜也是照著京兆尹府牢房的標準來的,”黎晚音緩緩坐起身,伸出一隻手放到徐昭的麵前,“要不你再摸下脈吧,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好了。”


    這個藥真的很難喝,就算事後馬上吃了蜜餞也仍是中和不了它的苦味,每次到這個時候她就十分後悔,為什麽要用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打法對付陸瑾柔。


    徐昭數不清這是他第多少次忽略那隻手,他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張口便喊:“將軍!”


    祝時桉將長槍交到晏覺的手裏,徑直走到徐昭麵前接過了藥碗。


    昨日徐昭聲淚俱下地控訴給黎晚音喂藥有多麽難勸,他便說之後的喂藥都由他來,剛好趕上這幾日朝中休沐,他也有充足的時間照看一二。


    岑雨自覺地將離黎晚音最近的椅子讓了出來,祝時桉便也直接坐了下去。


    “晚音,喝藥了。”祝時桉溫聲道。


    黎晚音滿臉的一言難盡。


    方才祝時桉的那句“晚音,喝藥了”讓她莫名聯想到了那個十分有名的梗——大郎,喝藥了。


    她現在都有些不知該如何直視著碗黑黢黢的湯藥了......


    饒是祝時桉親自喂了藥,黎晚音也還是磨蹭了好半晌才將整碗藥全都喝了進去,今日的果脯比昨日的還要甜些,還帶了點淡淡的酸味,讓她的嘴裏不至於那樣難受。


    祝時桉喂完就又轉身迴去交那兩個小家夥去了,黎晚音也終於有機會開始套路起徐昭。


    “裴姐姐在家都在忙什麽呢?”


    徐昭的警覺性立刻就拉至了最滿:“夫人可是有事要找我家內子?”


    黎晚音眨眨眼:“我就是想找裴姐姐聊聊天。”


    她想問問裴氏願不願意幫她經營茶樓,但她現在還沒摸準這個時代的人對女子經商是個什麽樣的看法,便想著先問過了裴氏的想法再行決定。


    徐昭眼神中的狐疑更重。


    【上次夫人將我娘子叫到府中就讓我挨了將軍好一頓操練,我斷不可能再次上當。】


    “夫人,”徐昭正色道,“我得先將藥碗送迴去,等我晚些迴來再跟您說。”


    【沒有迴來了,我下次用藥的時候才會迴來。】


    徐昭轉身便走,卻聽背後黎晚音幽幽說道:“上次見麵時,裴姐姐就說她很喜歡我這樣溫婉的性子。”


    徐昭的腳步慢了許多。


    “她還說她之前幾次嚐試都沒學會像我這般溫柔的語氣,還想和我多接觸接觸,好跟著練一練呢。”黎晚音甩出了最後一擊。


    徐昭的腳步停在了原地。


    半晌,徐昭緩緩轉過身,堅定道:“我娘子今日確實有事出門了,不過她早上跟我說晚飯之前就會迴府,到時我派人將她接來。”


    院中的幾人都向他投去揶揄的視線,徐昭全當看不到。


    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什麽誘惑,比性格潑辣的娘子變得溫柔還要更大。


    幾人是直接在院中用的午飯。


    正午的微風都帶著絲絲熱意,黎晚音一連吃了好幾塊冰鎮西瓜,飯菜都沒有吃幾口。


    祝時桉蹙眉看了半天才自己開解好了自己。


    等她餓了再吃就好。


    飯後,逐夏院的門口突然出現一神色慌張的陌生麵孔,幾人定睛看了好久,才認出來那是他們派去暗中看護陸瑾柔的丫鬟紅綃。


    紅綃剛一進到院子裏視線就在幾人身上掃了一圈,隨後直直地衝幾人的方向跑來,最後跪在了黎晚音的身前。


    “少夫人,表小姐她摔了午飯的瓷碗,拿著碎片威脅說想要見您,”紅綃聲音急切,“她說您若是不去,她今日就要割腕自盡!”


    【跑這一趟就能得個玉簪子,這樣的差事要是天天都能有就好了。】


    黎晚音:“......”


    她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凝重表情,差一點就要被這句心音攪得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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