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晚音伸手將簾子掀開了一角。


    孫恆剛好也在向她所在的方向探頭,沒有了簾子的遮擋,兩人的視線便恰巧撞到了一起。


    孫恆眼中的質疑一閃而過,對著黎晚音略一點頭:“祝夫人。”


    黎晚音從車廂內鑽出,站到前室的位置,對著孫恆福身行了一禮:“孫大人。”


    孫恆抬腳朝著黎晚音的方向走來。


    距離越來越近,黎晚音所聽到的心音便也越來越清晰。


    【黎晚音這半月來隻出過兩次城門,其中還有一次是被迫逃出,怎就偏偏在薑隨珠失蹤的第二天便又大張旗鼓地又跑出去?】


    【但這又有些說不通,薑隨珠明顯是二皇子派來針對薑家的,祝時桉差點就在薑隨珠身上栽了那麽大一個跟頭,他們沒道理再去幫薑隨珠逃出京城。】


    【除非......】


    他心中的除非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人就已經走到了黎晚音的麵前,向車內打探的瞬間,思緒便也順勢戛然而止。


    黎晚音暗恨她們為什麽沒停遠一些,這樣就能把他的除非聽得再完整一點。


    “還請祝夫人見諒,大理寺昨晚逃了一名重要嫌犯,近幾日進出城門時的排查都要比平常嚴一些,”孫恆向黎晚音抱拳道,“孫某鬥膽,想問下夫人車中都坐了何人?”


    黎晚音自是知曉對方心中的疑慮,微微一笑後便徑直掀開了簾子,將車內的場景展示在眾人眼前:“大人一看便知。”


    孫恆抬眸向內看去。


    車內的鹿梔他之前在祝老夫人的壽宴上就有見過,但另一對母子卻麵生得很,尤其從這二人的衣著上看,就不像是會和黎晚音扯上關係的。


    他的目光定定往麵生女子的手上看去。


    【這人手掌上的肌膚粗糲幹裂,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形成,她應該不是薑隨珠假扮的。】


    【但黎晚音前日在大理寺內頻頻壞我好事,我也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她。】


    孫恆此時麵上帶笑,舉手投足之間也稱得上進退有度,若不是黎晚音此時仍開著讀心技能,怕是真就要被他的表象給騙了過去。


    黎晚音想到功德商城所剩的那一長串數值,心底絲毫不慌。


    她這幾日散去了如此多的錢財,現在已然是尊貴的氪金玩家,可不是隨便一個npc就能將她打成殘血的。


    正想著,孫恆就已開始了發難:“夫人車中所坐的這名女子又是何人?”


    “是城外難民營中的一位婦人,”黎晚音迴過神,笑著迴道,“她今日身體抱恙,我帶她迴城中看大夫。”


    孫恆雙眸微亮。


    【城外的難民可都是些沒有路引的,她黎晚音——】


    “鹿梔——”未等孫恆的算盤打完,黎晚音便從鹿梔的手中接過了兩人方才簽定的賣身契,轉手遞到了孫恆的麵前,“大人請看,這是他們二人才剛簽下的賣身契。”


    孫恆一愣,隨即依言將紙張接到了手中。


    這應該是匆忙之下隨意找了張紙便做成了契書,契書的正文部分字跡工整,隻在兩人的簽名部分歪歪扭扭,看起來就像是不識大字的人委托了旁人所寫而成,但——


    【白紙黑字,確為賣身契不假。】


    【嘖。】


    孫恆有些許遺憾。


    【今日是有正當理由對黎晚音的車馬進行查驗,若是錯過此番機會......】


    若是錯過此番機會,黎晚音雖無官職在身,卻是名副其實的從一品大員的正妻,而他卻隻是個從四品的大理寺少卿,不說兩人的身份相差過大,以後就連見麵的機會都很難再有。


    但想起那日在大理寺,隻因黎晚音提了一句丁六,就差點讓薑隨珠將二皇子供認出口......


    他身上被知曉了此事的二皇子打出的傷口時至今日還隱隱有些泛疼呢。


    孫恆眸光四處打量,立時便被馬車上整齊擺放的木桶吸引了視線。


    “那桶裏又是什麽?”孫恆問。


    “祝夫人這段時間一直都有為城外的難民準備吃食,這些木桶就是用來裝酒店的飯菜的,”領頭的官兵搶先開口,“今日下官已經逐個木桶查過了,並沒發現異常。”


    孫恆沉默半晌,咬牙道:“再查一次。”


    這話裏的私人恩怨意味太濃,連守城的官兵聞言都愣了片刻:“這......”


    【已經仔細查看過一次的木桶他還要再查一次,這不是明擺著要落了將軍夫人的麵子嗎?】


    在場的官兵都知曉這個道理,一時之間竟是無人動身。


    孫恆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圈:“沒人動手?”


    眾人紛紛躲開他的視線。


    他們也都不傻,若將軍夫人隻是個普通的深閨婦人還好,可這黎晚音可是黎俞安親自教導出來的女子,他們都能看出的問題,她又怎麽會全無知覺。


    孫恆轉身就往木桶的方向走去。


    【那我便親自去看!】


    “孫大人,”黎晚音突然開口,“晚音鬥膽,想問下大人,昨晚自大理寺中跑出的可是薑隨珠?”


    孫恆轉過身,眼神霎時變得危險:“夫人知道?”


    黎晚音驀地一笑,抬手指向了城門邊上粘貼的畫像:“這畫......隻有三成像。”


    孫恆順著她手指的方向迴頭,表情頃刻之間變為懊惱。


    他竟忘了畫像這麽重要的事。


    迴想起自己方才的語氣不是很好,他再轉過頭時還刻意控製了自己的表情:“方才是孫某心急了,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黎晚音卻未搭話。


    她從馬車上跳下,落地後直奔孫恆的方向而來。


    “孫大人想檢驗我的馬車,難不成是懷疑我會將薑隨珠藏於木桶之中?”黎晚音邊走邊說。


    孫恆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自是知道黎晚音不可能將昨晚才逃出大理寺的薑隨珠塞進木桶中從城外再帶迴來,且不說會不會有人費了天大的工夫剛出城就又要費勁心思地往迴趕,就說祝府與薑隨珠這可稱得上深仇的關係,黎晚音就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


    他會這樣做,不過是為了報複那晚黎晚音險些壞了他的大計。


    但他不能這樣說。


    黎晚音繼續引誘般說道:“還是大人有其他的目的?”


    說完這句,黎晚音就直奔功德商城中的【一小撮電流】而去。


    兌換與確認使用的步驟一氣嗬成,幾乎就在黎晚音心念落下的瞬間,孫恆便全身猛地一顫,緊接著口中又不受控製般吐出一句——


    “自然是為了讓你黎晚音難堪。”


    話音落下,周圍的官兵齊齊向後退了數步。


    黎晚音唇角微勾,吐出個極為輕蔑的笑。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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