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沒有鹿梔的心音。


    黎晚音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門口處,也沒能在先前發現祝時桉影子的地方找到半點蹤跡。


    也不知道薑隨珠是躲在了哪裏,藏匿身形的功夫倒是要比祝時桉剛才那不走心的兩下要高明得多。


    “晚音?”


    見黎晚音似是陷入了沉思,祝時桉語氣略帶好笑地開口,舉著茶碗的手也再次向前挪了半寸。


    他神情中滿是關切:“在想什麽?”


    屬於他的心音也在下一刻響起。


    【怎麽嗆下水也能愣上半晌。】


    黎晚音有苦說不出。


    她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委婉地在不驚動薑隨珠的前提下,提醒對方這壺茶水可能都被人下了劇毒,隻好聲音艱澀地糊弄道:“多謝將軍關心,晚音生性......不喜飲茶。”


    祝時桉聞言挑了下眉。


    他將茶碗放到了圓桌上,隨後眼神極快地向房梁上掃了一眼。


    【祖母在來信中說,晚音似乎隻有糕點及茶水這點小小的喜好,如今我剛帶個女子迴府,她就連茶水都不願碰了,莫不是......】


    黎晚音眼神微亮。


    對,沒錯!


    就是薑隨珠那個奸細在茶盅裏下了劇毒!


    將軍心思果然細膩!


    【莫不是她仍是對此感到介懷?】


    黎晚音:“......”


    自戀狂。


    她在心裏小聲吐槽。


    擔心祝時桉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飲下這壺茶水,黎晚音謔地一下站起了身,狀似不經意地將祝時桉手中的茶碗打翻在地,慌亂想要收拾時,又將還放在桌麵上的茶壺也碰倒了。


    杯盞碰撞的清脆聲響與薑隨珠心疼的心音疊在了一起,黎晚音也費了好大的心神才辨別出她的聲音。


    薑隨珠果然還沒離開。


    祝時桉不可避免地被潑上了一手滾燙的熱茶,卻神色淡定地沒有先打理自己,他用沒被沾濕的那隻手穩穩扶住了黎晚音,縱是他已經看清了整個過程,也還是小心問道:“有沒有燙到?”


    黎晚音的目光瞥向了祝時桉垂在身側的那隻手上。


    祝時桉常年駐紮軍營,即便是在沒有戰事的年月裏,他也從未停止習武,常年的操勞讓他手上的皮膚十分粗糙,盡管如此,茶水仍是在他布滿傷疤及硬繭的大手上留下了燙紅的印記。


    想到之前百姓們對他發自內心的讚譽,黎晚音難得有些愧疚。


    她本可以想出更穩妥的辦法的。


    祝時桉長長歎了口氣。


    “怎麽又走神了?”


    【怎麽這樣呆。】


    “將軍有沒有事?”黎晚音忙拿出絲絹擦拭祝時桉泛紅的大手,“都怪晚音粗心,燙到了將軍。”


    “之前就已經和你說過了,”祝時桉難得正色,“叫我時桉就好。”


    看出黎晚音神色中的糾結,他也沒執拗地在原地等她開口。


    這身鎧甲行動起來多有不便,祝時桉起身輕拍了兩下黎晚音的發髻:“我先去換身常服,換好後我們去花園裏走走。”


    黎晚音點了點頭。


    祝家三代為官,自祝時桉的祖父起就在朝中頗有聲望,曆朝皇帝對祝家的賞賜從不吝嗇,這處宅邸就是最好的證明。


    將軍府的正門前雖隻是一個不算起眼的小巷,卻勝在此處清幽僻靜,是離宮內最近的一處大型府邸,占地麵積甚至都不輸隔著兩條街的慶王府太多。


    就連這處在府內正中的花園都大得令人咋舌。


    黎晚音和已經換迴常服的祝時桉一起坐在花園正中的涼亭內,從亭中向外望,四周是碧綠卻可見底的水麵,再遠些是被打理得極好的花圃,長長的風雨連廊將此處與院落隔開,整個園子一眼就能盡覽,沒有半點可以藏人的角落。


    鹿梔和薑隨珠被安排在離涼亭有些距離的角落裏隨侍,二人這才有了個可以安心交流的場所。


    祝時桉向她細細講解了自己的考量,黎晚音也挑揀著能解釋得通的部分向他說明了情況。


    但關於薑隨珠本人的情況,兩人都有所保留。


    祝時桉遞了一塊糕點到黎晚音的唇邊:“柳願是我帶一支小隊埋伏至一處村莊時偶然救下的,當時她正被兩名敵軍懸在梁上準備羞辱,後來仔細迴想,卻隻覺處處透著詭異。”


    黎晚音就著祝時桉的手咬下一小塊芙蓉酥後並未急著咽下,她將那塊點心頂至腮邊,臉上鼓出一塊明顯的小包,看起來倒也難得有幾分稚氣。


    “何處詭異?”她抬手掩在嘴邊,小聲問道。


    祝時桉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撚動,還未開口,心音就先一步傳入了黎晚音的耳中。


    【可愛。】


    黎晚音咀嚼的動作一滯。


    “那是處荒村,”祝時桉似是陷入了迴憶,“除他們幾人所在的那處露天的房屋外,周圍沒有任何生活痕跡,柳願看似是被強行困在那處,我們卻未發現任何拖行和掙紮的跡象。”


    黎晚音輕易被拉迴了注意力:“然後她就粘上了你?”


    這是讓黎晚音感到最好奇的地方。


    “當然沒有,”祝時桉抬手輕彈了下黎晚音的額頭,“後來我們在一處峽穀內中了埋伏,柳願不知何時藏在了隊伍中,衝出來替我擋了一箭。”


    但那一箭他本就可以躲開,還是被她拖著才停在了原地。


    黎晚音沉默了片刻:“將軍可是懷疑,這是柳願事先安排好的一場戲?”


    她雖然用著疑問的語氣,心下卻早已有了定論。


    不出意料地,黎晚音看到祝時桉點了下頭。


    祝時桉不想她過多地參與到這些陰暗的鬥爭中去,將柳願放入她的院中已是無奈之舉,告訴她這些也隻是為了讓她能多加提防,更多的,他卻是不準備再說了。


    他雖閉口不言,卻沒架住黎晚音是個有外掛的。


    讀心技能的作用下,她將這一係列心理活動聽了個真真切切。


    黎晚音也提起了薑隨珠使用化名這件事。


    “不確定是哪幾個字,但發音是沒錯的。”


    幸好薑隨珠在電流作用下提及了自己的本名,否則她還不知要用什麽理由提及此事。


    祝時桉記下了這個名字。


    “將軍需要晚音怎樣配合?”她問。


    被打斷了思緒的祝時桉垂眸看向黎晚音。


    【在她開口叫時桉前,我們就耗在這裏吧。】


    黎晚音:“......”


    “時桉。”她小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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