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雖是驚恐萬狀,卻等了許久,仍不見有甚異狀,便紛紛湊過來,圍觀。其中一人伸手在門上摸索了一番,卻是找不到門縫,隻感覺觸手冰冷,光滑如玉,不免嘖嘖稱奇不已。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亂紛紛的猜測不休,都道這必是槨室的大門,內裏必有珍寶,倘能取得,不敢說富可敵國,起碼也是富甲一方了。


    自有那財迷了心竅的,見到沒甚危險,便湧身向前,想將暗門翹起。可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雖是滿頭大汗,卻亞如蜻蜓撼大樹,螞蟻撼庭柱,不動分毫。


    其中有隨身帶了鐵質撬棍的,便把將出來,塞入了門下,合力撬動,卻聽得戲台的底部一陣轟然作響,整個戲台竟自緩緩旋轉了起來。


    眾樹工先是驚詫了一陣兒,見戲台隻是旋轉不休,便不再理會,仍舊合力撬動石門,直到有一枚鋒銳的標槍,突然慣穿了其中一人的後背,他們這才紛紛大叫著躍開,躲閃逃命。


    與此同時戲台之下爆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機括之聲,台上的傀儡一掃先前的忸怩作態之狀,都在機簧的作用下,展臂踢腿,手拿刀槍,向著四圍激射而出。


    眾人是驚懼欲死啊,忙亂的趴倒躲閃,卻是忙中有錯,其中三人的腹部、臉上和前胸均被刀劍射中,慘唿聲中,剛剛趴倒在地就一命嗚唿了。


    說來也怪,幸存之人剛剛在戲台四周俯伏在地,台下的機括便戛然而止了。過了良久,一名膽大的樹工還道是機括的力道用盡,便冒冒失失的站起來,想要一探究竟。可他甫一站起,早已停止的機括卻轟然運轉,台上的傀儡則再次激射出雨點兒般的刀劍,頃刻間就將此人紮成了刺蝟了。


    如此一來,餘下的幾人再也不敢稍動了,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人想要趁機逃命。可他剛一起身,那咯嘣嘣的機括聲旋即響起,嚇得他急忙撲倒,才僥幸撿迴了一條命。


    這迴就算是泰山崩於前,也沒人再敢動一下兒了,可時間稍長,大家的心中都難免絕望啊,一想到自己就要被活活困死在這石頭盒子裏,難免就有人精神崩潰,想要再次站起,幸好被身邊的幾個人,死死的按住了,才沒讓他白白丟了性命。


    麻三兒靜靜的趴伏於地,腦中卻是不斷的打著轉兒,他觀察到每當有人意欲站起之時,戲台下的一圈滑道便會稍稍傾斜,機括隨即就被激發了。


    他沉思良久,這才開言對眾人說了自己的所見,大家見內裏竟還有個明白事兒的,都急忙表示願意聽從他的安排。


    麻三兒問明了尚有幾人幸存,便叫眾人依著他的安排,輕輕爬行布列開,待四周圍人數相等之際,他便口數三聲,叫大家一同立起,竟然就真的沒有激發機簧。


    眾人撿了一條性命,盡皆麵麵相覷,臉上雖是欣喜,卻仍是不敢移動,都齊齊的望向了麻三兒,想聽他的示下。可此時麻三兒也是一籌莫展呐,他的頭上急出了汗珠兒,卻仍自強行鎮定下來,再去觀察戲台的布局,不料這迴一看之下,竟被他窺破了個中的門道兒。


    原來在戲台之上,先前那個頭戴金冠的傀儡,不知什麽時候又從宮殿之中走了出來。它以手指天,顯然這戲台要往哪邊傾倒,它的手便要向哪邊落下去,其餘的傀儡便會一齊發難。見到了這番景象,麻三兒便知道自己可能尋到機關總簧的所在了。


    所謂總簧,乃是機械動力及運行方法的關竅所在。古時沒有如今的電子機械,全憑著精巧的機簧,輪軸來驅動機關運行。相傳春秋時期,便有一位能工巧匠名叫魯班,他不僅精通房屋建築之術,且善會製造人偶,其精巧程度,幾可與真人無二。相傳有一次,魯國的國君大宴群臣,魯班就獻上一位製作精巧的木製人偶,其眉眼可動,口能開合,須發皆全,若不是事先告知,幾乎就沒人發覺它是機械造的。


    國君見到人偶製作精巧,甚感稀奇,當即便命魯班演示一迴。


    魯班領了旨,便來到人偶背後,用力扳動機簧,給人偶上滿了勁兒,再稍稍一推,這個人偶便抬手動足,翩翩起舞,直飛了一個滿堂彩呀。


    那些王公大臣,皇親國戚,何曾見過這樣的稀罕物啊,不覺嗬嗬大笑,齊聲誇讚不絕。然而,這個木偶舞至最後卻忽然轉身,向著魯君身邊兒的愛姬就連連拋出了媚眼兒,引得魯君衝衝大怒,喝叫武士將其拿下。


    魯班見狀,慌忙上前阻止,並掀開傀儡的衣帽,露出裏麵的機簧和木梁給魯君看,並以手按動人偶的肚臍眼兒,頃刻間便將人偶卸成了一堆散碎零件兒。


    其實那人偶的肚臍眼兒便是總簧的所在了,與現今這戲台上的金冠傀儡如出一轍,倘能將它破環掉,那整個兒機關必將土崩瓦解,就再也夠不成威脅啦。


    可是該如何破壞總簧呢?別說麻三兒,就算所有人在場,也未必能說出個子午卯酉,況且隻要稍有不平,便會招致漫天的激射,就算有鎧甲護身,也必將難以抵擋啊。


    麻三兒見周圍的數人都急切的望著自己,不免心中起急呀,他欲踏前一步,貼近戲台,再看個究竟,卻是不得,隻好對其餘幾人說道:


    “諸位大哥、大爺,且聽我的號令,一齊向前,許是我真的窺破了戲台的關竅,卻也要貼近了才好施為呀。倘或就這麽站下去,就算站到明年的五月節,你我眾人也終是難以脫困呐。”


    眾人見他說的有理,急忙詢問該如何跨步向前呢?麻三兒則與眾人約了暗號,由自己開口數到三,便一齊進步,倘或見到戲台當中的金冠傀儡稍有晃動,便須及時躲避。


    眾人一聽轟然叫好兒,急忙在麻三兒的口令聲中,一齊就踏前了一步。好在是有驚無險呐,戲台當中的金冠傀儡並未稍動。


    麻三兒見此計可行,急忙再次數數,可當他數到“三”的時候,王大愣卻進步稍緩,但見那傀儡的手臂憑空就搖了三搖,直驚得眾人靈魂都幾乎出了竅,正待附身躲避,卻見那傀儡在稍有晃動之後,漸漸又定了下來。


    大家見虛驚了一場,都不禁是暗自慶幸啊,若沒有觀世音菩薩在天保佑,這會兒恐怕早去見閻王爺了。


    麻三兒見自己已經來到了戲台的切近,細看之下,但見戲台之上還有不少尚未拋出的標槍與刀劍,急忙將這些兵刃輕輕撿起,投入到傀儡身下的溝槽之內了。


    這些溝槽乃是戲台泄水的機關,可以防止機括久泡腐朽,卻不料“世事有一興,必有一衰”,而今反倒成了這片機括的瑕疵所在了。


    麻三兒本想將台麵兒清理一番,以便看清機括的走向,卻聽得拋入的兵刃碰撞機簧之聲,砰然作響,便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歪點子。


    他叫眾人盡力搜集台麵上能搬動的鐵器,一一投入到機簧之內。然而,過了良久卻依舊是毫無動靜,就在眾人以為著此計必要失算之時,麻三兒卻立刻想到,倘或機括之間留有縫隙,若不讓其運轉起來,那再多的物件兒也是難以發揮效力的。


    他先是將自己的見識說了,可眾人仍對同伴的慘死,那是心有餘悸呀,就沒人兒敢移動半步。


    僵持的時間一長,王大愣首先穩不住陣腳了,他一向對麻三兒是言聽計從啊,此時見到眾人個個呆若木雞,不免心中火起,便伸手彈了彈衣上的塵土,弄得動靜兒大了,不免使戲台時而左傾,時而右斜。


    大家的心都隨著王大愣的動作一會兒提起來,一會兒又落下去,終於耳聽得“嘎吱吱”一陣的怪響,這戲台竟然在瞬間就崩塌了。


    隨著戲台的崩塌,濺起了大量的碎片兒,竟像鋒利的兵刃一樣,向著他們就激射過來了。


    好在這迴的力道不大,僅僅劃破了大家的衣衫,隨後就像塵土一般,紛紛墜落於地了。大家夥兒剛想鬆口氣兒,忽聽得一陣轟隆隆的怪響自頭上傳來,抬頭一看呐,可了不得嘍,兩塊並攏的石板竟自漸漸分離,頃刻之後潭水就要噴湧而下了。


    眾人見剛出狼窩,又入虎穴,頓時就炸了營了,都一窩蜂的湧向了那處暗門。王大愣當先搶到了石門邊,舉起手中撿來的一段烏鐵,猛力敲打,他是傻人天生神力呀,兩片堅厚的石門竟然就被他打破了一個畸角。


    其餘人等見有了縫隙,急忙用手邊能抓到的東西,拚命的頂、撬。俗話說,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齊動手,終於就將石門撬開了一道縫隙,而那張雕刻在門上的怪臉也隨之消失了,變成了兩片斑駁的壁畫兒,依舊顯得詭異難言。


    眾樹工恐懼到了極點,也顧不得看見什麽了,隻是一個勁兒地拚命拉拽,合力之下竟將石門拽開了一道一人多寬的縫隙。大家見有了通路,急忙爭先恐後的擠將進去。


    輪到麻三兒的時候,他還惦記著王大愣,急忙將他推在了前邊兒,用盡了平生氣力,終於將這位爺台給推進去了,擠的王大愣直翻白眼兒啊,幾乎就要冒了泡了。


    眾人剛剛進了石門之內,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啊,戲台上方的兩片石板便隨之塌落了。


    冰涼的潭水猶如脫韁的野馬,噴湧而下,眾人急忙再次合力將石門合攏,才暫時擋住了外頭的洪流。可這個時候,大家早已是精疲力盡了,一個個癱軟在地,就再也不想動了。


    雖然耗盡了氣力,可眾人的心頭依舊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的。沒人兒知道此處是在哪裏?更沒人兒知道前方是否安泰?可事已至此了,誰也不想就這麽死的不明不白的,於是乎便有人擦亮了身上的火鐮,照亮這一方鬥室。


    但見屋堂狹小,四周空空如也,頭上依然是個圓形的穹頂,正前方則是兩條陰暗幽深的甬道,一直向前延伸著。


    火鐮燒盡了,屋中重又陷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可人們的心頭卻似乎升起了希望,都道是甬道的盡頭可能就是那透射陽光的出口兒,於是便接二連三的站起來,舉手投足間又有了些許的生機與活力了。


    他們收集起所有的火鐮,共計隻有三個,至於能不能依靠它們走到盡頭,那就隻有看天意了。眾人為節約火種,隻好摸索著濕滑的石壁前行,直到被一件兒冰冷的物事擋住了去路,這才擦亮了一個火鐮。


    但見一座純銅雕像擋在眾人的麵前,它約有兩人來高,頭戴帽兜,雙手拄著一柄璿花大斧,神態威嚴,栩栩如生,竟與石門上的雕刻有幾分神似。


    樹工們在銅像的身上摸索了一番,見沒什麽收獲,便繞過去繼續前行了。他們的心裏就隻剩一個念頭了,那就是快點兒出去,此處陰森可怕,怎麽看都不是個好去處啊。


    待眾人擦亮了最後一個火鐮,就已經來到甬道的盡頭了,這裏卻又是一間石室,一樣的圓弧穹頂,石室的正中擺放著一口石棺,雕工精美,異常光滑,隻要映照了些許的火光,便會熠熠生輝,似乎還有複雜的彩畫與文字浮於其上。


    眾人見並沒有出口,不覺都有些絕望了,內中卻有個樹工,原是個開棺材鋪的,被一把大火燒光了家底兒,不得已才上山伐木。他曾聽人說過,大墓之中往往留有工匠逃生的通道,便慫恿眾人,打開石棺,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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