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無翎沒有管老鴇的彎彎繞繞,其實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透露出的計謀手段多麽驚人,隻是憑著感覺就這麽去做了。


    那麽說迴來,一個山上的妖怪剛下上山會這些嗎?


    當然不,剛下山的小雪參可是純白如一張白紙,如今所有的色彩都是一路走來遇到的人和事添上去的,尤其是那幾個頂級的男人,哪個是軟柿子和蠢貨,愣是把純真懵懂的雪參教成如今模樣。


    但是司無翎還是保留了妖怪的本性。


    像是保留原始本能的野獸,雜糅了捕獵的血腥黑暗和相比人類要更加簡單的世界觀。


    如同集中暴力與美麗的讚頌。


    她總說人類複雜,但是妖怪又何嚐真正單純了。


    【唉——】


    司無翎奔波多日,終於睡到柔軟的床了,長歎一聲後,安然入睡。


    這就是妖怪啊,白日殺人,夜晚睡覺,與她對視,依舊會為她眼中的清澈動容。


    ……


    春香樓來了個大美人,好像從天宮下凡的仙女,比傳說中的第一美人還要美……


    種種的傳言迅速在耳城傳開,極大的起到了輿論效應,如今誰都想去一睹美人風采。


    春香樓老鴇想了很多的法子想讓司無翎亮亮相,但是總會覺得不夠驚豔,為此苦惱好多日。


    不等她真的想好法子,耳城突然就被攻破了。


    突然被打開的城門,毫無預兆的霧國士兵闖入,開始大肆殺害百姓。


    街上亂了起來,四處都是尖叫求饒聲。


    血液撒了滿地,還是溫熱的,浸入土裏,又被踩踏,攪拌,帶著各種氣味,好似一盤菜,添上不同的調味料。


    尖叫哭喊是廚房裏的音樂,士兵的尖刺是廚具,那麽士兵就是那些技藝高超的廚師了,或冷漠或興奮處理手中的食材。


    樓內白天姑娘都是在休息的,如今被吵醒意識到好似很遠的戰場,已經來到身邊後,個個嚇得藏了起來。


    司無翎跟著所有姑娘躲進了地窖。


    身邊突然傳來了春花的聲音。


    她們這些剛進樓的,都需要經過訓練才能接客。


    尤其是一些刺頭,會被很殘忍對待。


    “司姐姐,芳草快死了。”春花哭泣道。


    地窖很暗,看不見東西。


    司無翎蹙眉伸手摸索,然後就碰到芳草的手。


    【好多傷口。】


    按理來說這些女子都要出去接客的不應該有傷口,但是除了一種——伺候那些有怪癖的客人。


    這也是樓裏常用的手段,這些實在是強性子的女子會跳過馴化的階段,送到那些殘忍的客人手上,供他們玩了,就算死了也不可惜——畢竟再好看可不聽話就不能給樓裏賺錢,死了就死了。


    春花的哭泣為本就緊張的氣氛更添焦灼,老鴇兇狠瞪了她一眼,壓低嗓子罵道:“死妮子閉嘴,再哭老娘把你嘴給撕爛!”


    她被嚇到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眼淚卻還是止不住掉下來。


    少女帶著藥草香味的氣息湊近,芳草發著燒,混亂的腦袋不由得靠近,可能是因為熟悉,她無意識把人抱緊,哭了起來,昏迷中的哭泣沒有多大聲,但是那細細微微的抽泣,更讓人心裏抓疼,酸澀不已。


    少女麵容本來透著的刻薄看不見了,淩厲要強的神色也消失了,隻剩下脆弱。


    司無翎從一開始就沒有感受到過芳草的惡意,不然也不會隻是和她懟一懟。


    她挨餓那兩天,小姑娘還別別扭扭把自己省下來的糧食給慕蘭,讓她給自己,還以為她不知道。


    “乖,吃了。”


    嘴邊湊近一個軟軟的絲,耳邊響起溫柔的聲音。


    討厭的聲音……其實也沒那麽討厭的……


    芳草聽話張了嘴,把東西咽了下去。


    這邊的動靜很小,除了慕蘭和春花,沒有人注意到。


    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了外麵,聽著外麵的動靜,不想被人發現。


    地窖門口的腳步聲來了又走。


    所有人的心提了起來又放下。


    就在他們以為安全的時候,厚重的地窖門就這麽毫無預兆打開了,陽光從外麵照射出來,旁邊還有一個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龜公。


    明顯是他告的密。


    老鴇氣的想罵人,但是看到兇狠的霧國士兵又壓了迴去,露出一副討好的樣子:“官爺,底下都是些樓裏的姑娘,沒什麽危險,官爺行行好,饒了我們吧。”


    “妓子?”頂上的士兵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同樣的淫念。


    “出來,都出來!”


    幾個士兵在上麵厲聲喝道,催促眾人從地窖中出來。


    “你先別動。”慕蘭抓了一把牆壁的灰,抹在了司無翎的臉上,然後四人才出去。


    司無翎和止不住哭泣的春花架著芳草,來到地麵,眾人都蹲在了地上,所有姑娘都躲著士兵挑選的目光,身子顫抖。


    “不要——不要——”


    一個樓裏的姑娘被選中,被士兵粗魯拉出去。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老鴇倒是少了害怕,開始順著杆子往上爬,掐住一個哭泣拍打的姑娘的耳朵,臭罵起來:“死蹄子,伺候官爺是你的本分,真當自己是什麽冰清玉潔啊,聽官爺的話,少受點罪。”


    司無翎冷漠垂下眼簾。


    她不是什麽好妖怪,救不了所有人。


    五指握緊,她垂下腦袋,長長的黑發遮住了她的容貌,老鴇見一個士兵朝她過去,不想自己珍藏那麽久的寶貝被這麽糟蹋了,她咬了咬牙,從一群姑娘中拉出之前的頭牌,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把她推了過去。


    “官爺,這個可是我們春香樓的頭牌牡丹姑娘。”


    “媽媽,你……!”牡丹沒想到一直哄著自己,對她那麽好的人,竟然親手把她推入狼窩。


    渾身發寒,看著因為“頭牌”二字,朝自己走過來的幾個男人,她恐懼跌坐在地上,這些人身上那些酸臭味,和地下一層的窯子一模一樣,平時都是那些低賤的人去伺候,什麽時候她要受這種委屈。


    都是那個新來的,都是因為她!


    “她,她才是頭牌,媽媽把我推出來就是為了保護她!”


    牡丹歇斯底裏大喊,指著藏在眾人中間的司無翎,眼神仿佛在看什麽殺父仇人。


    “你敢耍我們!”一腳踹倒老鴇,她吐了好大一口血,在地上疼的直打滾。


    士兵粗魯把人從中間拉了出來,拿水把臉潑幹淨後,少女雪白的肌膚露出,精致的五官奪人心魄,顫抖的睫毛掛著水滴,無辜又單純。


    “放開我。”司無翎把自己的手抽了迴來,所有的士兵都看呆了,抓人的那個也沒有多大用力,很輕易被她逃掉。


    她看了看周圍,看到一些盆栽中的植物,慢慢靠近過去,士兵們很快清醒,貪婪看向少女的臉,撲了上去。


    “美人!”


    “哥哥疼你……”


    “司姐姐!”春花上前,卻被一個士兵砍了一刀。


    “啊——”


    少女的鮮血就這麽毫無預兆撒了過來,濺到她臉上,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血跡。


    溫熱的,帶著血腥的。


    時間仿佛突然慢了下來,司無翎抬手摸了摸臉上的血液,然後緩緩蹲下去碰了碰少女,看到她眼底的恐懼,還有對她的擔心。


    她過來的太突然了,她沒有反應過來,完完全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傻,擋在她前麵。


    明明……明明毫無作用,除了失去一條性命,沒有任何的用處。


    “姐姐……”春花動了動手,想要牽住她,卻無法過去。


    “謝……”


    臨到最後一口氣,她竟然還在感謝?


    司無翎真的不知道她在感謝什麽?


    謝她讓她喪命嗎?


    【好傻……好想殺了他們!】


    抓住士兵伸過來的手腕,少女眼簾掀起,黑漆漆的雙眼直視他,帶著恐怖色彩。


    讓人心中不由得一顫,滋生恐怖。


    她把另一隻手用力劃過地上的石子,流出血液,然後抹到盆栽中豔麗又脆弱的花上。


    頃刻間,枝幹變粗,葉子擴大,花朵拔高。


    一股奇異的味道彌散開來。


    司無翎輕輕扭斷士兵的手腕往迴一扔,俯身抱起地上氣息微弱的少女,將手中的血喂給她。


    “小蘿卜不欠人情的。”她聲音略微低落。


    攢了那麽久的妖力此刻被瘋狂抽取,她卻沒什麽感覺樣子。


    這邊的異樣很快被城內所有人注意到。


    畢竟那麽高的一株花,突然出現在天空,想不發現都難。


    宮祈在收到底下的一個將軍竟然和耳城的城主交易殺進去了,還妄圖瞞著他好後麵邀功。


    快馬殺了過來,他路上一路罵著蠢貨。


    樓霄可是個老謀深算、冷血無情的東西,他有八成的把握這個城主一直都是他的人,故意使計騙他進去,來一個甕中捉鱉。


    如今城內剩下的人怕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百姓,當作誘餌罷了。


    宮祈倒沒有什麽同情心,戰爭本就是要死很多人。


    隻是他不想剛破了雲城,就因為那個蠢東西損失大半的軍力,才飛奔過去。


    剛到城外三裏地,就看到城內那株變異格外高大的牡丹花。


    “翎兒……!”意識到是誰的手筆,宮祈的冷漠被打碎,慌了神,速度越發快了,手心攥緊韁繩,結實的手臂上,凸起一道道青色的筋絡。


    另一邊,慢悠悠過去的馬車簾子被掀開,男子鳳眸輕抬,也是失了冷臉,換上了慌亂。


    “停車!”


    下車搶走旁邊士兵的馬,他疾速趕往耳城,什麽謀算統統管不了了。


    “該死——”


    紅袍豔麗奢華,很好看卻也很繁瑣,從空中飛落,丟在了路邊。


    男人一身暗紅勁裝,分明的棱角都是緊繃。


    翎兒怎麽在裏麵,早知道早知道……


    哪有什麽早知道,如今他要麵對的就是……因為他的冷血,他可能會失去自己一生在意的人。


    花枝在天空瘋狂舞動,扇起一陣陣風,吹亂了少女的白色裙角。


    她黑色的頭發從上到下,慢慢變白,妖冶又詭異。


    瞳孔慢慢的,轉換成了濃厚的綠色,更加暴露她不是人的特征。


    她抱著懷中的女孩,抬步朝前走,所有人都被詭異的氣味迷住,定住了原地,偏偏意識清醒,看著恐怖的人朝自己走來。


    “殺。”


    路過一個剛剛麵目猙獰的士兵,她失了血氣的唇輕啟,一條粗壯的綠色藤條穿透男人的胸口,慢慢吸取血肉。


    【惡心。】


    花接受到指示,掀起士兵朝旁邊一丟。


    【殺】


    【殺】


    【殺】


    ……


    剛剛所有的士兵都沒有被放過,白發少女慢慢穿過街道,每一個“殺”字,都很平淡。


    來到城內的醫館,她把春花放了下來,然後迴頭看向跟著自己的慕蘭,還有她架著的芳草。


    “你不怕我嗎?”她語氣終於帶了情緒,不似剛剛毫無波瀾。


    “你救了我們。不怕。”慕蘭壓下恐懼,顫抖著牙齒道。


    “你喂了芳草寶物,救了她,我們很感激你。”


    “感激?”司無翎看了眼她旁邊還沒清醒過來的人,笑了笑,“她醒來要是知道你代替她感激我,怕是又要鬧別扭。”


    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慕蘭一愣,然後撲哧笑了出來。


    心中忍不住產生的那點隔閡消失。


    “進來吧,放到她旁邊。”


    把芳草放到春花的旁邊,慕蘭不知道司無翎接下來要做什麽。


    “她們沒事了,隻不過傷太重,要好多天才能醒來。”


    司無翎靠在醫館的門上,站著看向因為自己的大手筆,空無一人的街道,扯了扯嘴角。


    【蘿卜發威了,弱小的人類也真是禁不住嚇。】


    白發綠眸,少女神色淡淡,牡丹花還在那裏挺立,卻沒有再攻擊任何人,隻是在威懾所有人。


    她恢複記憶,也控製著自己的妖力不被抽取透支導致喪失人形。


    但如今她一點妖力都沒了,連站著都費力,要不是怕那些壞人類看到她虛弱的樣子,她才不會硬撐。


    牡丹花還能在那,是殘留的妖力作用。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慕蘭作為唯一清醒的人,忍不住問司無翎。


    “我,在想。”


    她得到迴答,忍不住愣了愣神。


    她沒想到剛剛那麽厲害的人,看似穩券在握,原來是毫無計劃。


    這就難辦了。


    “九洲之大,卻容不下我們幾個弱女子。”慕蘭悲涼開口。


    【九洲之大,蘿卜隻想迴山頂,唉——】


    聽到聲音的兩個男人同時朝那邊趕去。


    鼻子聳動,司無翎眼神一變,略微淩厲。


    “他們來了。”


    “誰?”慕蘭疑惑。


    “宮祈,樓霄。”


    “哦……嗯?!”慕蘭震驚,“哪個宮……哪個……樓……”


    連名字都不敢念出來,她深怕是自己想的那兩個傳說中的人。


    卻見少女嗓子悶悶傳出一聲“嗯”。


    她的害怕被落實了。


    頓時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


    “丞,丞相……相大人,好歹也是我,我們揚國的官,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司無翎是妖怪,要不是因為她還有芳草、春花三人與她早有接觸,知道她其實是個善良的好妖怪,不然,人類對於妖怪這種傳聞中的生物,都是恐懼的,想要逃離,想要殺掉的才對。


    “你們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吧,這裏的藥很多,你懂些藥理,可以照顧她們。”


    這就是她停住醫館的理由?


    慕蘭覺得自己躲起來很自私,可是她又不想芳草……和春花有事。


    “你在愣什麽?”


    司無翎催促起來。


    慕蘭還是選擇了躲藏,先把芳草搬到裏麵的屋子,然後再是春蘭。


    等三人離開後,白發少女扶了扶門,暗道晦氣。


    【怎麽就遇到這兩個人。】


    【要不變成蘿卜藏一下?不行,她們三個人到時候會被找到的。】


    “翎兒!”


    “翎兒!”


    一前一後的兩道不同的男子聲音響起。


    隔著馬路遙遙對視,二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出忌憚和敵視。


    “翎兒,我終於找到你了。”


    “翎兒,跟我迴去吧。”


    在裏屋的慕蘭本以為外麵會打起來,沒想到會是找個走向,又呆了幾秒,腦中不由得劃過許多妖精和書生的話本子。


    難不成司姐姐以前吸過這兩個男人的精氣?!


    如今來討情債了?


    (四千多字的一章奉上,周末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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