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城,魔偶慶典,中央廣場張燈結彩。


    女仆造型的機關魔偶跟隨著衣冠楚楚的貴族,發出“滴滴嘟嘟”的播報聲;齒輪拚湊而成的馬匹拉著黃銅馬車“叮叮當當”的駛過,從馬匹頭頂的排氣孔噴出的煉金蒸汽扭曲了光線,讓灑落在巴洛克建築上的陽光顯得變幻莫測。


    鐺——


    廣場中央佇立著一座精美的機械自鳴鍾,齒輪鍾盤上的指針轉動到了整點,鍾座正上方的天窗打開,一隻黃金公雞彈了出來,扇動雙翼鳴啼。


    葉芝打量著自鳴鍾,一時間還以為自己來到蒸汽朋克時代,旋即又搖了搖頭。


    準確來說,這時代的科技樹點的有些奇怪,雖然沒有發明蒸汽機,但是憑借機械學、符文學與煉金學的組合,依舊能夠製造出一些偉大的機械造物,例如能夠跨國運輸的空中飛艇。


    而布拉格城之所以會被譽為“魔偶之城”,和當地選帝侯“魯道夫大公”對於神秘學與煉金學的大力支持緊密關聯。


    這位大公是不折不扣的魔偶愛好者,城堡中收藏著從小到大各種款式的機關魔偶,更享受著將齒輪零件一點點拚湊成型的快樂——


    葉芝願稱之為膠佬。


    在選帝侯明爭暗鬥、戰火紛飛之時,魯道夫大公閉門不出,在家裏潛心拚裝魔偶,在葉芝看來是個難得的實在人。


    這時,三匹齒輪戰馬拉著一架黃銅戰車,從遠方大公城堡的方向駛來,戰車上站著一名衣著黑綢繡金華服,頭戴黑色禮帽,留有棕色胡須的中年男人,胸前掛著一塊精致的機械懷表。


    他微微眯起雙目,從懷中取出一塊單邊眼鏡戴上,這才看清葉芝,驚喜地揚起眉毛。


    見到來人,葉芝身旁的騎士長誠惶誠恐地單膝跪地,敬聲道:


    “公爵大人!”


    魯道夫大公威嚴頷首,望向葉芝,露出親切的笑容。


    “忍冬花公爵遠道而來,還請隨我至城堡中歇息一番,容我設宴款待!”


    葉芝沒有拒絕,與格蕾等人登上隨行隊伍備好的黃銅馬車,跟隨魯道夫大公來到他的城堡。


    巴洛克式城堡富麗堂皇,城堡中的女仆盡是些機關人偶,有著鍍銀皮膚和明顯的鐵板焊接線,動作一板一眼,很是僵硬,葉芝忍不住投去視線。


    “魔偶師用屍體和活人做原料,是很常見的,在以前是像死靈法師一樣遭人嫌棄的存在。”瑪門的聲音直接在葉芝的耳畔響起。


    葉芝心有警覺,低頭看著手指上的黃金戒指,道:


    “你在這座城堡中有覺察到什麽異樣嗎?”


    瑪門並非魔寵,無法進入魔寵位麵,但可以進入瑪門指環當中,此刻的瑪門正是通過指環與葉芝進行對話。


    “嗯……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這些魔偶都是靠齒輪一點點手工拚裝起來的,沒有加入活人材料。”瑪門道,“古法製作,值得讚許。”


    葉芝也曾聽說過,一位瘋狂的魔偶師,將親生女兒製成魔偶,最後被失控的魔偶擰斷脖子的陰間故事。


    正因魔偶與許多怪誕傳說相關,並不為世人所接納,但機關魔偶學的確有著可取之處。


    布拉格城包容魔偶師,使得世上強大的魔偶師紛紛匯聚於此,為了職業能夠延續下去還製定了相關規定……至少在布拉格城中的魔偶師,還是很陽間的。


    會客廳裏。


    葉芝向魯道夫大公談及此行來意。


    “原來如此…閣下既然要乘坐煉金飛艇,與我知會一聲就行,我會提前派人做準備。”


    “有勞大公了。”


    “舉手之勞罷了…不過,恰逢慶典,閣下不如等慶典結束之後再啟程?也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我正有此意…不瞞公爵,我打算參加這趟魔偶慶典,並派遣我的寵獸參戰,不知是否可行。”


    “竟有這等事?哈哈,這可真是太好了!有藝術神選的參加,這場慶典勢必更加精彩!”


    葉芝與魯道夫大公交談之際。


    格蕾站在葉芝沙發背後,好奇的環顧四周,隻見櫃子上擺放著各種精巧的小型魔偶,隻有掌心大小,當格蕾湊近之時,一個小型魔偶甚至開始放聲歌唱。


    格蕾嚇了一跳,擔心歌唱的魔偶打擾葉芝的談話,下意識地用手捂住魔偶。


    嘣!


    格蕾看著手中魔偶的腦袋,又望了眼同時投來目光的葉芝與魯道夫大公,尷尬地道:


    “抱歉…我一不小心就…我,我把它安迴去!”


    格蕾試圖把魔偶的腦袋重新安迴,但恐怖的怪力‘哢嚓’一聲讓整個櫃台開裂!


    葉芝眼皮一跳。


    格蕾,好臂力!


    再看魯道夫大公,嘴角不斷抽搐著,勉強露出笑容:


    “把它…放在那裏就行了。”


    “我幫你安迴去!”


    嘣!


    魯道夫大公看著滾落到自己腳下的魔偶腦袋,眼皮狂跳,咬牙道:


    “真的不用勞煩你!!”


    最終。


    葉芝領著垂頭喪氣的格蕾離開城堡,淡定地道:


    “賠償大公的金幣和精神損失費,從你的薪水裏扣哦,格蕾。”


    “對不起……我知道了……”格蕾迴過神來,詫然地看向葉芝,“誒?我還有薪水?我都忘記了!”


    葉芝望天,胡思亂想。


    本來是要付你擔任護衛的薪水的,但這都老夫老妻了,就不付了!


    葉芝能夠理解膠佬手辦被毀的痛惜,所以為表歉意,葉芝還專門教授大公城堡裏的音樂魔偶一曲“夢中的婚禮”。


    魯道夫大公的兒子近些時日正要籌備婚禮,婚禮上的曲目未定,眼下得到藝術神選的贈予,欣喜若狂,連聲向葉芝表達謝意。


    “這城堡裏的魔偶,你看中哪一個,可以挑一個帶走!”魯道夫大公大方擺手道。


    葉芝想了想,挑了不小心被格蕾碰壞腦袋的那個魔偶。


    “這……”魯道夫大公自覺自己占了便宜,於是主動提議給魔偶進行升級,“我幫您再改裝一下吧!”


    改裝完畢的魔偶,約有半身人的大小,擁有歌唱、演奏、端茶送水、防衛戰鬥等多項功能,因為長相酷似《爐石傳說》裏的撥號機器人,葉芝便用“撥號機器人”對“她”進行命名。


    撥號機器人被葉芝收入了瑪門指環當中。


    作為整片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儲物道具,瑪門指環甚至能夠容納活物。


    葉芝的意識審視著指環內部,隻見黑貓正圍著撥號機器人上躥下跳,仿佛將這魔偶當成了貓爬架。


    瑪門嘀咕道:“這是什麽?魔偶?玩一下……”


    撥號機器人:“嘟嘟嘟…正在待機,請勿觸碰。”


    瑪門:“這時代的魔偶還有發聲功能!有意思,我再研究看看!”


    葉芝摩挲下頷。


    等把飛艇原型機拿到手,也足夠瑪門搗鼓和消停好一陣子了!


    *


    布拉格城,三年一度的魔偶慶典,迎來最受矚目的一屆賽事。


    參與這場慶典的選手中,甚至有三名六環大師,其隆重程度已然引起周圍領主的關注,專門派遣使者前來訪問。


    這三名大師,分別對應著魔偶學、魔像學與馴獸學。


    前兩位大師是布拉格城中享譽盛名的頂尖強者,而最後一名參加慶典的大師,據說是大名鼎鼎的忍冬花公爵,愈發引起世人重視。


    魔偶學大師福特,主要研究方向是戰鬥型魔偶,其魔偶以六環‘龍懸絲’為材料構成,韌性極強,哪怕頭身分離,也能靠著無形的龍懸絲,迅速複原。


    魔像大師貝爾薩斯·石心,一名石心部落的矮人工匠,離經叛道,不愛鍛造專愛魔像,擔任了布拉格城史詩級工程“禁魔石巨像”的主要負責人,其役使的魔像,同樣以禁魔石為原材料,隻是體型成倍縮小。


    大師之間的戰鬥,已經不是高環者所能插手。


    魯道夫大公琢磨了一番,心想與其讓那些門外漢消磨幾名大師的時間,不如直接舉辦一場“三王會戰”,讓三名大師同台較量。


    於是,魯道夫大公製定了新的規則,要求葉芝、福特、貝爾薩斯·石心這三名大師同時登台,各自為戰,最後一個留在擂台上的則榮獲最終勝利!


    葉芝對這規則沒有意見。


    反正是瑪門出戰,自己閉著眼睛都能贏!


    與其擔心勝負,倒不如趁這機會,留心一番瑪門所展現出的法術……將來哪怕遇到她的本體,也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


    慶典當天。


    布拉格城,中央廣場,集聚了達官顯貴,各族觀眾。


    一座能夠承受大師級攻勢的結界憑空升起,籠罩了巨大的圓形平台。


    在圓形平台之外,高台上坐著魯道夫大公,趁著比賽尚未開始,正全神貫注拚著桌上的零件。


    高空中有一艘大型飛艇不斷盤旋,底部裝飾著特製的熒光法球。這種往“舞光術”卷軸裏加入特製植物粉末的新型卷軸,能讓光球呈現出不同的色彩,在節日慶典中備受好評。


    平日裏難得一見的景象,更加刺激了現場的熱情,歡唿如同浪潮。


    一處貴賓包廂裏,鑽牙磕著瓜子,仰望著上空的大型飛艇,懷疑道:


    “我們就要坐那個玩意兒去巴黎?真的不會掉下來嗎?”


    “墜落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最近的帝國境內很不太平,還出現了一幫空中海盜,專挑飛艇上的有錢人下手……”希露德眼底閃過一道鋒芒,“他們最好不要讓我們遇到。”


    格蕾笑道:“哪會有這麽湊巧的事兒!葉芝總不可能走到哪兒,哪兒就出意外吧!”


    希露德與鑽牙頓時陷入沉默,不約而同地向格蕾投來目光。


    麵對這無言的注視,格蕾悻悻地道:


    “好吧…葉芝的確容易被卷入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是了…”


    鑽牙心道:“可能這就是被命運製裁的家夥吧,哪怕有銀槲之劍傍身,也總會遭受厄運!”


    不過,跟著葉芝總有熱鬧可以瞧,這也是自己願意追隨的重要原因!


    結界籠罩的圓形平台之上。


    葉芝打量站立在自己前方左右兩側的福特與貝爾薩斯·石心,兩人也警惕地互相審視著。


    魔偶大師福特心情沉重。


    自己算是魯道夫大公麾下的門客,參與這場慶典,主要目的是為了向大公證明自身價值。


    遇上貝爾薩斯·石心,勝率約有五成,但這半路殺出的忍冬花公爵,大大打亂了福特的計劃。


    任何人在決鬥中遭遇這名聞名大陸的神選者,都會深感棘手!


    “遇上神選者,不能輕易認輸,至少也要讓他陷入苦戰才行。”福特暗道,“隻有這樣,才能讓魯道夫大公認可於我!”


    另一旁,身材敦實的矮人擦了擦酒槽鼻,眼睛滴溜溜打量著葉芝,暗道:


    “我的禁魔石魔像僅此一家,其他人可沒有我這樣的手藝,興許還能陰那小子一手!嘿嘿,要是一戰成名,就可以再多買些魔像材料了!”


    砰!


    伴隨魯道夫大公手中,黃銅燧發手槍的一發號令,戰鬥正式打響。


    嗡——


    福特的儲物戒指光芒閃爍,從中出現一具漆黑鎧甲。


    漆黑鎧甲的手臂與雙腳皆是尖刀,關節處用堅韌的絲線連接,頭盔下方鑲嵌著的黑曜石射出幽邃的寒芒。


    “你的鋼刀魔偶,看上去倒是比從前鋥亮了許多。”


    矮人咧嘴一笑,大吼道:“瞧我的!禁魔石像,去試試他倆的成色!”


    空間波動湧起,在圓形場地上出現一個巨大的召喚法陣,法陣中央緩緩升起一尊三米多高的魔像,禁魔石材質散發大理石般的光澤。


    轟!


    禁魔石像率先出擊,勢大力沉的重拳轟砸向鋼刀魔偶。


    颯!


    瞬息間,鋼刀魔偶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原來的位置被禁魔石像的重拳轟出巨坑,坑底布滿森然裂縫!


    “瑪門,交給你了。”


    黃金指環中飛出一道靈光,落在平台上,佩戴黃金首飾的黑貓頓時吸引眾人矚目。


    與禁魔石像、鋼刀魔偶相比,這隻魔寵顯得平平無奇,幾乎不具備任何威脅性。


    但是,這隻魔寵卻是由忍冬花公爵所役使的,在場兩名大師絲毫不敢輕敵大意!


    “誰會贏?”


    鑽牙轉頭,看向旁觀的格蕾與希露德:


    “力大無窮的魔像,對陣一隻人畜無害的小貓?”


    希露德眼神複雜。


    瑪門……人畜無害?


    擂台上,矮人族的貝爾薩斯·石心脾氣粗暴,震聲道:


    “禁魔石像,把那隻貓給我砸扁!”


    瑪門身姿靈動,輕巧避閃,令禁魔石像一時間找不到準確位置,左右環顧,陷入遲疑。


    福特老謀深算,一直要求鋼刀魔偶在戰場外圍旁觀。


    “別玩了,瑪門。”


    葉芝傳訊道:“等到了巴黎吉亞,我們還得去你的神殿一趟,看看能不能從你的功德箱裏拿點零花錢!”


    瑪門翻了個白眼。


    巴黎吉亞的包容性極強,的確有商人在巴黎建立了名為“奇跡金幣”的瑪門神殿……


    但那也不是你從我的神殿裏拿錢花的理由啊!


    這家夥是怎麽迴事……居然比我還要貪!


    瑪門心情鬱悶,嘀咕道:


    “好了,我知道了,速戰速決吧。”


    葉芝巡視福特與貝爾薩斯·石心,頷首道:


    “我等會兒還要趕飛艇,你們一塊兒上吧。”


    矮人一愣,旋即火冒三丈,惱怒道:“我一個人對付你就夠了!”


    福特趕忙傳訊,道:“別,先聯手對付那家夥,我們再分勝負也不遲!”


    “你怎麽這麽聽他的話!他讓你一塊兒上你就一塊兒上?”矮人憤然道,“我偏要單挑!”


    福特:“……”


    我看你不該叫石心,應該叫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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