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院。


    山茶花與葡萄藤掩映的庭院裏,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錢德勒取出錢袋,鄭重其事地將它遞到修女手中。


    “請用這筆錢來撫養當地的孤兒。”


    地中海發型的老者身披銀色鏈甲,外罩繡有十字徽章的白色長袍,朝修女露出和藹的微笑,道:


    “無須顧慮,盡管拿去妥善處置,這筆錢是來自主的意願,願主庇佑你們。”


    修女眼含熱淚,常年日曬而泛紅的臉上露出感激的神情,用蘿卜般粗實的手指抹著臉頰,哽咽道:


    “這裏本來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我甚至幾度懷疑我是不是做錯了些什麽,才找到主的懲罰……幸好您來了,錢德勒大團長,您是這裏上百名孩子們的希望!”


    “救助弱小,這是身為聖殿騎士的本分。”錢德勒露出笑容,寬聲道,“如果要感謝,那就感謝上帝吧。”


    修女泣不成聲,兩手合十,低聲禱告。


    看著修女揣入懷中的錢袋,錢德勒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痛惜,轉瞬如初。


    這是值得的。


    錢德勒心想…財富隻有應用在教育上,才能創造出更大的財富。


    這看似是一種揮霍,卻是更大程度上的節儉。


    陽光的映照下,板甲騎士的臉龐上煥發著崇高的信念。


    我貪婪地希冀著,我的下一代,能夠繼承我的觀念,讓節儉的美德傳遍整片大陸……


    修道院外,兩名騎士守衛著大門,低聲議論。


    “大團長平日裏連一根火把都不舍得多用,竟然會資助當地的修道院,當真奇怪。”


    “他雖然為人吝嗇,卻是仗義疏財,要不然大夥兒怎麽會選他做成名大團長呢?”


    “這幾日月光教派已經駐紮進城裏了,大團長是成名已久的六環騎士,不知道和新晉的月光神選,那位忍冬花公爵,哪個更厲害啊。”


    “這還當真很難說,畢竟連菲尼克斯都不是葉芝公爵的對手,大團長畢竟許久未上前線了……”


    哐——


    修道院的大門打開。


    兩名騎士頓時噤聲,恭敬看向緩步走出的錢德勒,恭聲道:


    “大團長!”


    錢德勒微微頷首,道:“你們先迴去吧,我等會兒還要去拜訪一位朋友,屬於私事。”


    “遵命!”


    旋即,錢德勒再度折返,迴到修道院裏的懺悔室,隔著一道木門,從木門後傳來女子的聲音。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將那枚指環,交到精靈王子佩倫的手中。”


    “很好。”錢德勒道,“他拿到指環時,身上可有什麽異常?”


    “他握住指環之時,並沒有任何反應。”


    “這可能是因為他得到指環的時間太短,指環中蘊含的神性尚未來得及影響他的心智……”錢德勒頓了一下,謹慎起見,再次詢問道,“你確定這枚指環是被佩倫取走,中途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葉芝中途造訪城堡,帶走了佩倫。”


    “葉芝?”錢德勒心底掠過一絲異樣,“忍冬花公爵,藝術與月光共選的那位葉芝·伯朗第?”


    也不怪錢德勒聽到葉芝的名諱時語氣會發生變化,實在是葉芝的名號太過響亮,可以說是頭號異教徒,教廷上下對這號人物都充滿複雜的情感。


    一方麵,由於信仰的懸殊,葉芝是徹頭徹尾的異端,為了推行信仰的進一步傳播,按照聖戰的原則,他是必須除掉的存在。


    另一方麵,葉芝的事跡廣為人知,也取得了相當多一部分教廷信徒的認可,稱他是眾神信仰下的“聖徒”也毫不為過。


    錢德勒深知葉芝實力出眾,連法穆菈都多次敗於他手,而現在葉芝竟橫插一手,錢德勒不由擔心起“貪婪之神”瑪門所指派的任務,會節外生枝。


    “正是他。”那女人的聲音與海女巫安菲婭的聲音如出一轍,“他與佩倫是舊交,這趟來巨岩海峽為的正是找尋佩倫。”


    錢德勒眉頭緊皺,他雖然真正信奉的是瑪門,且目前仍舊藏身於暗處,但麵對身在明處的葉芝也忍不住感到棘手,低聲道:


    “葉芝他有懷疑你的身份嗎?”


    “應該沒有。”


    “應該?”


    “我不敢確定…吟遊詩人把葉芝的智慧吹捧得近乎妖魔,也可能是他已經看出端倪,卻沒有表露出來…至少,在我與他見麵之時,他看起來還是很相信我說過的話。”


    海女巫沉聲道:


    “不過,按照忍冬花公爵謹慎的性格…我甚至懷疑,葉芝有可能要求佩倫將指環交由他來保管……”


    懺悔室中陷入沉寂,半晌,響起錢德勒起身的動靜。


    “不可正麵與葉芝爭鋒。”


    錢德勒低聲道:“倒不如說,指環落入他的手中,反倒是件好事……”


    瑪門的目的,是為了蠱惑信徒,傳播信仰,之所以選中佩倫,也是看重了他精靈王子的身份。


    而現在,由一位身份與地位更加顯赫的多神共選,得到了瑪門的指環。


    如果瑪門能夠借助指環,蠱惑葉芝的心神,那麽絕對是意外之喜!


    海女巫的聲音變得緊張起來:“我已經完成了你交代的事情,那麽你答應我的事,辦得怎樣?”


    錢德勒淡淡道:“放心吧,這裏的修道院會一直延續下去,會有更多的孩子因為你的仁慈而得救。”


    據錢德勒的了解,安菲婭並非是海女巫的直係後代,而是當地漁村一名擁有魔法天賦的村民之女,幼時被山上城堡的女巫看中,將她接迴城堡悉心培養。


    安菲婭深愛著自己的故鄉,不願故鄉遭到海妖的破壞,也不願當地的孩子流離失所,所以決定與聖殿騎士團合作。


    ——至少在外界看來,錢德勒絕對是個虔誠的信徒,也是個值得信賴的合作對象。


    另一方麵,安菲婭告訴佩倫有關斯庫拉身上詛咒的事,真假參半。斯庫拉的確被下了詛咒,隻有真愛才能解救她的靈魂。


    但儀式道具需要用到指環,卻是安菲婭捏造出來,為的是將【瑪門指環】名正言順地交到佩倫手中。


    “你先迴去吧。”錢德勒平靜道,“兩日後的潮汐,我向你保證,大漩渦怪與斯庫拉的威脅就徹底解決,不再威脅你的家鄉,你以後也能夠在這座城堡中平靜地生活下去……”


    “你…發誓不會食言?”安菲婭聲音微微顫抖。


    “我發誓。”


    錢德勒的眼底掠過一絲貪欲,暗道,除掉史詩魔獸,這座城鎮將會變得更加繁榮。


    到時候,聖殿騎士團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接管這座城鎮,並要求當地繳納更多的稅收……


    在誰人都未覺察到的角落裏,一隻通體漆黑,毛發好似黑夜,擁有黃金雙瞳的黑貓,身上掛著黃金首飾,靜靜凝視著錢德勒。


    旋即,黑貓悄無聲息地消融於陰影當中,即使渾身佩戴黃金,走路時也沒有絲毫動靜。


    火把將黑貓的陰影拉長,影子顯露出一座小山,有一道人影高據在小山頂部的王座上,那座小山仿佛是用黃金壘造,又仿佛是由骸骨堆成。


    ——金錢,或者說財富,這不僅僅瑪門的權柄,更是誘發戰火與動亂的元兇!


    *


    夜幕降臨。


    海浪拍打高聳的懸崖,潮汐聲隨海風潛入鎮民的夢境。


    貴族會館,燈火通明。


    書房裏,葉芝把玩著手中的黃金指環,試著往其中注入一絲魔力,卻發現毫無動靜。


    “難道真是我猜錯了……”


    葉芝沉思著,一邊站起身來,從書櫃上隨手取下一本書籍,準備靠閱讀度過這漫漫長夜。


    今夜是月圓之夜,也是月光引動潮汐之時,女海妖斯庫拉很有可能在今夜現身,所以葉芝不打算入睡,準備聽到海妖歌聲的一時間,便與佩倫一同前往海岸。


    書籍的封麵上布滿灰塵,看起來有些年頭,像“除塵術”這樣的低環法術葉芝還是能掌握的,指尖輕點,清了清灰塵,旋即揭開書頁。


    書頁中間似乎夾了張紙片,葉芝第一下就翻到了夾層的那一頁,倏地瞪大雙眼。


    這並非是書簽,居然是一張支票!


    中庭大陸上,翡冷翠的美第奇家族已經發展出早期銀行業,並開設起了跨國業務。這時的支票防偽技術還不完善,並且審核程序相對寬鬆,葉芝手上的這張空頭支票上有著完整的印章,完全可以靠這張支票將餘下的金幣悉數取出!


    難道是上一任留宿公館的貴族,意外落下的?


    葉芝拿起這張支票,借著燭火仔細端詳,情不自禁生出昧下這筆錢的念頭。


    憑本事拾的,憑什麽要還!(誤)


    下一刻,葉芝敏銳的覺察到異樣,自己大師級的心境,竟然會在這筆飛來橫財前產生動搖,這絕對是外物的影響!


    旋即,葉芝從口袋中取出黃金指環,詫異地發現這枚指環竟在發燙。


    似乎有個聲音,從戒指中傳出,直接在葉芝的腦海中迴響!


    “寶物……我的寶物……”


    嗡——


    葉芝見到一道銀光,從紮根在生命之樹上的槲寄生閃出,無形中似乎將那聲音的本體直接斬碎,耳旁再無噪音迴響。


    一片寂靜中,槲寄生傲然的閃爍銀光,釋放波動。


    什麽破銅爛鐵,也配自稱寶物?


    葉芝微微一怔。


    這都不需要麵板出手,槲寄生順手就解決了!


    吱呀——


    緊閉的書房門莫名打開。


    一隻毛色烏黑油亮,優雅美麗的黑貓,蹲坐在房門,黃金瞳睜得大大,瞳孔倒豎,貓耳聳立,顯露出人性化的震驚。


    葉芝下意識道:“哪兒來的野貓……”


    下一刻,葉芝愈發震驚,隻聽黑貓開口說話道:


    “你懂不懂?這叫招財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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