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盾門早已開啟,贏惠扶著那位抱孩子的婦女來到盾門前,可婦女的腳步卻遲疑地停了下來,原因是通道內飄著一團團的薄霧,她把孩子抱的更緊了些。贏惠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攙扶著婦女往裏走,女人在攙扶下戰戰兢兢地走過了那道七八米長的離子消毒通道,前麵是一條寬敞的走廊。
贏惠對還在微微發抖的女人用英語說道:“你自己找個隔間,每個隔間4人,我要去照顧其他人了。”說完小跑著朝門口衝去。這名婦女似乎是聽懂了麵罩人講的話,騰出一隻手謹小慎微地推開身旁隔間的房門。贏惠折返迴門口發現後麵的人居然沒有一個跟上。
“都是這個倒黴的離子消毒通道惹的禍。”贏惠嘴裏嘟囔道。
盾門旁的人群見贏惠從那團薄霧中迴來,騷動才平息下來,這時肇一川奔到安全屋門口想查個究竟,他見隊伍無緣無故停了下來,不知這裏發生了什麽,原來是人們對通道頂部飄下的煙霧感到恐懼。於是他再次驅使懸浮板,漂浮在安全屋門上方,這個高度所有人都能看的見他。
清了清嗓子,大聲用各種語言喊道:“大家抓緊時間進安全屋,4人一個隔間,每人一個床位,那些霧氣是消毒氣體,大家不要害怕。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德國兵已經朝這邊趕來了。”
肇一川不停地喊了一遍又一遍,當覺得自己嗓子快要發不出聲的時候,隊伍終於加快了移動速度。贏惠在安全屋閘口指導人們進入,夏勁嵩調派安全屋的起降和控製每座安全屋的人數。15分鍾後2000多人終於能排成隊伍的形狀,按秩序進入安全屋了。肇一川用腦波告知贏惠和夏勁嵩,他要去下一個營救點,這裏秩序正常後他希望贏惠也能趕到下一個營救點與其會合。兩位女士用腦波迴應了‘放心’兩個字,隨後肇一川驅使懸浮板朝木板房的方向飛去。
剛到囚房上空肇一川便感到情況有些複雜,這裏有十幾排木質結構的囚房,現在房裏房外都是身穿囚服貌似木乃伊或者喪屍一樣的人在到處亂跑亂撞。一座安全屋正懸停在十幾米的高處,下麵是六排囚房,沒有降落地點安全屋根本降落不下來。完成操控任務趕來的明浩正在用英語大聲朝下麵喊著什麽,可下麵的人群應該是什麽也聽不到,人群不停地朝安全屋和半空的明浩揮手哭嚎。
肇一川漂浮到明浩身邊用腦波交互了信息,這裏的情況比較棘手,這片囚房是這裏最早建成的一批,有萬餘人的樣子,當人們知道有人來營救時,就象發瘋似的到處亂跑,這樣亂跑安全屋便無法降落,於是尷尬的場麵就這樣僵持了有好幾分鍾了。
明浩與肇一川用腦波迅速商議出一個方案,讓安全屋直接降落囚房上麵,可這樣就需要對下麵至少4排囚房進行清理。二人和8部機器人剛落地,贏惠也從毒氣室那邊趕來了,肇一川本想問一下毒氣室那邊的情況,可剛一落地就被貌似骷髏一樣的人圍了過來,三人幾乎同時打開了頭盔麵罩。
明浩站在人群前用標準的英語、法語、俄語和西班牙語大聲道:“我們是來營救你們的,大家一定要聽從安排,營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停頓一下後,明浩又用德語和斯拉夫語喊了一遍,這時人群中的哭嚎和喊叫聲才小了許多。
他不再停頓用上述語言繼續喊道:“現在我們的安全屋要降落在這裏,請大家協助我們將最前麵的4排囚房清理幹淨。”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沒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助清理人員,大家反倒開始遠離這四排囚房,恨不得空中的那個銀灰色的大箱子能馬上落下來,帶他們盡快離開這個人間煉獄。三人已顧不上鞭撻眼下那些人生死觀的哲學問題了,而是快步衝進離他們最近的一排囚房中,並指令12部機器人跟隨,贏惠進入囚房估摸了一下這地方的空間,裏麵低矮而狹小,於是,便命令所有機器人守在門口接應,隻有他們三人進去搜尋。
外麵看一排排的房舍整齊劃一,進入內部確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兩盞40瓦的燈泡,燈泡上積滿了灰塵,讓本就不明亮的光線又打了許多折扣,光線無力地想將光亮鋪設到每一個角落,可它的努力顯得是那麽的無助與無力。
三人跨進囚房的一刻,首先被這裏的格局驚呆了,牆壁兩側是兩層木板搭成的架子,每隔一米多就有一堵薄薄的磚牆,每個隔層分上中下三層,看樣子每層都住著人。架子上堆放著灰黑色的織物,分辨不出是棉是麻,有的木板上鋪著稻草,有的木板上什麽也沒有。當然除了視覺上的衝擊,嗅覺的衝擊也很強烈,糞便的味道,腐爛的味道以及人體散發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一陣陣地衝擊著三人的嗅覺細胞。
他們本想放下頭盔麵罩,可覺得那樣做會給這裏的人帶來距離感和恐懼感,也不方便同他們進行表情交流,所以他們直到營救工作完成都沒再放下麵罩。
越往裏走光線越暗,為方便尋找三人打開頭盔上的照明設備,頓時囚房內像打開了三盞探照燈一樣,隨著他們頭部的扭動,柱形光線在囚房中迅速地晃動著,光線所到之處猶如白晝。為節省時間三人分頭行動尋找遺留在這裏的人,三人右手前方全有一張懸浮框跟隨移動,上麵顯示著各種數據,包括這排囚房中是否還有生命體征的人,圖像顯示這排房子裏有15個生命體。
贏惠依據信息提示,首先從最下一層的地麵找到一名全身緊緊裹著麻袋且不停哆嗦的女人,這個女人滿臉土灰分辨不出年齡,頭發出奇的短也一樣分不清顏色,眼睛微微突出,看不到眼神,臉消瘦的就剩下了皮,兩腮深陷,整張臉和地麵一個顏色,嘴唇是灰白色的。贏惠邊告訴對方自己是營救人員,邊用帶著防護手套的手將女人拖拽出來,女人一直在不停地顫抖著,連牙齒相互磕碰的聲音全聽的一清二楚。
肇一川和明浩也相繼找到了有生命體征的人。這些人中13名患有傳染病,另外兩名身體極度地虛弱,應該說是瀕臨死亡,15人陸續被機器人抱出囚房,並放置在人群聚集的那塊空地上。
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呆滯的,隻是默默地看著高大的黑色人形物體從囚房將清理出的人一個個輕輕放到地麵上,沒一個人上前哪怕是說上幾句安慰的話語,仿佛這裏死個人是很平常的事。這讓肇一川想起他在中學時讀過的一本叫《習慣死亡》的小說,小說的名字和現在這些人的處境真的太貼切了。待3人檢查完4排囚房,共有81人被從囚房中救出。隨後半空中的安全屋緩緩落下,4排囚房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囚房被安全屋壓成了一堆瓦礫,它們極不情願地噴射出一大股灰塵後消失不見了。
安全屋的盾門開啟,七八米的走廊頂部照例有離子霧飄下,肇一川照例漂浮在人群能看見的高度,不停地反複地用法語、英語和俄語告訴下麵的人。“大家快進安全屋離開,士兵很快會趕來這裏,那些霧氣是消毒的離子,不用害怕。”他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下麵明浩和贏惠在安全屋進口協助人員進入,起初人群的動作還比較緩慢,因為他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能真的從這座人間地獄中逃出升天,甚至還有人懷疑,這會不會又是德國士兵想出處理掉他們的新花招,可當他們見到第一座安全屋裝滿人飛向天空時,才相信這是真的而不是在做夢,真的有人來解救他們了。
於是後麵的速度就非常快了,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安全屋裏湧,要沒有明浩和贏惠及機器人控製住場麵,真會引起個踩踏事件出來。肇一川在空中發現人群都朝安全屋的方向湧來,心想剛才是太慢現在又太快了,他無可奈何地搖了一下頭,繼續朝著人群不斷地喊:“大家不要擁擠,婦女和兒童優先。”喊了幾遍後人群竟然有了秩序,婦女和兒童逐漸從後麵轉移到了前麵,看到這個場麵,三人不禁與剛才冷漠的場麵比較了一下,人真是個難以捉摸的生物。理智是建立在生存不受威脅時才有的,當人感到有生的希望時,理智才又迴到他們的思想裏。
明浩麵前一塊手掌大的懸浮框閃爍著紅色,那是係統在向他發來危險靠近的信號,展開懸浮框發現有1326名德國士兵,4輛坦克,30輛摩托車以及5架飛機正朝集中營聚集,先頭部隊3分鍾之內便抵達能量波邊緣。他將收到的信息通過腦波傳遞給同伴,隨後在懸浮框中拉伸了一個圖形。
肇一川和贏惠接收到明浩發來的腦波後交互一下眼神,隨後繼續催促歪七扭八的隊伍加快進安全屋的速度。說實話,他們真不忍心再催促這些人,每個人都瘦弱的像一張紙,仿佛對他們(她們)吹口氣都能倒下。
可沒辦法,德國人已經開始往這裏調派軍隊了,能量波的有效釋放時間就是2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後這裏還是地獄。明浩通報信息才過去了5分鍾,遠處便槍聲大作起來,人群紛紛朝響槍的方向看去,那裏的天空亮光閃爍,像煙花一樣綻開在半空。
能量波外德軍的30輛摩托首先到達,有5輛摩托直接撞在了能量波上,摩托車和人體瞬間化為一大股一大股的黑煙騰上天空,甚至汽油都沒來的及爆炸就化作了另外一種能量。後麵的摩托兵將車停在一旁,拚命朝能量波射擊,子彈撞到能量牆上紅光閃過之後,朵朵的白色煙霧在空中綻開,此起彼伏甚是好看。
槍聲還未停止,跟隨在摩托化步兵後麵的是四輛坦克,它們瘋狂地朝能量牆撞過去,開槍的士兵大聲喊叫著想讓坦克停下來,衝在最前麵的那輛坦克,距離能量牆還有20幾米時好像覺得那裏不對勁,猛打方向想讓坦克掉頭,可十幾噸的坦克以及巨大慣性使車身橫了過來,在土地上滑出十多米遠,衝力將挫起的黑土潑到能量牆上,牆上頓時升騰起一大片白煙。那輛坦克大部分的車身僥幸躲過了能量牆,可左後角有60公分沒能躲過,一股白煙在坦克的左後角升起,就似一塊奶油不小心靠在燒紅的鐵塊上一樣,瞬間車身左後角便不見了,好在那裏隻是傳動裝置,沒有燃料和彈藥。坦克一邊失去動力,在原地轉了270度才停下不動,熔斷的坦克鏈無奈地與輪子分了家,坦克裏的士兵叫喊著爬出坦克。其餘3輛坦克見勢不妙,停在距能量牆50米的地方開始調整炮口,對準空中的安全屋開炮,毫無懸念炮彈留下的白煙隻是比子彈大了許多。‘轟轟’的炮聲和‘砰砰’的槍聲,如同衝鋒的號角加快了人們進入安全屋的速度。
營救區外的空中有五個火球先後閃過,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明浩拉伸懸浮框內的一組圖形將解決空中危機的權利全交給了隱形飛船的中樞係統,用高能武器來對付二戰時的戰鬥機,完全可以做到秒殺。
20分鍾後,囚房旁那片空地上的人少了許多,肇一川將人全集中到一側,又騰出一塊能降落安全屋的空地,每次可降落兩座安全屋,效率提高了一倍。毒氣室那邊夏勁嵩用腦波告知他們,2512人已全部營救完成,現在她去那座關押‘囚犯’的10號樓,那裏的人根本就沒有自由,終日被關在地下一層。肇一川看了一眼麵前黑壓壓的人群,又習慣性地掃了一眼時間,僅剩下32分鍾了。
肇一川一臉焦急地與明浩對視一眼道:“我去10號樓,你和贏惠搞定這裏後在那裏與我們匯合。”
“好。”
肇一川驅使懸浮板朝10號樓飛馳而去,與他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的4部人形機器人緊隨其後。依據坐標不到一分鍾便來到10號樓前。這是一棟2層紅磚樓,每一層有20幾個窗戶,在樓體的側牆上刷著白色阿拉伯數字‘10’。進入此樓唯一的路徑隻有位於建築物中部的那道鐵門,鐵門很寬能容七八個人並排通過,門口地麵上躺著4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小跑著衝進樓內,4部機器人緊隨在身後,樓道2.5米高的人形機器並沒讓這裏的空間顯得狹小與擁擠,機器人與屋頂還有一些距離。信息反饋夏勁嵩當前位置在地下一層。他急速穿過一層的走廊,走廊兩側是寬敞的房間,房內擺放著桌椅、沙發、文件櫃,看來這層是德國人用來辦公的地方。個別房間裏有人躺臥在地上,也有趴在桌麵上的,還有歪在沙發或木椅上的,這些人有穿軍裝的也有穿白色大褂的,有年齡小的也有花白頭發的,
總之,在第一層沒發現營救對象。肇一川再次查看夏勁嵩的位置,顯示她仍在地下一層。順著走廊來到建築的盡頭,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就設在此處,這裏有一道厚厚的鐵門,鐵門的厚度足有20公分,門旁躺著兩名手握卡賓槍的士兵。站在樓梯口向下看,下麵的燈光很亮,將通往地下的樓梯和牆麵照的一清二楚,樓梯被分為兩段,順著樓梯走下15級台階後折返繼續往下,還是15級台階,台階的盡頭連接著地下一層的走廊,走到台階折返處,能聽到下麵有唿叫和哭嚎聲傳來,越向下聲音越清晰。
肇一川在地下一層通道口的鐵門處留下一部機器人以防萬一,帶領其餘三部下到地下室。來到地下周圍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走廊灰色的牆壁每隔5米就有一盞昏黃的壁燈,壁燈順著走廊延伸到很遠,兩側是一間間帶鐵門的房間,每扇鐵門都有一個二十公分見方的窗口,窗口裏傳出可怕的哭喊聲和呻吟聲。肇一川邊觀察周圍環境邊掃視著懸浮框裏的時間,剩餘時間隻有28分鍾了。
突然一道白光從走廊十幾米遠的一個房間朝他射來,敏捷的他迅速躲在一部機器人的後麵,從白光射來的方向傳來夏勁嵩的聲音:“快過來。”
見是自己人,肇一川緊跑幾步來到夏勁嵩麵前,用抱怨的口氣吼道:“怎麽了?快打開鐵門把人救出去啊!在這裏磨蹭什麽呢?”
夏勁嵩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鐵門已被機器人打開,沒有絲毫猶豫肇一川一步跨進房間,此房間有一般牢房的三個大,約有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屋內的燈光十分明亮,夏勁嵩帶的四部機器人呆呆地望著屋中心一張單人床大的台子,好像在等待下一條指令。肇一川朝台子看去,台上赤裸著躺著一個女人,台子周圍的地麵橫躺豎臥地有5名身穿白大褂的人,地上刀子、鉗子、鑷子亂七八糟的工具灑了一地,這時肇一川才感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衝進了他的鼻腔。
那個女人的臉朝向門口,嘴角流淌著血,高高的鼻梁兩側鼻翼在無力地煽動著,淡藍色的眼睛失焦地看向門口的方向。肇一川向台子又走了兩步,眼前的一幕讓這位在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驚呆了,全身赤裸的女人,一條刀口從胸口開到下身,沿著刀口皮肉被向外拉扯開,露出基本被掏空的腹腔,腹腔中有幾根細細的導線連接著台子旁邊的幾台儀器,鮮血順著刀口流到台麵上,隨後,匯成粗細不同的血流,流入平台周邊的凹槽內,與凹槽內流動的水混合在一起,淡淡紅色的血水無聲地鑽入女人腳下的管道之中。
“混蛋!混蛋!”肇一川邊罵邊狠狠朝腳下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人踢了幾腳,隨後怒衝衝地逃出房間向夏勁嵩搖了搖頭,搖頭的同時他用腦波向房間裏的一部機器人下達指令,那一部機器人走向平台,取出藏在腿部隔艙的腦波槍,在肇一川和夏勁嵩轉身離開時身後傳來‘嗡’地一聲。
二人迅速下達指令讓七部機器人砸開每一扇鐵門上的門鎖,門鎖對它們來說不構成任何的障礙,肇一川用盡全身力氣用德語、英語、法語和俄語不停喊:“快上樓,出樓有人接應。快!快!”衝出地牢的人踉踉蹌蹌地朝樓上跑。
他已用腦波聯絡到明浩,讓他親自指揮上麵的營救,明浩很快迴應,馬上趕到。木板房那邊的營救已接近尾聲,明浩和一座安全屋幾乎同時到達。地下室關押的人全是用來做人體實驗的,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兒童,他們的眼神是呆滯的沒有活力的。
這裏有三分之一是斯拉夫人,總之歐洲人居多,其中還有一些亞洲麵孔。他們(她們)當中有不少人踉蹌地衝出牢房沿著牆壁艱難地向前移動著身體,看來這些人的身體遭受到嚴重創傷,個別人站立行走已經不可能做到了,肯定是那些所謂的‘醫生’在他們(她們)的機體上做了什麽。能自己行動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樓外。
肇一川給其中的一部機器人下達指令,讓它逐個牢房進行清查,原則是隻要還有生命體征的人統統帶走。夏勁嵩瞄了一眼懸浮信息框裏的時間,隻剩8分鍾了。走廊中走不動的人還在奮力地朝樓梯口蠕動,這裏的‘囚犯’全穿著白色的長袍,外形酷似古希臘長老那樣的袍子,袍上留著或大或小一片一片的血跡。
時間越來越緊迫,如果讓這些人爬到安全屋沒有半個小時別想完成。二人用腦波瞬間交換意見,隨後肇一川抱起一名在地上艱難爬行的男子朝樓上衝去,一溜煙地從地下衝到樓門口,能抱著一個人飛奔完全得益於那一身防護服。
路上,他看到有人艱難地在地上爬行,傷勢輕的人雙手扶著牆壁一步步地向前挪動,還有人因傷勢較重,伏在地上抽泣。夏勁嵩也學著肇一川的樣子,將一名趴在地上不斷哀嚎的婦女抱起,這個女人的白袍滿是血跡應該是身體受到很嚴重的創傷,一路她不停地哭嚎著,夏勁嵩命令除清理房間的機器人外,其它機器人都加入進轉運傷員的任務中來。每部機器人一次運送兩人,迅速將這些行動困難的人從地下轉移到樓上。
肇一川抱著病人飛奔出10號樓,見樓前明浩正攙扶一名腿上有傷的人進入安全屋,深深唿吸了一口外麵冰冷的空氣,將懷裏的人交到明浩手中問道:“還有機器人嗎?下麵有很多不能自己行動的病人。”
沒等明浩迴答,半空中急速趕來的贏惠落地後說:“你去救人,我的四部機器人你也帶走,這裏我和明浩負責。”肇一川不敢耽擱轉身向樓內跑去,身後八部人形機器人緊隨其後。
‘能量波還剩1分鍾消失,大家抓緊時間。’明浩邊協助人員進入安全屋邊向同伴提示著時間。
一陣人影穿梭往複,地下一層的傷者越來越少了,能在地上爬行的說明傷勢不是最重,交由後麵的機器人營救。來來迴迴肇夏二人已往返了三趟,第四次下到地下時,這裏已經沒什麽人了,走廊中間有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二人急忙奔去查看,這是一名金發的歐洲女子,她一路爬過來,灰色水泥地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肇一川上前將她慢慢翻了過來,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生氣的臉跳入二人眼中,她大大地睜著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白眼球上布滿了血色,白色的長袍下半部分已全被血水染紅。
肇一川用俄語柔聲地問:“你傷在哪裏?”女人輕輕地閉了兩下眼皮,沒有迴答。
見她沒有反應,又用法語問了一遍。
從女人蒼白的嘴唇間擠出兩個詞:“切除......。”用的是法語。
隻說了兩個字便昏了過去。
“大出血,快把她送上飛船搶救。”夏勁嵩帶著哭腔大喊著。他們已經目睹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離開,如果這個女人再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他們將無法原諒自己,可能這個陰影要跟隨他們一生了。
夏勁嵩沒有怠慢用腦波聯絡明浩,讓他立刻釋放一個救生艙到樓前。明浩的腦波馬上迴饋,問是不是自己人遇了危險。夏勁嵩迴饋,我和肇一川沒事,遇到一名重傷員。明浩這才放心,在右手邊的懸浮框內操作幾下後,隱形飛船釋放出一個雙人床大小的艙體,那個艙體就是他們8人第一次在諾斯星醒來時所躺的太空救生艙,救生艙像是變魔術一樣突兀地從空中鑽出,迅速衝向10號樓。
二人將女人僵硬的身體從冰冷的地麵上托起,肇一川用雙臂托著女人的上身和頭部,夏勁嵩則托著女人的腰部和腿部,二人側著身體往樓上跑,托起女人後他倆將防護服加熱到人體的溫度,讓被托起的女人能感覺到溫暖。女人的整個身體在不停地顫抖,一路上血水順著夏勁嵩的手臂一滴滴地落在冰冷的地麵上。邊往樓上衝肇一川邊不停地用法語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堅持!堅持!。”兩人拚命地往樓外衝。
一直沒有停歇的槍炮聲距這裏好像近了許多。明浩和贏惠在樓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身後隻停著太空救生艙,幾十米的路顯得是那麽的漫長,幾發炮彈落在10號樓不遠的空地上,掀起了一股股的黑煙。跑到門口時贏惠迎上去從肇一川手中接過女人,兩位女士將傷者輕輕地放入救生艙內,並麻利地除掉女人身上帶血的白色長袍扔到地上。
“快,明浩告訴她,躺在裏麵不要動,治療時可能有痛感。”贏惠幾乎是朝明浩在喊,因為炮聲和槍聲已經在他們附近響起。明浩用法語重複了贏惠的話,說完後在場的四人將防護服的抗擊能力提到最高,並同時放下了麵罩。女人的手腳都被固定後艙蓋緩緩關閉,當艙蓋就要關閉時女人艱難地說了句:“merci!”。
贏惠對還在微微發抖的女人用英語說道:“你自己找個隔間,每個隔間4人,我要去照顧其他人了。”說完小跑著朝門口衝去。這名婦女似乎是聽懂了麵罩人講的話,騰出一隻手謹小慎微地推開身旁隔間的房門。贏惠折返迴門口發現後麵的人居然沒有一個跟上。
“都是這個倒黴的離子消毒通道惹的禍。”贏惠嘴裏嘟囔道。
盾門旁的人群見贏惠從那團薄霧中迴來,騷動才平息下來,這時肇一川奔到安全屋門口想查個究竟,他見隊伍無緣無故停了下來,不知這裏發生了什麽,原來是人們對通道頂部飄下的煙霧感到恐懼。於是他再次驅使懸浮板,漂浮在安全屋門上方,這個高度所有人都能看的見他。
清了清嗓子,大聲用各種語言喊道:“大家抓緊時間進安全屋,4人一個隔間,每人一個床位,那些霧氣是消毒氣體,大家不要害怕。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德國兵已經朝這邊趕來了。”
肇一川不停地喊了一遍又一遍,當覺得自己嗓子快要發不出聲的時候,隊伍終於加快了移動速度。贏惠在安全屋閘口指導人們進入,夏勁嵩調派安全屋的起降和控製每座安全屋的人數。15分鍾後2000多人終於能排成隊伍的形狀,按秩序進入安全屋了。肇一川用腦波告知贏惠和夏勁嵩,他要去下一個營救點,這裏秩序正常後他希望贏惠也能趕到下一個營救點與其會合。兩位女士用腦波迴應了‘放心’兩個字,隨後肇一川驅使懸浮板朝木板房的方向飛去。
剛到囚房上空肇一川便感到情況有些複雜,這裏有十幾排木質結構的囚房,現在房裏房外都是身穿囚服貌似木乃伊或者喪屍一樣的人在到處亂跑亂撞。一座安全屋正懸停在十幾米的高處,下麵是六排囚房,沒有降落地點安全屋根本降落不下來。完成操控任務趕來的明浩正在用英語大聲朝下麵喊著什麽,可下麵的人群應該是什麽也聽不到,人群不停地朝安全屋和半空的明浩揮手哭嚎。
肇一川漂浮到明浩身邊用腦波交互了信息,這裏的情況比較棘手,這片囚房是這裏最早建成的一批,有萬餘人的樣子,當人們知道有人來營救時,就象發瘋似的到處亂跑,這樣亂跑安全屋便無法降落,於是尷尬的場麵就這樣僵持了有好幾分鍾了。
明浩與肇一川用腦波迅速商議出一個方案,讓安全屋直接降落囚房上麵,可這樣就需要對下麵至少4排囚房進行清理。二人和8部機器人剛落地,贏惠也從毒氣室那邊趕來了,肇一川本想問一下毒氣室那邊的情況,可剛一落地就被貌似骷髏一樣的人圍了過來,三人幾乎同時打開了頭盔麵罩。
明浩站在人群前用標準的英語、法語、俄語和西班牙語大聲道:“我們是來營救你們的,大家一定要聽從安排,營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停頓一下後,明浩又用德語和斯拉夫語喊了一遍,這時人群中的哭嚎和喊叫聲才小了許多。
他不再停頓用上述語言繼續喊道:“現在我們的安全屋要降落在這裏,請大家協助我們將最前麵的4排囚房清理幹淨。”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沒一個人願意出來幫助清理人員,大家反倒開始遠離這四排囚房,恨不得空中的那個銀灰色的大箱子能馬上落下來,帶他們盡快離開這個人間煉獄。三人已顧不上鞭撻眼下那些人生死觀的哲學問題了,而是快步衝進離他們最近的一排囚房中,並指令12部機器人跟隨,贏惠進入囚房估摸了一下這地方的空間,裏麵低矮而狹小,於是,便命令所有機器人守在門口接應,隻有他們三人進去搜尋。
外麵看一排排的房舍整齊劃一,進入內部確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偌大的房子裏隻有兩盞40瓦的燈泡,燈泡上積滿了灰塵,讓本就不明亮的光線又打了許多折扣,光線無力地想將光亮鋪設到每一個角落,可它的努力顯得是那麽的無助與無力。
三人跨進囚房的一刻,首先被這裏的格局驚呆了,牆壁兩側是兩層木板搭成的架子,每隔一米多就有一堵薄薄的磚牆,每個隔層分上中下三層,看樣子每層都住著人。架子上堆放著灰黑色的織物,分辨不出是棉是麻,有的木板上鋪著稻草,有的木板上什麽也沒有。當然除了視覺上的衝擊,嗅覺的衝擊也很強烈,糞便的味道,腐爛的味道以及人體散發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一陣陣地衝擊著三人的嗅覺細胞。
他們本想放下頭盔麵罩,可覺得那樣做會給這裏的人帶來距離感和恐懼感,也不方便同他們進行表情交流,所以他們直到營救工作完成都沒再放下麵罩。
越往裏走光線越暗,為方便尋找三人打開頭盔上的照明設備,頓時囚房內像打開了三盞探照燈一樣,隨著他們頭部的扭動,柱形光線在囚房中迅速地晃動著,光線所到之處猶如白晝。為節省時間三人分頭行動尋找遺留在這裏的人,三人右手前方全有一張懸浮框跟隨移動,上麵顯示著各種數據,包括這排囚房中是否還有生命體征的人,圖像顯示這排房子裏有15個生命體。
贏惠依據信息提示,首先從最下一層的地麵找到一名全身緊緊裹著麻袋且不停哆嗦的女人,這個女人滿臉土灰分辨不出年齡,頭發出奇的短也一樣分不清顏色,眼睛微微突出,看不到眼神,臉消瘦的就剩下了皮,兩腮深陷,整張臉和地麵一個顏色,嘴唇是灰白色的。贏惠邊告訴對方自己是營救人員,邊用帶著防護手套的手將女人拖拽出來,女人一直在不停地顫抖著,連牙齒相互磕碰的聲音全聽的一清二楚。
肇一川和明浩也相繼找到了有生命體征的人。這些人中13名患有傳染病,另外兩名身體極度地虛弱,應該說是瀕臨死亡,15人陸續被機器人抱出囚房,並放置在人群聚集的那塊空地上。
人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呆滯的,隻是默默地看著高大的黑色人形物體從囚房將清理出的人一個個輕輕放到地麵上,沒一個人上前哪怕是說上幾句安慰的話語,仿佛這裏死個人是很平常的事。這讓肇一川想起他在中學時讀過的一本叫《習慣死亡》的小說,小說的名字和現在這些人的處境真的太貼切了。待3人檢查完4排囚房,共有81人被從囚房中救出。隨後半空中的安全屋緩緩落下,4排囚房發出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囚房被安全屋壓成了一堆瓦礫,它們極不情願地噴射出一大股灰塵後消失不見了。
安全屋的盾門開啟,七八米的走廊頂部照例有離子霧飄下,肇一川照例漂浮在人群能看見的高度,不停地反複地用法語、英語和俄語告訴下麵的人。“大家快進安全屋離開,士兵很快會趕來這裏,那些霧氣是消毒的離子,不用害怕。”他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下麵明浩和贏惠在安全屋進口協助人員進入,起初人群的動作還比較緩慢,因為他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能真的從這座人間地獄中逃出升天,甚至還有人懷疑,這會不會又是德國士兵想出處理掉他們的新花招,可當他們見到第一座安全屋裝滿人飛向天空時,才相信這是真的而不是在做夢,真的有人來解救他們了。
於是後麵的速度就非常快了,人們爭先恐後地往安全屋裏湧,要沒有明浩和贏惠及機器人控製住場麵,真會引起個踩踏事件出來。肇一川在空中發現人群都朝安全屋的方向湧來,心想剛才是太慢現在又太快了,他無可奈何地搖了一下頭,繼續朝著人群不斷地喊:“大家不要擁擠,婦女和兒童優先。”喊了幾遍後人群竟然有了秩序,婦女和兒童逐漸從後麵轉移到了前麵,看到這個場麵,三人不禁與剛才冷漠的場麵比較了一下,人真是個難以捉摸的生物。理智是建立在生存不受威脅時才有的,當人感到有生的希望時,理智才又迴到他們的思想裏。
明浩麵前一塊手掌大的懸浮框閃爍著紅色,那是係統在向他發來危險靠近的信號,展開懸浮框發現有1326名德國士兵,4輛坦克,30輛摩托車以及5架飛機正朝集中營聚集,先頭部隊3分鍾之內便抵達能量波邊緣。他將收到的信息通過腦波傳遞給同伴,隨後在懸浮框中拉伸了一個圖形。
肇一川和贏惠接收到明浩發來的腦波後交互一下眼神,隨後繼續催促歪七扭八的隊伍加快進安全屋的速度。說實話,他們真不忍心再催促這些人,每個人都瘦弱的像一張紙,仿佛對他們(她們)吹口氣都能倒下。
可沒辦法,德國人已經開始往這裏調派軍隊了,能量波的有效釋放時間就是2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後這裏還是地獄。明浩通報信息才過去了5分鍾,遠處便槍聲大作起來,人群紛紛朝響槍的方向看去,那裏的天空亮光閃爍,像煙花一樣綻開在半空。
能量波外德軍的30輛摩托首先到達,有5輛摩托直接撞在了能量波上,摩托車和人體瞬間化為一大股一大股的黑煙騰上天空,甚至汽油都沒來的及爆炸就化作了另外一種能量。後麵的摩托兵將車停在一旁,拚命朝能量波射擊,子彈撞到能量牆上紅光閃過之後,朵朵的白色煙霧在空中綻開,此起彼伏甚是好看。
槍聲還未停止,跟隨在摩托化步兵後麵的是四輛坦克,它們瘋狂地朝能量牆撞過去,開槍的士兵大聲喊叫著想讓坦克停下來,衝在最前麵的那輛坦克,距離能量牆還有20幾米時好像覺得那裏不對勁,猛打方向想讓坦克掉頭,可十幾噸的坦克以及巨大慣性使車身橫了過來,在土地上滑出十多米遠,衝力將挫起的黑土潑到能量牆上,牆上頓時升騰起一大片白煙。那輛坦克大部分的車身僥幸躲過了能量牆,可左後角有60公分沒能躲過,一股白煙在坦克的左後角升起,就似一塊奶油不小心靠在燒紅的鐵塊上一樣,瞬間車身左後角便不見了,好在那裏隻是傳動裝置,沒有燃料和彈藥。坦克一邊失去動力,在原地轉了270度才停下不動,熔斷的坦克鏈無奈地與輪子分了家,坦克裏的士兵叫喊著爬出坦克。其餘3輛坦克見勢不妙,停在距能量牆50米的地方開始調整炮口,對準空中的安全屋開炮,毫無懸念炮彈留下的白煙隻是比子彈大了許多。‘轟轟’的炮聲和‘砰砰’的槍聲,如同衝鋒的號角加快了人們進入安全屋的速度。
營救區外的空中有五個火球先後閃過,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明浩拉伸懸浮框內的一組圖形將解決空中危機的權利全交給了隱形飛船的中樞係統,用高能武器來對付二戰時的戰鬥機,完全可以做到秒殺。
20分鍾後,囚房旁那片空地上的人少了許多,肇一川將人全集中到一側,又騰出一塊能降落安全屋的空地,每次可降落兩座安全屋,效率提高了一倍。毒氣室那邊夏勁嵩用腦波告知他們,2512人已全部營救完成,現在她去那座關押‘囚犯’的10號樓,那裏的人根本就沒有自由,終日被關在地下一層。肇一川看了一眼麵前黑壓壓的人群,又習慣性地掃了一眼時間,僅剩下32分鍾了。
肇一川一臉焦急地與明浩對視一眼道:“我去10號樓,你和贏惠搞定這裏後在那裏與我們匯合。”
“好。”
肇一川驅使懸浮板朝10號樓飛馳而去,與他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的4部人形機器人緊隨其後。依據坐標不到一分鍾便來到10號樓前。這是一棟2層紅磚樓,每一層有20幾個窗戶,在樓體的側牆上刷著白色阿拉伯數字‘10’。進入此樓唯一的路徑隻有位於建築物中部的那道鐵門,鐵門很寬能容七八個人並排通過,門口地麵上躺著4名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小跑著衝進樓內,4部機器人緊隨在身後,樓道2.5米高的人形機器並沒讓這裏的空間顯得狹小與擁擠,機器人與屋頂還有一些距離。信息反饋夏勁嵩當前位置在地下一層。他急速穿過一層的走廊,走廊兩側是寬敞的房間,房內擺放著桌椅、沙發、文件櫃,看來這層是德國人用來辦公的地方。個別房間裏有人躺臥在地上,也有趴在桌麵上的,還有歪在沙發或木椅上的,這些人有穿軍裝的也有穿白色大褂的,有年齡小的也有花白頭發的,
總之,在第一層沒發現營救對象。肇一川再次查看夏勁嵩的位置,顯示她仍在地下一層。順著走廊來到建築的盡頭,通往地下一層的樓梯就設在此處,這裏有一道厚厚的鐵門,鐵門的厚度足有20公分,門旁躺著兩名手握卡賓槍的士兵。站在樓梯口向下看,下麵的燈光很亮,將通往地下的樓梯和牆麵照的一清二楚,樓梯被分為兩段,順著樓梯走下15級台階後折返繼續往下,還是15級台階,台階的盡頭連接著地下一層的走廊,走到台階折返處,能聽到下麵有唿叫和哭嚎聲傳來,越向下聲音越清晰。
肇一川在地下一層通道口的鐵門處留下一部機器人以防萬一,帶領其餘三部下到地下室。來到地下周圍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走廊灰色的牆壁每隔5米就有一盞昏黃的壁燈,壁燈順著走廊延伸到很遠,兩側是一間間帶鐵門的房間,每扇鐵門都有一個二十公分見方的窗口,窗口裏傳出可怕的哭喊聲和呻吟聲。肇一川邊觀察周圍環境邊掃視著懸浮框裏的時間,剩餘時間隻有28分鍾了。
突然一道白光從走廊十幾米遠的一個房間朝他射來,敏捷的他迅速躲在一部機器人的後麵,從白光射來的方向傳來夏勁嵩的聲音:“快過來。”
見是自己人,肇一川緊跑幾步來到夏勁嵩麵前,用抱怨的口氣吼道:“怎麽了?快打開鐵門把人救出去啊!在這裏磨蹭什麽呢?”
夏勁嵩指了指身後的房間,鐵門已被機器人打開,沒有絲毫猶豫肇一川一步跨進房間,此房間有一般牢房的三個大,約有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屋內的燈光十分明亮,夏勁嵩帶的四部機器人呆呆地望著屋中心一張單人床大的台子,好像在等待下一條指令。肇一川朝台子看去,台上赤裸著躺著一個女人,台子周圍的地麵橫躺豎臥地有5名身穿白大褂的人,地上刀子、鉗子、鑷子亂七八糟的工具灑了一地,這時肇一川才感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衝進了他的鼻腔。
那個女人的臉朝向門口,嘴角流淌著血,高高的鼻梁兩側鼻翼在無力地煽動著,淡藍色的眼睛失焦地看向門口的方向。肇一川向台子又走了兩步,眼前的一幕讓這位在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驚呆了,全身赤裸的女人,一條刀口從胸口開到下身,沿著刀口皮肉被向外拉扯開,露出基本被掏空的腹腔,腹腔中有幾根細細的導線連接著台子旁邊的幾台儀器,鮮血順著刀口流到台麵上,隨後,匯成粗細不同的血流,流入平台周邊的凹槽內,與凹槽內流動的水混合在一起,淡淡紅色的血水無聲地鑽入女人腳下的管道之中。
“混蛋!混蛋!”肇一川邊罵邊狠狠朝腳下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人踢了幾腳,隨後怒衝衝地逃出房間向夏勁嵩搖了搖頭,搖頭的同時他用腦波向房間裏的一部機器人下達指令,那一部機器人走向平台,取出藏在腿部隔艙的腦波槍,在肇一川和夏勁嵩轉身離開時身後傳來‘嗡’地一聲。
二人迅速下達指令讓七部機器人砸開每一扇鐵門上的門鎖,門鎖對它們來說不構成任何的障礙,肇一川用盡全身力氣用德語、英語、法語和俄語不停喊:“快上樓,出樓有人接應。快!快!”衝出地牢的人踉踉蹌蹌地朝樓上跑。
他已用腦波聯絡到明浩,讓他親自指揮上麵的營救,明浩很快迴應,馬上趕到。木板房那邊的營救已接近尾聲,明浩和一座安全屋幾乎同時到達。地下室關押的人全是用來做人體實驗的,有男有女甚至還有兒童,他們的眼神是呆滯的沒有活力的。
這裏有三分之一是斯拉夫人,總之歐洲人居多,其中還有一些亞洲麵孔。他們(她們)當中有不少人踉蹌地衝出牢房沿著牆壁艱難地向前移動著身體,看來這些人的身體遭受到嚴重創傷,個別人站立行走已經不可能做到了,肯定是那些所謂的‘醫生’在他們(她們)的機體上做了什麽。能自己行動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樓外。
肇一川給其中的一部機器人下達指令,讓它逐個牢房進行清查,原則是隻要還有生命體征的人統統帶走。夏勁嵩瞄了一眼懸浮信息框裏的時間,隻剩8分鍾了。走廊中走不動的人還在奮力地朝樓梯口蠕動,這裏的‘囚犯’全穿著白色的長袍,外形酷似古希臘長老那樣的袍子,袍上留著或大或小一片一片的血跡。
時間越來越緊迫,如果讓這些人爬到安全屋沒有半個小時別想完成。二人用腦波瞬間交換意見,隨後肇一川抱起一名在地上艱難爬行的男子朝樓上衝去,一溜煙地從地下衝到樓門口,能抱著一個人飛奔完全得益於那一身防護服。
路上,他看到有人艱難地在地上爬行,傷勢輕的人雙手扶著牆壁一步步地向前挪動,還有人因傷勢較重,伏在地上抽泣。夏勁嵩也學著肇一川的樣子,將一名趴在地上不斷哀嚎的婦女抱起,這個女人的白袍滿是血跡應該是身體受到很嚴重的創傷,一路她不停地哭嚎著,夏勁嵩命令除清理房間的機器人外,其它機器人都加入進轉運傷員的任務中來。每部機器人一次運送兩人,迅速將這些行動困難的人從地下轉移到樓上。
肇一川抱著病人飛奔出10號樓,見樓前明浩正攙扶一名腿上有傷的人進入安全屋,深深唿吸了一口外麵冰冷的空氣,將懷裏的人交到明浩手中問道:“還有機器人嗎?下麵有很多不能自己行動的病人。”
沒等明浩迴答,半空中急速趕來的贏惠落地後說:“你去救人,我的四部機器人你也帶走,這裏我和明浩負責。”肇一川不敢耽擱轉身向樓內跑去,身後八部人形機器人緊隨其後。
‘能量波還剩1分鍾消失,大家抓緊時間。’明浩邊協助人員進入安全屋邊向同伴提示著時間。
一陣人影穿梭往複,地下一層的傷者越來越少了,能在地上爬行的說明傷勢不是最重,交由後麵的機器人營救。來來迴迴肇夏二人已往返了三趟,第四次下到地下時,這裏已經沒什麽人了,走廊中間有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上,二人急忙奔去查看,這是一名金發的歐洲女子,她一路爬過來,灰色水泥地上拖著一條長長的血痕。肇一川上前將她慢慢翻了過來,一張慘白的沒有一絲生氣的臉跳入二人眼中,她大大地睜著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白眼球上布滿了血色,白色的長袍下半部分已全被血水染紅。
肇一川用俄語柔聲地問:“你傷在哪裏?”女人輕輕地閉了兩下眼皮,沒有迴答。
見她沒有反應,又用法語問了一遍。
從女人蒼白的嘴唇間擠出兩個詞:“切除......。”用的是法語。
隻說了兩個字便昏了過去。
“大出血,快把她送上飛船搶救。”夏勁嵩帶著哭腔大喊著。他們已經目睹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離開,如果這個女人再痛苦地離開這個世界,他們將無法原諒自己,可能這個陰影要跟隨他們一生了。
夏勁嵩沒有怠慢用腦波聯絡明浩,讓他立刻釋放一個救生艙到樓前。明浩的腦波馬上迴饋,問是不是自己人遇了危險。夏勁嵩迴饋,我和肇一川沒事,遇到一名重傷員。明浩這才放心,在右手邊的懸浮框內操作幾下後,隱形飛船釋放出一個雙人床大小的艙體,那個艙體就是他們8人第一次在諾斯星醒來時所躺的太空救生艙,救生艙像是變魔術一樣突兀地從空中鑽出,迅速衝向10號樓。
二人將女人僵硬的身體從冰冷的地麵上托起,肇一川用雙臂托著女人的上身和頭部,夏勁嵩則托著女人的腰部和腿部,二人側著身體往樓上跑,托起女人後他倆將防護服加熱到人體的溫度,讓被托起的女人能感覺到溫暖。女人的整個身體在不停地顫抖,一路上血水順著夏勁嵩的手臂一滴滴地落在冰冷的地麵上。邊往樓上衝肇一川邊不停地用法語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堅持!堅持!。”兩人拚命地往樓外衝。
一直沒有停歇的槍炮聲距這裏好像近了許多。明浩和贏惠在樓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身後隻停著太空救生艙,幾十米的路顯得是那麽的漫長,幾發炮彈落在10號樓不遠的空地上,掀起了一股股的黑煙。跑到門口時贏惠迎上去從肇一川手中接過女人,兩位女士將傷者輕輕地放入救生艙內,並麻利地除掉女人身上帶血的白色長袍扔到地上。
“快,明浩告訴她,躺在裏麵不要動,治療時可能有痛感。”贏惠幾乎是朝明浩在喊,因為炮聲和槍聲已經在他們附近響起。明浩用法語重複了贏惠的話,說完後在場的四人將防護服的抗擊能力提到最高,並同時放下了麵罩。女人的手腳都被固定後艙蓋緩緩關閉,當艙蓋就要關閉時女人艱難地說了句:“merc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