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的世家大族,每逢年節都是分外繁忙。


    各家各族送的年禮,提前來拜會的人,往來交際,數不勝數。


    往往還有不少要赴的筵席,到了年底許多事情都暫時擱下,為了新年好好聯絡下尋常難見到的親朋好友。


    寶玉最怕這個時候,不光是要陪著老太太要去見各個親眷,還要陪著王夫人去王家那邊走親戚。


    更不用說還要陪著賈政前去拜訪那些平常和賈政關係不錯的臣友們,今年更忙碌。


    因為探春初六就要出嫁,家裏來來往往要準備南下的東西每天都絡繹不絕。


    周遠知也派人過來詢問探春路上還需要什麽等等,這些事情都歸寶玉管。


    因為其他人要不是不方便要不就是不了解探春的喜好。


    寶玉不厭其煩便將這些悉數都吩咐好後給襲人,自己這邊借著要讀書便拒了去外頭的邀約。


    讀書讀累了,去找黛玉飲茶對弈,樂得清閑自在。


    襲人這邊任勞任怨地接過所有,忙得不可開交。


    這會子,襲人打聽到王夫人正在和老太太在前頭說話,她便找了個由頭想去王夫人麵前問個事下。


    於是,精心收拾了一番後,便來到了前頭。


    小丫頭們進去通報,王夫人讓襲人進來,隻見襲人邁著細步姿態端莊的走了進來。


    來到老太太和王夫人麵前後,深深施禮後說道:“請老太太太太示下,


    二爺要給三姑娘準備東西都差不多了,是先放在怡紅院還是現在都搬到秋爽齋去?”


    老太太想了一下,說道:“怡紅院空屋子多,現在人都喜歡往外頭跑。”


    王夫人點點頭說:“讓三丫頭清爽幾天吧,寶玉又不嫌占地方。


    就先擱著好了。”


    襲人再次施禮說道:“太太說的正是。現在二爺功課都先做好後,才出去玩耍。”


    王夫人愣了一下,“這會子去哪裏玩?”


    襲人連忙說:“估計是去園子裏頭逛逛,讀書讀累了散散心也是好的。”


    王夫人說道:“累了在自己園子裏玩玩便好了,這麽冷的天要是凍到了怎麽辦。”


    襲人說道:“書房裏很是暖和,二爺寫字什麽的都還喊熱呢。”


    王夫人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老太太心裏自然明白這就是襲人的招數,明明王夫人壓根不喜歡寶玉跑出去,


    襲人就要把讀書和跑出去聯係在一起,讓人聽了或多或少有些想法............


    但是這招對於老太太說來實在是太尋常了。


    老太太笑嗬嗬的問襲人:“那寶玉出去誰也攔不住,你剛才路上有沒有遇到?”


    襲人低首迴答說:“未曾遇到寶二爺。”


    老太太轉頭笑著對王夫人說:“這出去肯定是找姊妹們說過年的事情了,你也別老總讓她在屋裏憋著。”


    王夫人這才由陰轉晴,轉身遞給襲人一個帖子:“馬上就到了老太妃的壽誕,也給咱家遞了請帖。”


    遞與她,“老太太的意思是寶玉跟著姐妹們一起去。”


    襲人接過來一看這帖子用的是禦用的染金箋,製紙時摻了金屑,日光下浮光流轉,很是奪目。


    似又用蘭香薰過,剛剛指尖接過,仿佛都沾染了一縷蘭花香,真的是風雅極了。


    打開裏麵是極為端莊的字跡,


    先是將賈府稱讚了一番,又盛情賈府親眷赴宴。


    沒想到王夫人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來辦,


    襲人心中感到十分的激動,除了茉茉寶玉身邊最能說上話的就是自己了。


    那個茉茉現在風生水起,自己自然不能相比。


    但是姨娘這個身份她是絕對不能丟的目標。


    現在看來,自己雖然被寶玉冷落,但在太太心中自己還是姨娘的不二人選。


    襲人小心的收好了帖子,告辭了老太太和王夫人迴到了怡紅院。


    便派人去請寶玉迴來,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寶玉原本想從黛玉的口中聽聽那天傳信是怎麽個神機妙算之法。


    但是好像看到黛玉見他來打聽此事有些淡淡的,並不是很想提及。


    另外似乎茉茉也不願意再多提此事,弄的寶玉裏外都有些悻悻的那種。


    忽然聽到小丫頭跑來說襲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讓寶玉感到納悶什麽重要的事情非要自己現在迴去。


    那小丫頭說襲人姐姐剛剛從老太太那邊拿個重要的帖子迴來。


    寶玉一聽,這可能是真的比較重要了。


    於是又給黛玉閑扯了兩句,便趕緊迴去了。


    襲人見寶玉迴來,進門幫他換下外氅。


    寶玉問她:“我找姊妹們玩笑罷了,你是不是又去太太那邊說了?”


    襲人連忙說:“這是哪裏話,我行事若是有什麽如何,其他人又何曾好到哪裏?”


    話說到這份上,


    寶玉豈有聽不出來的道理,眉頭微微皺起:“那太太給你的帖子呢?”


    襲人拿來遞給了寶玉。


    寶玉打開一看!


    “我倒想問,這個老太妃如何想起來咱們家?往年都不請,今年這念頭從何而來?”


    襲人看了看寶玉,“老太妃年齡大了,喜歡熱鬧。或許不似同以前計較什麽也是有的。”


    寶玉笑了:“你沒有進宮過,好像很了解宮裏的事。”


    襲人隻是笑笑不再接話,寶玉端起來茶杯飲了口茶,這才不疾不徐


    道:“昨日從肖五郎得了冊孤本,送來我這裏時,特意提了老太妃壽宴的事。


    言辭話外,說這次壽宴能請到的世家都要去了。上次南安府的接風宴上,說周公子初見探春,便毫不遮掩非她不娶的架勢,到底成了這好姻緣。”


    襲人知道這肖家五郎年輕,心藏不住事。


    如今見到探春被賜婚,可惜他又不認識探春。


    但是又嫌賈環猴急毛躁辦不什麽事情,於是找到寶玉說了這些話,不過也想沾親帶故的意思罷了。


    故他巴巴地給寶玉送來孤本,又專程提及這些,寶玉又怎會不明白這是有心示好的意思。


    “我雖未見過什麽這妃那妃的,但這赴宴能叫五郎這般喜歡,向來總是不壞。”


    寶玉笑道,“若要他去或許還能謀些前程,換成我去豈非也耽擱了人家?”


    襲人說道:“若非外頭人親自見過,哪裏知你性情如此?雖出自大家但也不是功祿之輩。”


    “性情如何那又有什麽妨礙?他們見的是太妃又不是我,將來無非就是讓自己一族聲勢浩大罷了,


    咱家有的是比我強的姊妹,也無需我特意去撐門庭顏麵。”


    襲人微怔,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隻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本就是家中喜歡和姐姐妹妹們呆在一起的寶玉,誰都沒指望他此番參加宴席作出什麽功績,


    便是吟風談笑吃喝玩樂,也沒什麽妨礙。


    寶玉放了茶盞:“老太太那邊若是來問,便說我答應了。”


    襲人打算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和寶玉再聊些閑話,見此,


    隻得頷首:“你自忙去吧,隻是勿要太晚,迴來路上小心為好。”


    寶玉應了聲,起身緩步去了書房。


    寶玉知道黛玉躲過那劫,要不是因為李凝道安排的周到。


    林妹妹可是要遭一番大罪也未可知。


    慶幸之餘,愛屋及烏,想起李凝道容貌不俗,男子當中少見的俊秀。


    這番北上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迴來。所以壓根就不覺得現在李凝道可以與自己構成什麽威脅了。


    寶玉此刻想來,覺得李凝道看去更是一眼麵善,言語便也十分和順。


    於是,翻出一副古畫《曲江行舟圖》來,


    等有機會見到寶釵,托她交給李凝道。


    茉茉聽到了剛才寶玉與襲人這番心理後的對話,暗在心裏對寶玉點點頭,


    剛剛自己一直都沒有進到屋內,從外頭拿了些寶玉要用的香膏,


    領著小丫頭返身入內,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從襲人麵前走過。


    沒多會兒子,芳官和藕官來找寶玉。


    年下求開戲的人家多,芳官嫌有些人家給的銀子少,現在就是對著窗戶臉也不肯出去唱。


    練了好幾天後,昨天老太太喊她過去清唱了一會子,聽的一屋子都舒坦得不得了。


    老太太給的賞賜豐厚,再有王熙鳳那邊安排些接人待客的時候,也請芳官過去助個興。


    這些芳官都順順利利答應,隻等著探春出嫁時候,家裏待客自己好好在那些王侯夫人麵前給賈府掙個光彩來。


    梨香園年前安排的事情陸續完事兒,小丫頭們因為賜婚的事情都議論紛紛。


    誰都沒見過賜婚後探春要做新娘子需要準備的東西。


    於是,便請芳官過去看看,若是有她們沒見過的稀罕物也算是開開眼。


    寶玉向來寵愛芳官,芳官這些日子不但唱功精湛而且模樣越發出落的漂亮起來。


    現在名氣漸漲,頗有些名角的意思。


    這在古代不亞於明星的架勢。


    寶玉想來喜歡這種能博華美出眾的人才,所以見她來了便親自來見。


    聽了芳官和藕官的一番提議,寶玉知道她們是想開開眼界。


    便把襲人喊來,給襲人說了芳官的想法,命襲人帶她們前去觀賞一番。


    襲人見她們兩人來了說想看探春出嫁府裏給她準備的東西。


    襲人自然不敢推脫,所以答應了下來。


    但見芳官對著寶玉笑語嫣然又是十分的窈窕美好的神態,


    似乎襯托的自己那般的木訥不會討寶玉歡欣一般。


    寶玉自然是心情大好,給芳官說了好一通的話語。


    襲人自然答應下來,把手裏的活交給麝月秋紋她們。


    襲人帶著芳官過去旁邊廂房裏麵,讓她們近看前幾日大婚禮服,這是送來了後,


    襲人她們再次檢查了一遍,看看有無遺漏。


    芳官進去一看,滿眼大紅不但有她胳膊那麽粗的龍鳳燭,


    還有和象征著早生貴子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山,


    喜字自然準備了不少,大紅的喜被鋪得整整齊齊。


    屏風繡的是大雁南歸,說是探春姑娘點的主題,工匠連夜趕製出來的。


    妝台上銅鏡帶著一絲暖光,燭燈也是點綴了大紅花紋的鎏金款式。


    大紅色的貴妃榻,還有一張超大的羅漢檀木床裏裏外外都是大紅的。連靠枕也是紅色的,


    上麵帶著花鳥刺繡。


    桌上床頭都擺著各種花卉風格的擺飾


    床頭是放著翡翠玉如意,桌上是碩大的一隻紅珊瑚閃閃發光。


    看的芳官和藕官真的是目瞪口呆。


    襲人見狀又讓她們兩人前來看衣裳。


    因為探春成婚雖然在冬天,但嫁衣麵料極保暖,不但輕巧飄逸,上麵刺繡雖繁重些,


    但是禮服這樣莊重貴氣的衣裳,非要繁瑣些才好看,穿起來也大氣。


    芳官她們看的眼睛都瞪的老大,藕官忍不住說尋常百姓家的嫁衣都是自己繡的。


    而且從會做活就要開始準備刺繡品了。


    芳官小聲說自己還做樣子動了兩針,惹的藕官笑著羞她的臉。


    襲人聽完後,心裏一動,問芳官可是有人想給她說親了?


    芳官搖搖頭說隻是覺得花樣子好,提前準備準備玩鬧罷了。


    襲人也笑了笑了說芳官年齡大了,將來一定會好人家許配呢。


    芳官笑著對襲人說自己唱戲戲裏總是有願意嫁給平頭百姓的公主,這估計都是那些百姓還苦中作樂地想出來的吧。


    看看嫁到貴胄別的好處都不說,光這禮服就極其好看。


    襲人聽了後,嘴上自然是讚同的心裏頓時起了疑惑。


    這芳官模樣越發出挑,


    她見芳官唱戲也帶過鳳冠霞帔,那些戲服穿上之後,芳官也一時美得不可方物。


    芳官誇這時候對襲人說道談姑娘探春身材不錯,到時候看到探春穿上這些漂亮禮服的樣子,


    一定會讓眾人喝彩的。


    襲人連忙迴神來連忙讚同。


    藕官隻管被眼前這些精美東西,接著芳官的話題說探春賜婚和一般人還不大一樣,單論宴請賓客,也不是誰人都能來的。


    這幾日院子裏也收拾打點好了,


    光陪嫁丫鬟二十六人,還不算上侍書和在侍書身邊伺候的丫鬟。


    襲人點點頭告訴她們除了這些,精心選出來的五個大廚房廚娘。


    管事的嬤嬤六個,門房馬房各八人。


    這般陪嫁人數,也算是可以了。


    前院管事有,管事嬤嬤也有,小到照顧探春身邊起居的丫鬟,


    大到廚子府醫,加上周公子那邊的人,路上也足夠使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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