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點多,陸南穿著白大褂,風風火火從紅會醫院趕來了同濟,讓人把陳小驢喊到了一間安靜的談話室。


    陳小驢一進門,就看到在陸南手裏,拿了厚厚一遝的檢查單子,最上麵的一張單子,密密麻麻寫滿了很多龍飛鳳舞的字。


    “小陳,你自己看?”


    陸南把一遝檢查單遞過來。


    陳小驢拿著翻看了兩頁,上麵寫的很多東西他都不懂,就將檢查單放下,道:“陸教授,還是你給我說說吧。”


    陸南點頭,沉聲道:“你母親的情況,現在看起來不太樂觀,和我之前預計的沒有太大出入,我昨天給她做了一係列的檢查,所有的結果都表明,她現在的大腦活性,已經不足正常人的百分之三十。”


    陳小驢心中頓時一沉,盡管早就已經有所準備,但這事情他怎麽都釋然不了。


    陸南繼續道:“我連夜做了一個逆推公式,按照這種速度繼續下去,如果你母親下一次出現病危,可能----會挺不過來,以現有的醫療手段,已經無法針對這種情況進行治療了,並且以我的推斷,下一次危症爆發,距離這次間隔時間可能會出於意料的短。”


    陳小驢心髒再次一沉,什麽叫會出乎意料的短?意思是說母親已經沒有多長時間好活了麽?


    閉眼深吸口氣,陳小驢不斷告訴著自己不能慌,勉強鎮定下來後,沉聲道:“陸教授,你不是說還有正常大腦活性的百分之三十麽?怎麽下一次就會挺不過來?”


    “還有,短是多短?”


    陸南搖頭道:“百分之三十已經是最低的警戒線,事實上就算已經死亡的人,他的大腦仍然會保留一定的活性,這個活性峰值,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之間。至於距離下一次危症爆發的時間,保守估計,已經不足一年。”


    “一年----陸教授,真的沒有治療的辦法了麽?”


    陸南苦笑著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又道:“這種奇怪的病症,我行醫這麽多年也見過不少類似的,治好的卻隻有寥寥幾例,大多數人,要麽就這樣一直睡著,要麽就是在昏迷中大腦逐漸死亡。”


    “有治好的?”陳小驢仿佛看到了點希望,急切道:“怎麽治好的?那種辦法能不能用到我母親身上?”


    陸南道:“沒那麽簡單,辦法都是因病而異,僥幸蘇醒過來的那幾個病患,是因為我們最終找到了患者出現昏迷的根本病因,其實治病就是解決事情,你母親現在的情況,我連病因都無法判斷,更別說找出病灶所在。”


    剛剛出現的希望再次破滅,陳小驢猛然苦笑起來。


    陸南繼續道:“我看病例上寫著無征兆昏厥,你母親昏迷之前,真的什麽征兆都沒有嗎?”


    “真沒有,至少在那之前,我沒有發現她有什麽不對勁的情況。”陳小驢隻能搖頭。


    關於母親這件事,他這些年來來迴迴想過不知道多少遍,這中間但凡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他早就能察覺到了。


    陸南聽到這話,就無可奈何的拍拍他肩膀。


    母親的事情猶如一記重錘擂在頭頂,陳小驢渾渾噩噩的迴了東升酒樓,等打開門進屋後,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賈小舅似乎說過,能救母親的隻有陳太平?


    難道說母親現在的病情,和父親之間還有什麽關聯不成?


    突然想到的這件事情,讓陳小驢堅定了必須去一趟北平的想法,現在沒有賈小舅帶路,要找父親的蹤跡隻能他自己來,而對於他來說,現在手中所掌握的唯一線索,就是當時夢中看到的‘開’‘達’二字。


    周小海所迴電報中,和陳小驢約定的時間是晚上八點整,他會在北大那邊的電話機旁邊等著,由陳小驢從上海給他撥過去。


    七點五十九分,陳小驢到一家裝了電話機的商店,按照周小海提供的唿叫地址撥打過去,期間經過接線員轉接,八點整,那邊就傳來了周小海的聲音。


    “陳小驢,是不是你個癟犢子!”


    “屁海,出息了啊,敢罵你爹了?”


    陳小驢聽到這個發小的聲音,不禁笑了笑。他朋友不多,猴子和沒用算兩個,小時候的玩伴裏,也就周小海這個地主老財家的少爺,和另一個叫郭林的小子關係親近,可惜當年帶著母親匆匆自熱河離開,和這兩個朋友都失去了聯係。


    “這話有本事你當著我爹麵說?”周小海在電話那邊冷笑,旋即罵罵咧咧的質問道:“少跟我擱這扯犢子,陳小驢,我就問你,這兩年老子給你寫了那麽多信,你他媽為啥一封都不給我迴?”


    “信?”


    陳小驢懵了兩秒,“別扯了,你個狗東西會給我寫信?我他媽怎麽連信封的毛都沒見著?”


    “我草,你沒收到?”


    “沒啊!”


    “……”


    周小海寄信的事情似乎出了些岔子,兩人聊了幾句,除了無奈罵幾聲之外也沒有別的脾氣。這些年經曆滿清崩壞風波,南京方麵又宣布國號為民沒多少年,整個國家的事情都還處在一種相對的混亂之中,所以郵政係統信件丟失的事情簡直太正常不過了,所以把事情說清楚後,兩人都沒在意。


    至於為什麽好幾封信都連續丟失?隻能歸結於運氣太差。


    “伯母怎麽樣了?”


    聊了一會兒後,周小海問起了陳母。


    陳小驢沉著聲說不是很好,把陸南給的檢查結果和病情判斷順道說了,周小海無奈唏噓。


    “對了,你電報上說有急事找我,什麽事情?是不是你那裏錢不夠用了?差多少,說個數,我這裏沒有,我老子那裏有!”


    “不差錢,不需要你這散財童子。”陳小驢搖頭拒絕了,“是別的事情,你幫我打聽打聽你們校圖書館裏,有沒有前朝詳盡的曆史文獻記載什麽的,尤其是太平天國那一段的資料。”


    “鵝?”


    周小海聽到這要求,頓時愣了一下,撓頭道:“好像是有的。”


    “有?你確定?”


    “不是很確定,得,明天我直接去看看就知道了,不過小驢你要這東西幹什麽?什麽時候還對曆史感興趣了?”


    “想查一些東西。”陳小驢沒有細說。


    這時電話那邊傳來旁人的催促,周小海罵了兩句,就對陳小驢道:“行,我明天一早去給你查,然後拍報跟你說,先不聊了,有狗東西催我掛電話,我先掛了削這癟犢子一頓去!”


    周小海這癟犢子脾氣見長啊?


    陳小驢聽著電話聽筒裏傳來的忙音,無奈搖了搖頭。


    其實真正從東四省長大的,到最後基本都會變成這鳥樣,在那旮旯,一句‘你瞅啥’就可能釀出流血慘案,就很可怕。


    周小海效率極高。


    等到第二天中午十一點多,郵政局的送信人,就給陳小驢帶來了電報迴信。


    周小海在電報上說,那段時期的書籍資料極多,就在圖書館裏,可以查閱,但那些書籍不外借,所以他沒辦法給整出來。


    有就行了!


    得到想要的迴複,陳小驢心想,對他來說這可能是這段時間以來為數不多的好消息了。


    至於周小海說的不能外借的問題,這不是什麽問題,他本身就已經打算去一趟北平了,到時候就跟進國立複旦大學的圖書館一樣,讓周小海幫著自己混進北大圖書館就行。


    而在上海這邊,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先給猴子和沒用交代一下,讓這倆貨幫忙去同濟醫院照看母親一段時間,然後去車站,查一下就北平的火車票,就可以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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