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西頭住了家人,是個男人死的早的孀婦,有個兒子,十一歲。


    就在前幾天的一個晚上,有東西敲孀婦家的門,敲了很長時間。那孀婦的兒子受不了吵,跑去把門開了,跟著就一個人站在門口,對著根本沒人的門外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拉都拉不走,之後人就傻了,白天傻笑,一到傍晚就指著村西頭的路口發瘋,說那顆槐樹底下站著個人。


    這事情真真切切,因為當時敲門聲不小,左鄰右舍的都聽到了。有幾個膽子大的,架著梯子探頭看了全過程,說門外真沒人,但門就是一直在響,直到孀婦兒子把門開了才停下。


    孀婦看著自家兒子瘋了兩天,托人請了附近村裏的一神婆。結果那神婆過來,卻連孀婦家門都沒敢進便扭頭就走。走的時候留了句話,說邪祟已經進門了,就在屋裏,她治不了,要不想被纏死,就趕緊帶著孩子搬家。


    邪祟進門,沒活人。


    但這事情一出,連娘家人都不敢讓她們迴去住了,她一個孀婦又能帶著傻掉的兒子去哪?娘倆就每天守在那個進了邪祟的屋裏,等死。


    門外敲門聲不斷,李老頭慘白的臉上布滿了汗珠。


    他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去開門。但想著想著,突然忘了那位愛出去閑逛的三少爺有沒有迴來,要是沒有,萬一敲門的是那位三少爺呢?掙紮了很長時間,他一咬牙,決定先去三少爺的房間看看再說。


    咯吱!


    房門推開發出響動,而大門外雜亂的敲門聲也在此時突然停下,李老頭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門縫上貼著的黃符,打著燈籠,一瘸一拐的快步走向後宅。


    到了後半夜,被黃鱔血從山裏勾出來的蝙蝠,撞門頻率就開始逐漸變低,更多的,是倒掛在李宅周圍的密林裏,似乎知道了那裏其實沒什麽,但又被腥味刺激著不願離開。


    直到天蒙蒙亮,蝠群才逐漸散掉。


    陳小驢和張笏二人在門前的林子裏躲了一夜,都沒敢合眼,雙目通紅。


    好像沒什麽收獲?


    張笏心有疑惑,這好像有些違背常理啊,有人敲門沒有開門也就算了,至少應該在裏麵大聲的問一句‘誰啊?’才是。


    看著陳小驢一副準備離開的架勢,張笏壓低聲音道:“知白,他們沒聽到?”


    “肯定聽到了,但沒敢開門。”


    陳小驢搖頭。昨晚他聽到了三次腳步聲,一次比一次雜,這證明靠近大門的人一次比一次多。而蝙蝠這種畜生的聽覺同樣敏銳,所以在聽到有東西靠近的時候,會本能的停頓隱藏,昨晚蝙蝠群撞門時,與他聽到的腳步聲一前一後,有過三次突兀的停頓。


    這也說明了他聽得沒錯。


    有個說法就行了,張笏點頭不再多問。


    陳小驢走到李宅門口查看了一遍,發現自己昨晚沒問出口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一隻蝙蝠都沒有撞死。而大門上那股黃鱔血的腥味,這時候也變得很微弱,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散掉。


    他向張笏揮手,兩人趁著天還微黑著,快步離開。


    剛走下李宅所在的小土坡,張笏突然停下,臉色有些不太對勁,道:“知白,你先走吧,不用等我。”說完半彎腰,捂著肚子快速竄進了路邊樹林裏。


    這是人有三急?


    陳小驢翻了個白眼,不過他也沒矯情的非要等,反正兩人一個迴市區一個迴道觀,也不順路。


    順著這條東西向的路原路返迴,陳小驢很快就走到了村西口,不過就在他剛踏進村子,準備從村裏穿過去的時候,這邊村頭第一家的門,卻突然被敲響了兩下。


    ‘砰砰’的聲音不大,但在一天最安靜的時候特明顯,陳小驢腳步一頓扭頭看過去,一個穿著舊衫的小男孩站在門口,正把手慢慢從半開的門上挪開,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看。


    他和小男孩對視了幾秒,被那眼神看的有些說不清的不舒服,心裏罵著這誰家的熊孩子天還沒亮就出來嚇人,沒有再搭理準備離開。


    不過就在他剛剛抬起腳的時候,小男孩突然開口說話。


    “大哥哥,那裏有人在叫你,你怎麽不理?”


    “哪?”


    陳小驢被說的一愣,沒聽到有人叫他啊。


    小男孩指著他身後的方向,道:“那裏,槐樹底下。”


    他將信將疑的迴頭,順著男孩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本以為是這小子在惡作劇,但沒想到還真在那看到個人影,是張笏。


    這癟犢子拉屎這麽快的麽,那還讓自己先走?陳小驢不禁被氣樂了。


    不過張笏站在那棵大槐樹底下,並沒有再往這邊走,而是不斷揮手示意他趕緊過去,同時聲音也傳了過來,“知白你快過來看看!快點!”


    聲音不大,但陳小驢還是聽得真切,不禁低罵著趕緊往那邊走,因為看張笏的樣子好像特別著急。


    “別看了!迴來!”


    就在陳小驢往前剛剛往迴走了兩步,一腳踏出村子的瞬間,一聲低嗬突然傳來,有人從身後抓著他肩膀,將他硬扯了迴去。


    陳小驢被扯的猝不及防,趔趄向後一屁蹲坐在了地上,正要開罵,但抬頭看到拉他迴來的人----“沒用?”他頓時一楞,跟著情不自禁又朝槐樹那邊看去,槐樹底下黑漆漆空蕩蕩的,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


    張笏沒理陳小驢,而是迅速轉身,狠狠一指戳在了好像同樣沒反應過來的小男孩的印堂上,低聲嗬斥道:“找死啊!?”


    男孩臉色慘白後退,張笏又撲上去補了一腳。這一腳踹得不是一般的狠,男孩直接倒著飛了迴去,將半開的門撞得‘砰’的大開。隻是在院裏倒地後,他馬上掙紮著爬了起來,隔著門兇狠的與張笏對視,好像想要撲出來,但又有點害怕。


    這時屋裏有了動靜,一個十分憔悴的女人從屋裏衝出來,一把將男孩護住,看向門外站著的張笏與剛剛起身的陳小驢,眼神中滿是敵意。


    陳小驢張了張嘴又閉上,沒說話。張笏則語氣低沉,滿含警告道:“晚上管好你兒子,別放出來害人!”說完,伸手關上了破舊的黑色院門。


    兩人一語不發的快步穿過村子,出了村頭,陳小驢才鬆了口氣。他隱約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麽,但越知道越不踏實,和張笏低聲確認道:“沒用,剛剛什麽情況,我怎麽看到你在槐樹底下站著?”


    張笏搖頭道:“樹底下是有東西,但不是我,那小男孩在給樹底下的東西找替死鬼!”頓了頓,又道:“奇了怪了,知白,你怎麽會給迷了心竅?一般隻有陽氣不足或心神不穩的人才會中招的。”


    心神不穩麽?陳小驢苦笑,最近這幾天,他可不就是被那封匿名信鬧得思慮極多,心思不穩麽。他避開這個話題,想到剛剛那個小男孩讓人極不舒服的眼神,疑惑道:“那個小男孩,什麽情況?”


    張笏略微沉吟,說道:“那家屋子裏進了隻邪祟,應該是那小孩半夜給開的門。我點了他一指,又踹了他一腳,接下來幾天小孩應該能好過點,但要是再過七天還不搬家,就隻能等死了。至於他為什麽會找上你,要是我猜得沒錯,他應該和槐樹底下那隻,是一起的,不然,也不會把你往大槐樹底下引。”


    陳小驢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村頭兩個邪祟,那村子看著也沒什麽大兇的風水格局啊,怎麽會惹上這些東西?他說道:“那家人怎麽辦,這事有解麽?”


    張笏撇嘴道:“邪祟進門,沒活人。雖然不是這麽絕對,但處理起來也很棘手,你管這閑事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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