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村的天空陰霾籠罩,烏雲蔽日,縱使白天伸手難辨五指。即便如此,所有人的目光仍聚集到某處,仿佛那裏是唯一的火源,危險卻叫人移不開眼。


    他們全都屏住唿吸,等待著秋泓繼續說下去。


    但當秋泓意識到所有焦點皆盡聚集自己時,反而淺淺一笑,不急不緩道:“不過那位兄台所言也有幾分道理,首夜之前大家互不清楚各自身份。秋某此刻透露了方法,要是猜錯了還不打緊,若是僥幸成真,可就苦了大家,所以還請各位見諒。”


    眾人頓時大失所望,黑川搖了搖頭,居然是緩兵之計。


    製止衝突雖然是當務之急,但對方發言在他看來實屬下下之策。且不說對那兩人奏效與否,就算僥幸說服,過了首夜,若秋泓給不出具體結論,極有可能被當作扛推人選。


    更何況,對方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眾人保他能夠平安度過首夜。意圖過於明顯,結果可能適得其反。


    果然,陰陽怪氣聞言,氣笑道:“秋郎君,我本以為你與他人尚有不同,今日一見不過如此。你這一番高談闊論,先不說意義何在,未免太厚顏無恥罷?”


    “閣下莫要生氣,”秋泓也不惱怒,仍是那般風度翩翩,“請閣下放心,一到翌日白天,秋某自會將所知傾囊相告。若不滿意,任憑處置絕無怨言。”


    陰陽怪氣冷聲道:“我怎麽做,他戌少主想管,秋郎君也要插一腳?”


    “自然不會,”秋泓笑道,“我隻是善意提醒罷了,如何行事當由閣下自己做主。”


    “哼!”


    場麵頓時僵持住,就連黑川也不知該如何勸解。關鍵時刻,一直默不作聲的平匡開口了:“有什麽話直接說吧,不必拐彎抹角。”


    陰陽怪氣一愣,譏嘲的神色淡了幾分。他看向秋泓,對方聳了聳肩,似乎早就看穿他的意圖。也隻有黑川聽完才在心中小吃一驚,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眼見瞞不過去,陰陽怪氣沉默半晌後方才憤憤道:“不錯,我是有所圖,但也是為了大家好!”


    “為了大家?就你?”外昌嗤之以鼻。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不就想獲取厭火城少城主的信任,進而引導眾人決策。”陰陽怪氣突然話鋒一轉,直指向外昌,“隻可惜,小算盤撥得再響終究缺了梁。”


    外昌被說得驚怒交加:“你不要血口噴人!”


    “是與不是,你何不問問自己?”陰陽怪氣不再理會對方反應,而是轉向眾人:“你們難道想這麽聽從他們話,然後稀裏糊塗地丟掉夢試資格?


    別忘了,浪人勝出也隻有四人能通過,他們二人就默認占兩,更別提他們的身份還可能是惡靈。


    互相介紹可以,但不會聽從任何命令,我可不想被別人牽著鼻子走,我隻相信自己判斷。”語畢,他說出了姓名,名叫於絢,其他信息則一概沒提。


    許是被他的話煽動,人群之中開始竊竊私語。


    外昌好似也被對方說中,臉色頃刻便漲得通紅。一時沒忍住,攢拳朝著於絢打去。


    夢境世界除了時間,其他都與現實無異,這一點早在黑川初臨此地就已證實。


    外昌個頭不高,卻身手矯健,僅一個唿吸便衝到於絢跟前。怒風唿嘯,重拳揮至,帶出一道烏影,直取於絢麵門。


    隻可惜,這一拳終究打不到。便見平匡緊閉的雙眼猛得睜開,又聽大哼一聲,如平地驚雷,震耳欲聾,炸得眾人動作停滯,膽戰心驚。


    外昌也被這聲巨響懾住,一時忘記動作,竟是停下攻勢。


    “如果想惹事,我不介意奉陪。”平昌甚至頭都沒抬起,隻是自顧自說著。與其說給外昌聽,更像告誡其他人。


    僅一發聲,群響畢絕。在場諸位無人敢接其話,無言沉默再度彌漫開來。


    外昌心知不是對手,稍作猶豫後,終究收迴拳頭。憤憤瞪視於絢後,走迴到原先位置。


    黑川也被平昌的出手驚住,不過他在意的卻非對方實力。黑川向來自負眼力,初見平匡便知對方實力驚人,此番出手並不意外。


    黑川好奇的是,平匡的這聲威懾,尋常武者窮盡畢生尚不能為,對方定是用上自身血脈之力。但監考有言在先,他們是被禁用神通的。


    神通源自血脈,神通被禁,血脈之力理應發揮不出才是,怎麽這平匡卻看不出異樣?難不成神通禁止不是通過場景限製,而隻是口頭約束?


    或者說,監考其實話裏有話?


    黑川自身沒有神通,所以實驗不了,但他掃視了別人,恰好與秋泓的視線不期而遇。比起黑川,秋泓的反應要自然得多,仿佛從平匡舉動中得到佐證,其表情的自信正是最好說明。


    兩人視線對上,心思迥異,目的卻出奇一致。眼下當務之急,便是盡快弄清限製邊界!


    再看其他人,經平匡出手後,沉默還在繼續,終是被一直欲言又止的伊順打破:“既然道不同,不相為謀,何不自掃門前雪?反正能晉級的不過四人,追求團結一心沒有意義。“


    眾人聞言,都沒有異議。


    外昌想了想,確實也隻剩下這個辦法。按照原本設想,他會先依附場上地位最高的黑川,再假意出謀劃策,引導黑川歸票除掉其他的礙事者,就算最後東窗事發,也可快速撇清關係。


    可惜自己的計劃還未實施,盤算便早早被於絢點破,於眾人心中的形象頓時落了下乘。


    這個於絢,且不說二人之前早有結怨,此番又處處與他作對,必須優先除掉。


    於是外昌接話道:“人各有誌,我自不會強求他人。若各位覺得姓於的所說有理,跟著去便是,我不會阻攔。若還願意相信我留下來,我保證,一定讓大家順利通關!”以他的想法,雖然大家多少心中產生顧慮,結論上還是會遵循從眾行為。


    更何況,厭火城的少城主還在他這邊,隻要沒人帶頭,優勢依然在他。


    倘若自己不是惡靈,第二日定全票投掉於絢,以解自己此刻心頭之恨!


    但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人起身。定睛看去,不是別人,正是早先勸解二人的黑川。


    外昌愣住了,這可完全出乎自己的預料,一時間竟有些摸不清頭緒。


    “戌少主,您這是?”


    “不瞞外昌兄,我平日裏一個人行動慣了,讓我配合反而會壞事。加上於絢兄說的也有道理,我的存在確實會影響其他考生的判斷,為了大家著想,我也不好厚著臉皮留下。至於外昌兄的好意,隻能心領了。”


    “等等——”外昌大驚,連忙出聲挽留。


    但對方充耳不聞,語畢便兀自轉身離開,絲毫不給外昌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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